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衍將屋中能砸能摔的東西全都摔了個粉碎,狼藉一片,他整個人跌坐在碎瓷片上,雙腿依舊毫無知覺,葉沉雖說他的腿會好,然則已過半月,再如何也應該能下地走路了,他卻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自己的腿自己最清楚,從一開始傅衍就已經猜到了,此次雖是僥幸得活,然而這腿,大概便是廢了。
這叫他如何能甘心,如何能不怒,心理承受到達極限,連日來積壓的情緒終是爆發(fā),如狂風驟雨,來勢兇猛。
像很多年前得知自己活不過廿歲時的心情一樣,傅衍再一次感受到了何謂絕望,如今模樣,和死了又有什么區(qū)別!倒不如死了來得自在,也不用受這病痛磨難,不用被這江山所累。
可他不能死,傅懷玉年幼,他放心不下,未曾回到姑蘇見蘇安里,他舍不得,當年邕州一統(tǒng)的偉愿尚未實現,他不甘心!
然,現在這副模樣,他又能如何呢?他還能如何!
氣惱地揮手,拳頭砸在瓷器碎片上,不斷流出鮮血,一顆紅豆從某個地方滾落。
與這一顆紅豆久久凝視,眼前便好似出現了少女爬在架子上采擷的模樣,傅衍的情緒稍稍緩和下去。
那個人于他而言,是黑暗中最后一點光明,是此生唯一的希冀。若此前沒有遇上蘇安里,傅衍也不知自己能否支撐到今日。
……與這顆紅豆對視了兩個時辰之久,傅衍低低喚了一聲:“扶殤?!彼廊~沉在外面。
聽到這一聲細弱的呼喚,葉沉立即從冰涼的石階上跳起來,推開了傅衍的房門,傅衍抬起頭,終日慵懶的眸子黯淡無光,像是這個兒被抽了魂,攝了魄。他身下是細碎的瓷片與仍在不斷流出的鮮血,
他是誰???是傅衍,是鄴國權傾朝野的傅衍,是邕州謂為傳奇的傅衍!是多么驕傲、多么高貴、多么叫人艷羨的一個人啊……
那一刻,葉沉眼角滑下一滴眼淚,他轉身關上門,沖外頭趕來的人大聲吼道:“走!都走!都他媽給我退下去!誰敢看挖了誰的眼睛!”
葉沉以前也總說臟話,但跟傅衍久了,這毛病早糾正了,現如今實在是氣急,一時間便又說起了這些不好的言語來。
然而沒人會說葉沉的不是,他們都能理解此刻葉沉的心情,皆誠惶誠恐地退下,個個用手捂著雙眼,未敢有忤逆者。
平復好情緒,葉沉再次推開門,傅衍還是在哪個位置,布娃娃般坐著,他身旁的血流得更多,蔓延到了桌腳邊。
顧不得這滿地狼藉,葉沉快速走過去將坐在血泊中的那具沒有靈魂的驅殼抱了起來,小心地安放在床上,沙啞著嗓子道:“還惱的話,我給你換個屋子,我那兒還能夠你摔一摔,左右也沒你這屋子的值錢,你給我摔壞了,正好讓我換新的,換更貴的!”
葉沉沒有說自己有多么心疼,沒有指責傅衍任何,只無條件縱容他,包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