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強打著精神堅持了多久,其實我很多時候已經(jīng)感覺自己熬不下去了,我的心里就像有兩個小人在進行著激烈的斗爭,一個說道:‘睡睡吧,你已經(jīng)很困了,到了站時列車員一說你就會醒的?!硪粋€卻說:‘不能睡,林海音,你一定不能睡,你剛才不就睡著了嗎?差點就錯過了檢票的時間,如果你再不吸取教訓(xùn),等錯過站了,你就后悔去吧?!?p> 我都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怎么辦,眼睛皮一直耷拉著就要閉合,但是我又擔心第二個小人所說的話會成真。于是我就狠狠地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臉上,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但是我的舉動著實嚇得對面的老頭不輕。他一見我的巴掌扇下來,似乎我打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他倒是一下子就抖了一下。我有些抱歉地對他笑笑,我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明白我所要表達的意思。我也沒有精神搭理他,繼續(xù)看著窗外?!?p> 盡管窗外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夜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見,但是我想這至少可以分散一下我的睡眠,至少能讓我保持一些清醒。然而,看到那些黑暗中不時穿插進來的那么一些燈光,我的睡意又漸漸襲來,我再次給了自己一巴掌。對面的老頭此時忍不住了:‘姑娘,你是怕坐過站嗎?你告訴我你要到哪里,到站之后我可以提醒你,你何必這樣折磨自己呢?’我一下子有些尷尬:‘我要到南京,但是我怕我自己睡著了,怎么做都不管用,就只好把自己抽醒了,不好意思啊?!?p> 老頭笑了笑:‘那你不如去洗手間洗把臉,南京很快就到了,不會超過一個小時,如果你愿意的話,也可以和我聊聊天,一會到站了你也就不會錯過了?!脑捖犉饋砗軠嘏?、很隨和,我竟然有些難以抗拒他的提議,就起身拿著自己的包到了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冬天用冷水洗臉,確實很能讓人清醒過來。洗完了臉之后回到座位上,老頭一臉笑容看著我:‘現(xiàn)在好多了吧?’我支吾著說:‘好多了,謝謝啊?!又揖秃瓦@位老頭聊了起來?!?p> 從聊天中我得知,他是一所大學(xué)的教授,他是過年去成都老家過年的,年過完了,他要趕回上海。老人的話語十分親和,他的問題不提及隱私,只是一路上說著成都的天空、草原、雪山、佛寺等等,還一路暢談所經(jīng)過的湖南、江西、AH等省市的風土人情。他的見識十分廣博,我其實并沒有說多少,只是一味地在聽著他說。他說話的方式很特別,沒有嚴厲的說教風氣,而是十分輕松自在又幽默地表達著自己的見聞和感受,也許是他講得特別精彩,也許是自己滿心想著南京很快就要到了,我一下子也不再感覺到困了?!?p> 等到一個多小時之后,列車員已經(jīng)報站說南京已經(jīng)到了,我笑著和他道別,他也笑著起身,意味深長地說了句:‘要珍惜自己,愛自己,這樣你才會得到全世界對你的愛?!矣行┟H唬脑捴械脑~句似乎很簡單,卻又不易懂,我只得笑笑,似懂非懂地說道:‘謝謝您,再見。’”
下了火車之后,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那時候天已經(jīng)黑盡了。我這時候去找陸軍軍官學(xué)院,怕也很難找到。于是,我琢磨著,就在火車站的候車室里面再坐一晚,等到明天天亮了,再去找也不遲。于是,下了火車之后,我就到了南京火車站的候車室?!?p> 我從透過候車室的窗窗打量著我所能看到的南京,就我所看到的窗外的景象而言,我就已經(jīng)驚呆了。這座城市,不知道要比我們這個小村大多少、繁華多少。甚至比我們的縣里、市里也不知要大多少、繁華多少。窗外的行人熙熙攘攘,盡管已經(jīng)到了晚上,似乎這里的人也并沒有少下來,單就候車室而言,這里也同樣擠滿了五湖四海來自不同地方也將要去往不同歸宿的人,而我,只是這喧鬧的人群中一個毫不起眼的小人物?!?p> 說到這里,她的煙已經(jīng)抽完,她再次停了下來,因為她看到大狼狗已經(jīng)如電一般沖了過來,嘴里還兀自叼著一只野兔。
我跳下天王角去,一把接過大狼狗嘴里的兔子,對著林海音微微一笑:“看來大狼狗今天的運氣不錯,只是又打擾到你了?!?p> 她似乎沒有聽我說話,伸手要接住我手里的野兔。
我先從身上抽出細繩子綁住了野兔的兩條后腿,然后遞給她:“小心點,這是野兔,有些還會咬人呢。”
她似乎毫不在意,接過野兔之后,放在自己的腿上,用手輕輕撫摸著兔子身上的毛。
兔子似乎剛才已經(jīng)被大狼狗嚇得不輕,竟然一動不動,就這樣趴在她的身上,任由她細細地撫摸著。
大狼狗又接著跑進了遠處的樹林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一邊摸著兔子,又繼續(xù)說道:“想著想著,我反倒是睡不著了,迷迷糊糊地瞪著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又睡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看到窗外已經(jīng)大亮了,我急忙起身,伸了個懶腰。那兩天我當真是累壞了,盡管只睡了一會,但是感覺自己的精神已經(jīng)好了不少。而且,想到自己馬上就可以到陸軍軍官學(xué)院找自己的心上人了,雖然我不確定我是否能在那里找到他,但是我卻假設(shè)自己只要去了就一定可以找到。所以,我準備啟程了,但是直到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包已經(jīng)不在手里了?!?p> 我急忙在周圍找,還是沒看到絲毫的蹤影,我已經(jīng)急得哭了起來,那包里面可是裝了我?guī)С鰜淼乃械腻X啊,如果沒有了錢,我接下來又該怎么辦呢?我越想越急,我四處再仔細找,到了座位底下趴著找,到了女廁所找,最終還是一無所獲。我立刻想到我可以找警察,于是我就到處張望著找警務(wù)室。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了。我對警務(wù)室里的警察說,自己的包丟了,就在昨天晚上我不小心睡著之后丟的。那位警察是位中年男人,他也許是見我一臉淚水吧,他相信我說的話,但是他也無奈地搖搖頭,但是我任然央求著他,請他至少也幫我到處找一找。他問清楚了我的包的大小、顏色、里面裝著的物品和錢財數(shù)量等等,然后快速地在一張紙上記著什么,就給他身邊的另外兩個年輕警察耳語了幾句,然后讓我和那兩位年輕警察一起到候車室里到處看看?!?p> 我就跟著他們走了,我們幾乎把整個候車室都尋了一遍,卻始終未見我的包,甚至我都沒有看到有一個人身上背著的包是和我的相似的?!?p> 回到警務(wù)室后,兩位年輕的警察向中年警察匯報著尋找的情況,我卻再次嚎啕大哭了起來。老警察急忙給我遞衛(wèi)生紙,讓我先別急,先說說自己來南京是干什么來了,怎么就一個人就出門了?!?p> 我把自己所有的事都告訴了他,我甚至把我留書出走的事也講給他聽,他聽了之后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神采來:‘你的意思是,你從貴州大老遠跑來南京,就是為了找已經(jīng)和自己好幾年沒有聯(lián)系的男朋友?’我回答他是的,他似乎開始相信了我所說的事情:‘根據(jù)你所說的,你的男朋友是在陸軍軍官學(xué)院讀書,名叫肖石,剛好我有位戰(zhàn)友就在陸軍軍官學(xué)院當教官,在軍官學(xué)院上學(xué)的學(xué)生,他多半都認識,你先坐一坐,我打電話向他詢問一下,如果真有這個人在學(xué)院里,你再過去找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