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章 十二歲之三 傷重
李俏四人趕往學(xué)堂。
一路上墻倒屋塌，路斷地陷，呼救聲，痛哭聲，聲聲凄涼無助。
學(xué)堂沒有了，塌光了。
人不見了，都壓在下面。
修琴見到金氏財來，哭的不能自己。她正在奶奶房里睡的香甜，被小姑姑一把抱起，還沒跑出大門口，就眼睜睜看著家沒了。
李祖德覺得自己是有運氣的，昨天原本要出窯的，計劃安排今天燒窯。昨天上南山吃席的伙計好幾個，他自己都去了，所以拖到今天出窯。
地動的剎那間，窯爐里的工人蜂涌逃出。窯廠地方大，只要出了窯爐，就不怕被壓。
今天是出窯，沒有明火燃燒，若是今天燒窯，這窯爐周邊，不是被砸死，就是被燙死被燒死。
命大！運氣好！
數(shù)一數(shù)在場人數(shù)，與今天上工人數(shù)對合，都在。
有皮外傷數(shù)人，跑的時候磕著碰著了，輕傷不下火線，趕緊救人去吧。
李祖德氣喘吁吁地跑到離窯廠最近的三兒子家，小樂樂顯然嚇懵了，眼神看人直愣愣的。
金來夫妻倆正欲往學(xué)堂趕去，柏年，松年都在學(xué)堂念書呢。
“爹，窯里沒事吧？！”林氏率先問道。
“皮外傷，不礙。”李祖德恨不得腳下生風(fēng)。
他有六個孫子，兩個外孫子在南灣莊學(xué)堂，縣城里福來一家也不知咋樣，還有兩個閨女家里，可別有傷亡。
學(xué)堂已有家長在挖了，所有人自動清理著障礙物，早一秒動手，就多一分希望。
里正發(fā)絲滴血，他說：不要全部轟進(jìn)去，人多踩著娃。圍著學(xué)堂一周，由外朝里，救人。婦人們幫著運走瓦礫碎磚斷木到那安全地帶，萬不可壓著人。
再指向原本祠堂外的村子戲臺，那有近五畝大的打谷場，“一家一人在那站好，找到的孩子都會送到打谷場。”
里正頭暈欲倒，強撐著指揮：開干！
沒人在乎手指上的血，沒人觀察手掌破的皮，一塊塊磚，一根根椽，一片片瓦，隨著人門的雙手，被運至顏公河河床，那處最早確定沒有人被壓，河底已抬升。
一個娃兒被抱出，兩個娃兒被抬出，三個娃兒扶起來自己能走，四個娃兒能跑到爹娘跟前，……
q希望，喜悅，都寫在了家長臉上，娃兒們看來都是些皮外傷。
林氏挨著郭氏，郭氏倚著金氏，金氏邊上是李母，李母拽著李俏，李俏身邊是姣姣，英妹左右拉著雙胞胎，在等著。
修松第一個被送到跟前，金氏摟著喊“肉啊肝啊！”
森森和松年自己走來的，腿上擦傷了。
大雙小雙跟在修竹身后，三人一頭灰，臉色慘白。
李林被抱來的時候，還在昏迷中，李母掐的人中都烏紫了方幽幽醒來，一聲“娘”，哭的他和郭氏都是萬種安心。
柏年被抬來的，腿斷了。什么砸的已無從得知，他強自咬牙撐著，道“奶奶，娘，我還活著……”
林氏捂住他的嘴，“省點力氣，咱攢著勁兒養(yǎng)傷，娃。娘和爹還有你弟弟妹妹都好好的呢?！?p> 都到齊了，李木應(yīng)該也快來了，李俏盼著。
她多想去挖人救人，她也想出一份力就幾個人。至少，里正說的對，那么多人擠進(jìn)去，只怕會有踩踏，死難更重。
斜陽西下，涼意襲來，學(xué)堂的學(xué)生被挖出來了一半多。
有喜有憂，短腿傷手的都算幸運，已有那去了極樂世界的，爹娘已然哭暈。
許先生被挖出來時，已進(jìn)入彌留之態(tài)，他不敢斷氣，他怕靜颯不好，他在等著靜颯。
靜颯無大礙，左手被夾，烏黑一片，瘀腫脹痛，四奶奶將刀在火上烤熱，劃了兩個小口，黑血淌出。
“刀口別碰上臟東西，多揉多按，有痛感就沒事?！彼哪棠虥]有辦法上藥醫(yī)治，她連個醫(yī)藥箱都沒有。
“靜颯，快，這邊?！弊杂腥祟I(lǐng)著靜颯到了許先生跟前。
“颯兒，你…好…爹走了?！痹S先生贏弱的身子，在見過兒子無大傷后，再沒有支撐的力道，撒手人寰。
這邊舉人奶奶死撐著見到靜颯，她也不太好，進(jìn)氣少出氣多。
秀才娘子哭的眼腫如桃，婆婆面前，她能瞞多久丈夫已過世的消息？
舉人奶奶母子連心，早就預(yù)感兒子已經(jīng)走了?！帮S兒，你爹走了，你爺爺生死未卜，奶奶有話要交代你。
你爺爺書房大書柜的抽屜里，有個上鎖的匣子，你一定要找到。
里面的東西仔細(xì)收好，不管如何決定，你都要活下去！”
意有所指的遺言，匆忙倉促。
靜颯悲痛中，還是理智占了上風(fēng)，積極的幫助四奶奶打下手，他研讀過粗淺醫(yī)書。
火把熊熊，學(xué)堂里沒救出的越來越少，許老舉人都被抬出來了，李木還是沒有找到。
郭氏搖搖欲墜，她等不到李木，心力交瘁。
她的阿木仔這么優(yōu)秀，這么爭氣，定了親了，過兩年她都能喝上媳婦茶了。
她的阿木仔一定躲的好好的，等著大伙兒去救他。她的阿木仔一定在等著，等著人去救他。
她要等著，等著阿木仔被救出來。
“娘，我們到老宅門前等著吧，二嬸和奶奶回去挖糧食了，咱去老宅吧？！”李俏擔(dān)心。
瑟瑟發(fā)抖到郭氏，懷著身孕的郭氏，又如何能撐得這么久？
“娘，咱去喝點水，娘。你這樣，我哥待會兒見到你會心疼的?！崩钋蝿癫粍庸?，拿了李木來說服。
“俏俏，娘在這等著你哥，你好好帶著弟弟妹妹，讓你姑姑給娘留點吃的，你哥待會就出來了，他從小不吃飽就沒力氣。”郭氏犟了，李俏勸不進(jìn)。。
她對自己說過，阿木仔馬上就會出來，她要等阿木仔！
“婉娘，阿木仔找到了。阿木仔找到了……”李忠奔來，高一腳低一腳，他走的路，太不平了。
李木的傷在頭部，有白色漿液夾雜在發(fā)間，他安靜地躺在門板充作的擔(dān)架上。
四奶奶眼前模糊，淚水沒有擦拭，止也止不住。
“我吃不消醫(yī)，阿木仔傷到腦子了。東莊廟的屋子還是好的，叫上你四叔德哥兒，趁現(xiàn)在送到東東廟，那里自水災(zāi)后就一直有郎中，有藥房?！?p> “忠哥，咱們現(xiàn)在就走。”郭氏毅然決然的在前帶路。
她的阿木仔需要她陪伴著，她要陪在阿木仔身邊，她在阿木仔就不怕了，阿木仔很快就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