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這個女生有點蠢

　　顧予坐在合歡樹茂密的樹蔭下，在想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注意到蘇璃的。

　　往日的回憶紛至沓來，時間也在慢慢的倒轉(zhuǎn)，最終，停留在相遇的最初。

　　高一下學(xué)期的時候，剛剛文理分科，調(diào)換了班級，也換了教室，蘇璃就坐在自己的前排，靠近走廊的位置。記憶中的她是小小的一只，扎著單馬尾。穿著黑色的棉服，還戴著雙有叮當(dāng)貓圖案的藍色套袖。下課鈴聲過去了很久，她絲毫沒有休息的意思。仍伏在桌子前在聚精會神的，看著手里的物理練習(xí)冊。像一個認(rèn)真乖巧的娃娃。

　　誰家的小孩子沒看好，跑到這里來了？顧予心中冒出這樣促狹的想法。

　　顧予放下手里的書，起身去教室前面的一排暖壺那里倒水，路過蘇璃的身邊，看見蘇璃已經(jīng)對著這一頁看了好久，左手托腮像是在冥思苦想，右手中的筆停留在半空，無從下手。

　　顧予認(rèn)真的找了半天自己的水壺，在講臺慢吞吞地接水，眼前騰起陣陣白色的霧氣?；貋淼臅r候，看見蘇璃還在那里努力思索，就像是被卡住的機器，無法運轉(zhuǎn)。

　　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顧予在蘇璃的身邊停下了住腳步，敲了敲她的桌子。被驚動的女生循著聲音望去，看見顧予左手握著水杯，半彎著腰站在他的面前。

　　女生的臉上一臉茫然的神情，明亮的眼睛在眨了幾下以后，尋找到聚焦點，一臉不解的望著顧予。

　　顧予心里一愣，她的眼睛好大。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藏在厚重的劉海下面，無辜的閃著，像是汪著一汪清涼的水，又像是藏滿了夜空里明亮的星光。

　　“有什么。事嗎？”女生的話語里帶著猶豫與緊張，聲音微小柔弱，像一只受到驚嚇的貓咪。

　　顧予回過神來，看著她面前的習(xí)題和有些零落的解題步驟，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的癥結(jié)所在。并不是一道多難的物理題，只是蘇璃的公式用錯了。即使寫了滿滿的篇幅，也找尋不到最終的答案。有點像成語“南轅北轍”里那個天真傻氣的人，越往下走，越是距離目的地更遠。顧予看著蘇璃認(rèn)真計算的筆記，其實早已離題萬里了。顧予決定出手相救。

　　“這里。這個公式用錯了?！鳖櫽璧氖种赶蜃铋_始的那個公式，順手拿起她手里的筆，迅速的在旁邊寫下了另一個公式?！坝眠@個試試?！?p>　　女生按著他的指點，接過筆演算起來。字跡干凈清秀，只不過有些歪，像是一群站立不穩(wěn)的小人，都向著一個方向傾倒。她耳邊的碎發(fā)不知何時被撩到了耳后，露出白凈好看的側(cè)臉。

　　果然是哎，紙上終于出現(xiàn)了正確的答案。

　　“謝謝你?！迸俅翁痤^，額前的劉海輕輕晃動，彎成月牙的眼睛里寫滿了感激，微微一笑的臉上，有一個好看的酒窩。像是小時候在商店櫥窗里見過的洋娃娃。

　　“沒。沒什么?！鳖櫽杈挂粫r語塞。

　　顧予抱著水杯回到了座位。心里頗有些不平靜，攤開的習(xí)題集放在桌上，愣了半天也看不下去。

　　這個女生好蠢。回想起剛才的情形，他忍不住笑。

　　“阿璃，這道題你會做了呀?！碧K璃的同桌娜娜從教室外進來，站在旁邊看著她與標(biāo)準(zhǔn)答案一模一樣的解答，一臉驚訝的說道。

　　“是的呀，剛剛是我用錯了公式。現(xiàn)在突然感覺，物理也沒那么難嘛。”女生的清甜溫柔的聲音，又在顧予的耳邊響起，像夏日里冰涼甜潤的香草冰激凌，話語里還帶著幾分歡快。

　　“阿璃，我就說你可以的嘛，所謂公式千千萬，挑選需謹(jǐn)慎?！蹦饶刃χf道。

　　“確實是呢。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語文、英語閱讀，那么多字詞我都可以得心應(yīng)手，卻沒想到在小小的公式前無計可施。”蘇璃把試題集翻到下一頁，皺著眉頭說道。

　　“數(shù)理化又不是什么刀山火海，加油，阿璃，你一定可以的?！蹦饶仍谧簧献茫⑿χ^續(xù)鼓勵她。

　　蘇璃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又埋頭扎進了書海里。

　　阿璃。原來大家都叫她阿璃。

　　顧予微笑地搖搖頭，拿起手中的筆，在紙上一筆一劃的寫下這兩個字。

　　阿璃。

　　還沒見過這么蠢的女生。不過，還蠻可愛的。

　　“顧予，快到午飯時間了，你要去吃飯嗎？”蘇璃的聲音把自己從回憶拉回了現(xiàn)實，蘇璃不知何時回來的，站在自己的面前。顧予抬頭，看見蘇璃逆光站著，仿佛周身也染上了淡淡的光芒。

　　“恩，好呀。”顧予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明明只是詢問，可在顧予聽來卻像是在邀約。

　　“恩，”蘇璃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有些猶豫不決，“那個，等一下”。

　　“怎么了？”顧予一臉的疑惑。

　　蘇璃向前幾步，身子靠了過來。顧予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知道此時兩人的距離很近，顧予能感受到蘇璃溫?zé)岬臍庀⒙湓谧约旱亩?，仿佛只有一瞬，然后又遠離了。

　　“是這個?！碧K璃手里捧著一片合歡花，剛剛從顧予的肩膀上拿下來。

　　顧予恍然大悟，用微笑來掩飾自己的尷尬，“我剛剛在樹下，坐太久了。”

　　“是的呢，我遠遠地就看見你在那里發(fā)呆。”

　　顧予微笑著，心里想，其實你不知道呢，剛剛的回憶里，是你。

　　兩人手里握著志愿者的綬帶，向著食堂走去，“那個，再等一下。”蘇璃溫柔地說著。

　　“恩？又怎么了？”顧予停住了腳步。

　　蘇璃示意他低下頭，因為顧予個子太高了，蘇里剛剛沒有看見，顧予的頭發(fā)上也有幾片合歡花。蘇璃踮起腳，將花瓣輕輕地取下。觸手的瞬間，只覺得顧予的頭發(fā)好柔軟呀，像是羽毛一樣，還帶淡淡的著檸檬草的味道，應(yīng)該是洗發(fā)水的香氣吧，不過十分的清新好聞。蘇璃收回手，手里握著纖細輕盈的合歡花。

　　“這次終于好了，我們走吧。”蘇璃說道。

　　“好?！鳖櫽枳咴谔K璃的身邊。

　　其實蘇璃不知道，在她踮腳幫顧予拿掉落在身上的合歡花的時候，顧予覺得自己的臉微微有些熱，自己竟然還有些緊張。接觸到的那一瞬間，顧予覺得心臟那里，好像漏掉了一拍。

　　好像有什么東西，和從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