屋外院中，云月奇看著窗上燭火映襯的秀美剪影，面上雖無表情，眼睛卻一刻也舍不得移開。
多少年了，他都是這樣守在窗外，護著她的安危。
她無眠，他亦無眠！
而今夜無眠的又何止他們。
遠處的翠香居，趙霆只著單衣站在院中，無數(shù)的話還想對她訴說。
“來日方長，也許過幾日再談會更好一些吧！總要給她一點時間，女子總會矜持一些……”
他想著……
身上落滿朝露，抬頭看著漸漸發(fā)白的天際。
那支赤玉簪子還緊緊的捏在手中。
天大亮之后，趙霆扮作商人，帶著何沖等人便出門而去。
這兩天的打探發(fā)現(xiàn)城內(nèi)并沒有布置太多兵力，士兵松散。
城中走了一圈。心想去城周圍看看蜀國的百姓生活，于是便出了城，走著走著，走到了一條偏僻的小路上。
“殿下，這條路好像只是一條小路，并不是官道?！?p> “嗯，往回走吧！”趙霆說著調(diào)轉(zhuǎn)馬頭。
“嗚嗚嗚……”前面?zhèn)鱽硪魂嚾粲腥魺o的哭聲。
何沖側(cè)耳一聽，“好像有哭聲?！?p> 趙霆也早聽到了，“過去看看！”
四人下馬走了過去。
走了百步遠就看到前面樹林里被擴出來一塊很大的空地，此刻里面散布著很多人，分成了好幾撥，每一撥人前面立著一座小小的新墳，看起來是臨時新建，墓碑也沒有，共有十座。
而遠處山林間也有許多類似的墳?zāi)?，只是看起來不是新的?p> 這些人都在對著新墳燒紙祭拜，焚香禱告，有的哭哭啼啼，有的唉聲嘆氣。
四人牽著馬走了進去，悲痛中的眾人發(fā)現(xiàn)突然出現(xiàn)的陌生人，都嚇的臉色蒼白。有膽小的婦孺急忙抱在一起，都不敢再哭。
一個大漢擋在家人面前，壯著膽子問：“你們……你們是什么人？”
趙霆覺得蹊蹺，急忙說：“不要誤會，我們只是路過的商人，聽到有哭聲才過來看看?！?p> “商人?”眾人一聽才略松口氣。
壯漢扭頭對眾人說：“都怪你們哭的太大聲?？禳c收拾，都回去吧！別再鬧出事啦?！?p> “快點快點！”眾人紛紛收拾物品，一片慌亂。
“這位大哥，為何在此祭拜親人？又怎會有如此多的新墳？”趙霆問。
壯漢無奈的說：“你們只是路過，就趕緊走吧！莫要多管閑事，惹禍上身?！辈辉冈僬f，幫家人一起隨便一收拾，攙扶著急急的走了。
各墳前還沒來得及燒的紙錢被風吹的四處飄飛，帶來祭拜的吃食翻倒地上也顧不得扶起，片刻功夫，這么多人就走光了。
趙霆環(huán)視一周，看到角落一座新墳后露出一截衣服。
給三人使了個眼色，慢慢圍攏過去，何沖一把從墳后提出一個人來。
“啊，你是誰，不要抓我不要抓我！”一個尖細的女聲叫著。
待看清原來是一個中年婦人，何沖急忙松手。
婦人頭發(fā)蓬亂、衣服破舊，雙手四處亂抓。
趙霆看她有異，仔細一看，注意到她的眼珠散亂無神，在她面前揮了揮手，婦人沒有反應(yīng)，任然四處亂抓，瑟瑟發(fā)抖，驚恐萬分。
原來是個瞎子。
“這位大嫂，你不用害怕，我們只是過路人，聽到這邊有哭聲過來看看而已。別害怕，我們沒惡意?！壁w霆說。
“過路人？”婦人半信半疑，這才漸漸平靜下來。
“是啊，我們是過路的商人。只是好奇你們在這里祭拜的都是什么人？為何同時死了這么多人，你們又如此慌張?！?p> “祭拜什么人？呵呵……”婦人一屁股坐到地上，不知道是哭還是笑。臉上悲傷又無奈的，伸手到處摸，摸到剛才躲藏的那座新墳。
婦人貼過去，把臉靠在新土上，像懷抱親人一樣抱著那堆土。
無神的眼中流下淚來。
趙霆又問，“這位大嫂，不知里面葬的是你什么人？你雙眼看不到，有什么能幫你的？盡管告訴我?！?p> 連續(xù)問了數(shù)聲，婦人都不理睬，只是瞪著不聚焦的眼睛不停的流淚。
看她甚是可憐，嘴唇干裂，面黃肌瘦。
趙霆心中不忍，對何沖說：“拿些干糧和銀子來?！?p> 何沖從馬背上的袋子里掏了一些出來?！爸髯?，沒打算遠途所以干糧不多，銀子到是有。”
趙霆把干糧都接了過來，又拿了幾錠銀子包在一起，輕輕走上前，將包裹放到婦人面前。
“這位大嫂，這里有干糧和銀子，你拿著回家去吧！這里人都走光了，荒郊野外，一個人不安全?！?p> 看還是沒反應(yīng)。
只得嘆口氣，站起來轉(zhuǎn)身剛走了兩步，只聽身后婦人喃喃說道：“好人……我的紅兒也是好人。”
趙霆轉(zhuǎn)回身蹲到她面前，問道:“紅兒是誰？”
“紅兒……才十四歲，為什么閻羅王要收她？如果有什么罪孽，應(yīng)該為娘的來承受，為什么是我的紅兒？為什么……”婦人有些胡亂的說著。
趙霆心想原來這里葬的是這個婦人的女兒，“紅兒這么年輕就沒了，不知是生了什么??？”
“生病？”她嘟囔著，“我的紅兒活潑亂跳，怎么會生?。繛槭裁垂碛蚴拐咭阉龓ё?？閻羅王為什么要她去贖罪，一定是我的罪孽，要我的紅兒來承受，一定是因為我，嗚嗚嗚……”
趙霆眉頭皺了起來，看來這個婦人是正常的，只是悲傷過度。
讓何沖從馬背上拿過水壺，遞給婦人?！昂赛c水吧！你有什么傷心事，跟我說說。說出來你也會好受一些。如果有我能幫忙的，一定盡力相助?！?p> 婦人突然搶過水壺，“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半壺，只怕是許久都水米未進了。
“大嫂，這世間哪里有什么鬼神。節(jié)哀順變，身子要緊?！彼囍参?。
婦人喝了水精神恢復(fù)了一些，悲傷的道：“你是好人！”
“你正當年，為何眼睛就已經(jīng)……”
婦人嘆口氣，“自從紅兒的爹死后，日夜流淚，最后把眼睛也哭壞了?！?p> “這又是何必呢，自己更要保重，你的相公泉下也才安心?！毕氲綃D人的丈夫和女兒都死了，趙霆很是同情。
“只因紅兒的爹是慘死的，每每想到怎不讓人傷心?！?p> “慘死？”
“幾年前朝廷強征紅兒爹去修建宮殿，后來抬回來的卻是一具尸體。官爺說他是被倒塌的房梁壓死的?？墒墙o他擦身的時候發(fā)現(xiàn)身上有無數(shù)的鞭打傷痕?！?p> 婦人說著想到當時的情形又哭了起來，“奴家猜想，他一定是被逼著干活，不能好好休息，又經(jīng)常被鞭打才慘死的?！?p> “豈有此理，簡直草菅人命？”趙霆氣道。
云海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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