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大雍雙龍記》(三)
?。ㄈ?p> 一到無人處,關(guān)亦心立刻神采奕奕,哪兒有一點方才的醉態(tài)。
“疏桐,本宮四處走走散散心,若有人問起,只說本宮在寢殿休息,守好門,別讓旁人打擾?!?p> “可若是陛下來了,娘娘豈不是會錯過?”
“陛下?”關(guān)亦心高深莫測的笑了,“陛下不會來的。”
關(guān)亦心說罷,舉步繞過太液池,往南薰殿去了。南薰殿是大雍供奉歷代帝后畫像之所,然而馮貴妃以妃妾之位居然在這里爭到了一席之地。
南薰殿供奉的馮貴妃畫像是太宗皇帝御筆親繪,眉目含笑,氣度高華,嬌麗而無艷色,純美脫俗,與李皇后像一左一右列在太宗畫像旁,喧賓奪主至極。
關(guān)亦心從前很羨慕馮貴妃,身為帝王至愛榮寵無限,皇后亦需避其鋒芒。可是,知道了程鈴原來的下場,自己現(xiàn)如今也是個皇后,卻又對李皇后生出些許兔死狐悲之情,馮貴妃之于李皇后,大抵與程錦之于皇甫煜一樣,讓她們窩心的很,只不過太宗再怎么愛極了馮貴妃到底沒有罔顧祖宗之法,傳位給了先皇,而皇甫煜干的事情就一言難盡了.......
宸王耳目敏銳,關(guān)亦心也沒有刻意遮掩自己的行蹤,雖聽得背后足音知道有人來此,看到是當今皇后的時候也難免詫異。
追憶母親被打斷,還是被侄媳打斷,讓宸王的態(tài)度十分倨傲的同時也充滿警惕:“皇后殿下不陪著陛下,跑到這里來作甚?倘若被有心之人看見,借此做文章.....”
宸王還沒有把難聽的話說完,關(guān)亦心輕聲打斷道:“皇叔且看這幅《紅日初升圖》。”說罷以眼神示意宸王,又一字一句的將畫上題詩念了出來。
“太陽初出光赫赫,千山萬山如火發(fā)。
一輪頃刻上天衢,逐退群星與殘月?!?p> 那畫與詩皆為大雍太祖所做,志在天下,不言自明。
宸王的額上出了一層薄汗,沉聲道:“皇后殿下是怕自己的鳳位坐的太穩(wěn)了嗎?”
“我是怕皇甫煜的龍椅坐的太穩(wěn)了啊?!?p> 關(guān)亦心長長吐了一口氣,適時收起了原本掛在臉上的禮貌微笑。雙目中迸出刻骨的恨和略微一點纏綿愛意,好讓自己看上去像個滿心怨毒的棄婦,神情猙獰的面容都有些扭曲。
直呼皇帝名諱──是大不敬,宸王瞬間覺得這位皇后怕是瘋了。
“今晚在玉菡臺有一出好戲,皇叔可一定要去看看,如果不是我的身份多有不便,倒是十分想與皇叔同去,等戲散了場,皇叔自然會明白我的用意。”
皇后的表現(xiàn)著實蹊蹺,宸王本不欲多生是非,可她提到了玉菡臺,那是父親為他生母所建,玉菡臺三面臨水,附近遍植荷花,每到夏日,馮貴妃于臺上輕歌曼舞,太宗以琴相合,也是一段佳話,但自從太宗駕崩,馮貴妃同殉之后驟然冷清下來,如今偶爾用于宮中演習(xí)舞樂罷了。
也許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宸王鬼使神差的急步朝玉菡臺行去,不是說有好戲看么,自然要走快些,免得錯過了。關(guān)亦心見宸王的背影逐漸去的遠了,方才慢條斯理的回宮去。
且說宸王獨自一人頗有興味的到了玉菡臺周圍,此時正值仲夏,晚風(fēng)習(xí)習(xí)拂面,送來縷縷清香──臺下水中的荷花開得甚美,在田田的葉子簇擁之下招展著,被輕紗似的月光一照,更添幾分裊娜。
可無論景致如何悅目,不需近前,只消遠遠一望就可以看見臺上分明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既然沒有人,又何來的戲?宸王感到了被戲耍的惱恨,正欲離去,一陣曖昧的呻吟斷斷續(xù)續(xù)的入了耳。
“嗯...嗯....啊--啊,陛下,臣不行了.....”
陛下!皇甫煜在這里!皇帝來了興致,隨便臨幸個宮人倒不稀奇,可這叫聲....宸王又仔細分辨了一會,不是宦官,是個男人無疑,宮里怎么會有男人?
宸王是個只知男歡女愛不知斷袖分桃的純爺們,一時間聽的是臉紅心跳,但他對貴族豢養(yǎng)孌童的奢靡做風(fēng)也略有耳聞,可是這聲音聽著也不是孌童那十二三歲的樣子啊。
皇帝臨幸男子,還選個這么僻靜的地方,必然是不記檔的,周圍伺候的人恐怕也全打發(fā)的遠遠的,所以宸王才能如此輕而易舉的接近,然而前幾天禮部上的勸選妃的折子才給皇甫煜以“朕不想讓皇后失望。”為由打回去,這里面大有蹊蹺。宸王大驚之下也起了好奇之心,在確定呻吟的來源是水面上的一艘船之后緩緩的摸了過去。他不敢靠的太近,只能堪堪在可以大概聽清二人說話的距離停住。
“陛下今天生辰,這要緊的日子不去陪著臣那蠢妹妹,就不怕她找來,壞了我們的好事?”
“朕自有辦法讓她安分,這個時候提這煞風(fēng)景的潑婦干什么?阿錦,你什么都好,就是不能給朕生個兒子,不然怎么輪得著她當皇后,這一國之母的位置自然是阿錦的。”
“陛下真會說笑,臣堂堂男兒,怎么會稀罕女人的位置?!边@男人的語調(diào)著實妖媚,宸王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可給膈應(yīng)壞了,膈應(yīng)之余也驚的出了一身冷汗。
叫皇后蠢妹妹,皇后總共兩個哥哥,庶長兄三十有余,從年紀就可以排除,而皇甫煜叫這人“阿錦”,是程家二郎無疑了。
“不稀罕,不稀罕你吃的哪門子醋,當初非要朕和永寧侯府退婚?”
“陛下....,程錦被戳穿心思,又喊了皇甫煜一聲撒嬌,聽得宸王一股惡寒從腳底直沖腦門。
“阿錦放心,也就看她是你妹妹,讓她享幾天皇后的福,等朕有了兒子,立刻廢了她?!?p> 宸王哪里還不明白皇后反常的緣由,縱是他見慣宮廷傾軋的腥風(fēng)血雨,對程鈴也不免生出幾分久違的同情,怪不得她會找上自己,真讓皇甫煜把皇帝當?shù)陌卜€(wěn)了,她也就離死不遠了,倒是個聰明的女人,此人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