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章 十七歲之十一 回家

　　李俏在家門口，被金來和菊鳳兩人灑了一頭一身的凈水，才進的家門。“我們上東莊廟圓智師傅那求的凈水，你把手伸出來，都灑上，去去晦氣?！?p>　　“爹，林子，這水是星云道長的功德，還給你們準備了喝的?！本狰P端來兩杯凈水，就著自己的手喂兩人喝下。

　　何顯云的擔水挑子剛剛放下，把手上的水漬手擦在衣服上，忙將李林上下細細打量著，這娃可是遭了大罪了，他心痛。

　　四嬸鐘氏從衛(wèi)生間出來了，道：“爹，林子，艾草柚子葉都煮好了。你們先來洗一洗，奶奶說從頭洗到腳，不放過任何地方?！?p>　　“爹，我?guī)湍阆??！备硗炱鹆艘滦?，道：“給您松松筋骨?！?p>　　“二弟，哥也給你松松筋骨。你和爺爺出去這么多天，可累壞了?！鄙屏紗渭兊陌⒛咀?，活的那么簡單，全家人都不忍心告訴他真話。

　　“哥，你勁兒太大了，我可受不住。我叫森森給我擦擦背就得?！崩盍峙伦约罕成辖诲e的鞭痕會嚇壞了兄長。

　　“別墨跡了。森森，趕緊的?！崩钭娴乱簧ぷ雍巴辏敕鲋盍诌M了衛(wèi)生間。

　　三月末的原野，芳菲即盡，蔥郁的新禾，在風中倔強的伸展。

　　郭氏墳前，一溜七個挨個跪下，李林鄭重的磕頭告慰：兒子洗冤回家了，娘請放心。

　　回家的感覺，那是無法替代的踏實和安心，李俏一頓飯吃的，淚凝于睫。

　　不矯情地說，她有點兒心疼了。不管是錢，還是人，都瘦了。

　　太公太婆這個季節(jié)里，厚棉襖都沒有脫下。笑笑說自從出事那天起，太公喝的藥比吃的飯要多，太婆更是直接臥了床。擔心憂慮還有心痛，兩位老人家臉上皺紋溝壑更深，原先還飽滿的額頭，這會兒沒有了一絲平滑。

　　太公比太婆硬朗些，顫顫巍巍地還能自己走，太婆已然離不開拐杖了。

　　軟熟的菜，幾筷子盡夠了，早沒有過年那會子，老酒咪咪，紅燒肉要吃半碗的胃口了。

　　兩位老人家滿頭白發(fā)，蒼蒼暮年。

　　還有雙胞胎和森森，綠豆芽是啥樣的，她們?nèi)梢耘c之比肩。一個多月不見，個子是竄了一些，然而原些臉頰肉嘟嘟的，摸著手感細滑，這會兒，哎！熊孩子都不給李俏這當姐的吃豆腐了。

　　小盛兒倒是還行，依偎在奶奶懷里，愈發(fā)顯得高壯結(jié)實。

　　可他背后的老太太，李俏眼淚掉了一地。這還是女強人何女士么？！

　　映像里話少人好的奶奶，打扮得體，面容和善飽滿?？v使幾年前瘦了一回，病了一場，走出心里陰影后，還是一個實際年齡大于感官年齡十來歲的農(nóng)村生活富足的中年女子。

　　可是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頭發(fā)花白了，說話似乎還漏著氣。李俏悄悄問了姣姣，姣姣說李母神思恍惚間，摔得牙齒掉了好幾顆。

　　這只能是至親摯愛之間的感情，才會讓自己人前裝的很平靜，人后心似油麻煎，內(nèi)心強大到自己的身體，頻頻反抗高壓。

　　“俏俏，明日隨我一起去集上買五牲祭品，后日咱們一家都去東莊廟還愿?！崩钅冈跂|莊廟菩薩那里許下重愿，現(xiàn)在菩薩顯靈，她要重禮相酬。

　　“奶奶，明天您叫我就好?！崩钋纬灾肜锏亩绮撕V白豆腐，道：“明天我肯定起不來的?！?p>　　突然間把高度緊張的神經(jīng)，放松了下來，李俏這一下午很是不適應。

　　滿桌子三叔的拿手菜，色香味都不差，可李俏偏偏去后院豆腐坊切了一方白豆腐，就這冬腌菜拌上一勺子滾燙的豬油，吃的噴噴香。

　　李俏心里家的味道，無關菜品的豐富多樣，只有熟悉的味道，才是心中最好的飯菜。

　　四奶奶按照例行的習慣，每天黃昏給太公太婆診脈，今天李祖德和李林睡在太公太婆的隔壁，方便她醫(yī)治。

　　“大哥，你們都是皮外傷，沒什么大礙。在修養(yǎng)個把月，你又可以去窯里了?！?p>　　“四奶奶，我呢？”李林現(xiàn)在對讀書這件事情有了不一樣的理解，他想念先生和同窗好友了。

　　“你大小伙子，還能比不過你爺爺??？好好養(yǎng)著，半個月左右就能出去了?！彼哪棠淌窒碌募啿?，蘸著藥水擦拭李林屁股背上的傷口，“你往后娶媳婦可得抓緊了，你這背上會留疤的?！彼哪棠萄劢撬崦?。

　　“我姐說這是男人味。有品味的女人都喜歡這個調(diào)調(diào)?！崩盍趾孟袷芾钋蔚挠绊懺絹碓絿乐?，臭屁起來，老子最帥。

　　四奶奶但笑不語，滿是欣慰。

　　回來南灣集的第一個晚上，村西李家的夜晚，一片寂靜中鼾聲如雷。

　　而許老舉人家的花廳，卻是另一番景象。

　　桂枝桂葉作為大丫頭，明知主子受苦受難卻無力護主，已被老舉人家規(guī)處罰了。

　　靜颯背挺的筆直，倔強的不肯認錯。老舉人面上氣爆，心下甚為安慰。

　　“你學那市井婦人，要哪些破柜爛床作甚。你的眼光就這么長，眼前十尺都看不到？你的人生路預備怎樣走？你不會想就在這斤斤計較中，算計出功名前程吧？許靜颯，你的格局太小了！”老夫子胡子一抖一抖的，氣笑了還是真笑了，只有他自己知道。

　　反正靜颯和靜茹都后悔了：原本想好了不要的大件家具，咋就聽了某位長輩的話，覺得不拿回來就是對不起孔方兄，咋的也能換回幾文錢吧。

　　然而，幾文錢怎么也比不上爺爺?shù)脑u價。事實證明，他們姐弟兩要想成為大格局的人，就不能干這幾文錢的事，掉粉的緊。

　　“爺爺，我錯了?！?p>　　靜茹忙跪下，道：“弟弟也是為了幫我出頭，一切都是孫女行事不周，請爺爺息怒?！?p>　　“息不了。靜茹丫頭，你讓爺爺好痛心啊！”許老舉人對靜茹是真生氣了，一個人扛這么多年，把女人最美好的時光，生生貶成七年之癢，太不值得了。

　　“丫頭，你記住了：對不值得的人和事，就不要再浪費時間在他們身上。人生短短幾十年而已，你又有幾個七年可以蹉跎？！”許老舉人將自己的切膚之痛，傳授給孫女。

　　“爺爺，我再也不要離開你們，再也不離開家了?！膘o茹伏在祖父膝頭，痛哭失聲。

　　“好孩子，你不能龜縮啊，得好好地生活。嫁人理家，生兒育女，要生活的美好幸福，精彩紛呈。這樣方不負你這和離的勇氣?！?p>　　靜茹搖頭道：“再不想嫁了，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