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恰逢正午,金燦燦的陽光灑落在繁忙的黑火鎮(zhèn)。
菲特老板坐在竹椅上,慵懶地打了個哈欠。忙碌了一個上午的他,早已大汗淋漓、疲憊不堪。但即便如此,他的嘴角依舊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滿意的笑容。
睡覺睡到自然醒,數(shù)錢數(shù)到手抽筋。
胖子菲特的夢想,就是這么單純。
然而,他短暫的午休卻被一陣不期而遇的疼痛打斷了。
“哎喲!貝蒂!有話好好說行不?喂,別揪我耳朵!”
望著站在眼前的女人,菲特感到非常頭痛。在貝蒂銳利的目光注視下,他不得不緩緩站起身,把竹椅踹朝一邊。
看到菲特老板認慫的態(tài)度,被稱作貝蒂的女人終于松開了手。
或許她年輕時曾經(jīng)美麗溫柔,但漫長的時光早已讓她變成了一個身材臃腫、嗓音響亮的平凡女人。
而菲特老板,也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莽撞沖動的小伙兒——
憤世嫉俗的叛逆青年,
油光滿面的中年胖子,
二者之間,
相隔的不過是金錢與歲月。
“菲特,我希望你能給我個解釋!”貝蒂指著商行里模樣大變的貨架,眉宇間透露出慍怒的神色,“怎么我?guī)滋觳辉?,你就把咱們的商行折騰成了這鬼樣子!”
菲特搖了搖頭,他早就料到了貝蒂的反應(yīng)。
“貝蒂,冷靜些,”他強行擠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我怎么可能拿咱們的心血開玩笑?
“聽我說,前幾天,男爵的新任鑒賞師伊文·丹恩來到了我們這里,以百分之十的利潤為報酬,主動提出與我們合作。商行的布置,全部是他搞出來的?!?p> “伊文·丹恩?”貝蒂將信將疑,“你別騙我!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男爵的鑒賞師不是巴勃羅大師嗎?”
“巴勃羅大師啊……”菲特老板撓了撓腦袋,忽然萌生了恍如隔世般的錯覺,“他早就離開黑火鎮(zhèn)嘍!
“親愛的,你可別小瞧這個十二歲的小子——這家伙,不僅僅當(dāng)上了康納男爵的鑒賞師,而且還——”
“——你說什么?”貝蒂突然提高了音量,“你居然把我們商行百分之十的利潤,給了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
“你……你沒開玩笑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現(xiàn)在經(jīng)濟困難,經(jīng)受不住任何損失,就算別人白送我百分之十的利潤,我都嫌少。
“可你呢,居然毫不憐惜,直接送人了?”
菲特輕輕嘆了口氣。
望著貝蒂眼角的魚尾紋,他在心里默默念叨道:
貝蒂啊,我親愛的妻子,我知道,在你父親破產(chǎn)之后,你每天都很焦慮。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
我即將告訴你的,
是這幾天來最好的消息?
于是,他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壓低聲音,湊到貝蒂耳邊道:“你說的對,確實有人白送了我們百分之十的利潤——嗯,準(zhǔn)確來講,應(yīng)該還要略多一些?”
話音落罷,只見貝蒂倒吸了一口涼氣,睜大眼睛望著他:“你說真的?”
菲特從容不迫地點了點頭。
他喜滋滋地心想:貝蒂,我慧眼識人才,你待會兒可得好好表揚我一下。
但貝蒂的反應(yīng)卻遠遠超出了他的預(yù)料。
“啪!”
“哎喲!”
電光石火之間,貝蒂“哼”了一聲,收回了巴掌。菲特的胖臉上隨之多出了一個通紅的巴掌印。
“跟你說過多少次,咱們夫妻倆,不論有多么貧困,多么窘迫,別人的錢,都不能白要,偷奸耍滑的心思,也給我收斂著點兒。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菲特臉上嘿嘿一笑,臉頰通紅,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羞愧。
貝蒂就是這樣,善良,單純,潑辣,還有點兒死心眼。
不過菲特就愛她這一點。
“貝蒂,你教訓(xùn)的對。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高調(diào)做事,低調(diào)做人。瞧瞧咱們的賬本,在高人的指點下,利潤真的漲了不少呢!”
貝蒂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賬本,瞇起眼睛,開始一行一行地仔細閱讀。
菲特在一旁凝神注視著她的表情變化——
剛開始時不以為然,隨后漸漸收斂了眼中的不屑,最終喜上眉梢,手指微微顫動,似乎難以克制自己激動的心情。
趁著這個機會,菲特把前些日子伊文的所作所為,詳詳細細地跟妻子描述了一遍:從血族遺物的鑒定,到伊文的“入股”,再到對方奇奇怪怪的舉動。
“貝蒂,你要知道,這位年輕的伊文·丹恩先生,不僅僅許諾幫我們還清債務(wù),更愿意帶領(lǐng)我們莫德商行,戰(zhàn)勝我們的競爭對手摩根商行,成為黑火鎮(zhèn)的‘老大哥’——你說的沒錯,只要我們踏踏實實做事,不昧著良心,父神就絕不會拋棄我們?!?p> 但貝蒂臉上依舊掛著困惑的表情:“這位伊文·丹恩……先生,你以前在黑火鎮(zhèn)見過他嗎?既然他見多識廣,聰慧過人,不應(yīng)該默默無聞??!
“不管怎樣,你可千萬別被他騙了。有些騙子,就喜歡先給你一蘿卜,再給你當(dāng)頭一棒?!?p> “放心吧!我相信他沒有惡意。如果他有所圖謀,估計早就去男爵那里告發(fā)我了呢!”
在銅臭味兒的熏陶下,菲特老板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成了伊文·丹恩的小迷弟。
他甚至還湊到貝蒂的耳邊說:“親愛的,我覺得這個突然出現(xiàn)在黑火鎮(zhèn)的男孩,身份可能非同小可。說不定,交好他,會是我們的機緣!”
但貝蒂并沒有理會他。
她突然轉(zhuǎn)身,用洪亮的嗓音大聲吼道:“吉米,你在搞什么?快給我滾出來!”
菲特老板有些納悶。
吉米?他怎么也回來了?
話音落罷,一個削瘦的小男孩撇了撇嘴,從貨架背后不情不愿地走了出來。
他低著頭,望著自己的腳尖,神情格外委屈。他的手中攥著幾顆玻璃珠,在窗口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微弱的光澤。
“貝蒂,你把吉米也帶回來了?”
貝蒂狠狠瞪了男孩一眼,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他外公賭博,他也跟著賭,他外公玩骰子,他便玩彈珠。
“瞧瞧別人家的孩子,十二歲就會賺錢——可他呢,十一歲了,依舊懵懵懂懂,整天跟那幫狐朋狗友鬼混。
“菲特啊,再不把他帶回來,好好教育下,遲早要完!”
望著眼前有些陌生的兒子,菲特老板并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憤怒的貝蒂。
是啊,
自家的兒子,
和別人家的兒子,
同是兒子,
為什么差距這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