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又是光打形就打了一下午，今天手倒是意外地很干凈，因為一下午橡皮沒離手，蹭著蹭著就干凈了。
每次一來新的助教，那餐桌上絕對立馬成了最新八卦的首要發(fā)源地，吃個飯獲取的信息量大得驚人。
比如葉碎碎他們畫室靠門邊那一組的助教曾經(jīng)是JS省統(tǒng)考素描第九名的大神。
再比如中間那組長相和聲音都很男人的鍋蓋頭助教，其實是個女的。
又比如也是對他們組的費老師原是二中出去的大學(xué)長，因為素描成績優(yōu)秀被颶風(fēng)畫室納入麾下做助教。
相比之下，費老師在三人中顏值最為突出，也當即淪為了重點八卦對象。
葉碎碎她們組有個挺可愛的女生外號叫屎屎，據(jù)說這輸入法都打不出來的外號是她特意給自己起的。也不知道其中究竟有一個怎樣深情的故事。
據(jù)屎屎透露，這個費老師在二中念書時跟她姐姐談戀愛來著，后來她姐給人帶了頂綠帽子，然后兩人分手了……
吃瓜群眾聞言，紛紛問屎屎跟她姐姐長得像不像。
“我覺得狒狒（費老師新外號）可能對你姐舊情不忘，看到你就想起你姐，然后……”
“畢竟是你姐甩了人家好吧，我覺得他可能會對你打擊報復(fù)?！?p> 八卦總是能給人無窮的動力，把畫畫一下午的疲憊一掃而空，比吃飯更讓人精神煥發(fā)。
葉碎碎吃了晚飯很早就來了畫室，趁著人不多，去隔壁畫室轉(zhuǎn)悠了一圈。
沒想到褚天舒來得比她還早，正坐在位置上削筆。
“這么早？”
“啊。”
兩人獨處的時候，對話總是比較簡短的。
葉碎碎像騎馬那樣跨坐在她對面的凳子上，歪著頭看她削筆。
葉碎碎不言，她亦不語，垂著眼簾專注地做著手上的事，靜若處子可入畫。
“褚天舒，你跟我說實話?！比~碎碎突然開口，如玩笑般風(fēng)輕云淡，“你是不是……喜歡江晟哲？”
褚天舒手一頓，剛剛削尖的鉛筆“啪”地斷在了刀下。
她沒有回答，換了支筆繼續(xù)削。
兩人之間靜默了很久，久到葉碎碎以為她不準備回答的時候，她卻倏然開口：
“嗯?！?p> 葉碎碎訝異于她的坦誠，反倒一時語塞，不知作何回答。
褚天舒抬起頭，淺淡一笑，輕聲說道：“幫我保密啊。”
“哦，好?！比~碎碎可勁點頭。
想了想又說：“我不會說的，可是我能看出來，葛婧肯定也能看出來，這丫頭這方面可精了。”
“她看出來也無妨，喜歡就是喜歡，也沒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褚天舒繼續(xù)削筆，“只不過我覺得喜歡他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必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身邊人知道就好。”
葉碎碎表示理解，如她所想，褚天舒任何時候都有自己的想法，比誰都坦然，卻也比誰都小心翼翼。
明明都已經(jīng)快入冬了，可滿目蕭條的校園里卻依然洋溢著春天的氣息，年輕就是好啊。
葉碎碎晚上畫畫的時候都還在琢磨著這些事，突然想起當初高一呂大爺把褚天舒調(diào)到江晟哲旁邊時，拍著胸脯聲稱自己對褚天舒“放一萬個心”。
她始終不能理解，呂大爺究竟為什么對自己看人的眼光如此迷之自信，每次都被啪啪打臉，班長那次也是，褚天舒這次也是。
她正思考人生呢，突然被費老師一句“你干什么呢”嚇了一跳。
回頭一看，費老師正一臉驚恐地站在屎屎后面。
所有人都好奇地探頭看過去，只見屎屎的畫布上赫然立著一只塑造得相當完整的蘋果，以及……沒有了，就一只蘋果，其他東西都只有個外輪廓。
屎屎仰頭看他，露出小鹿般純潔無辜的眼神，小聲說：“我在畫蘋果呀?！?p> “你去翻翻書前面的作畫步驟，畫面要整體，要統(tǒng)一。你考試的時候要是就畫這一個蘋果交上去，你及格分都拿不到知道么？”費老師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只小竹棍，對著屎屎的畫面戳啊戳的。
屎屎很委屈地拿著橡皮把剛剛畫好的蘋果擦掉了。
那個蘋果畫的還挺像那么回事的，被擦掉時葉碎碎在一邊看得都肉疼。
組里的各位八卦人士互相交換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一臉的心照不宣。
其實客觀來講，費老師這也不算刻意挑刺，畫面要整體這一觀念后來幾乎貫徹了美術(shù)集訓(xùn)的所有課程，只不過菜鳥們現(xiàn)在還領(lǐng)悟不到其中的重要性罷了。
小觸的實力一如既往地吊打同組所有人，大家找形找得欲生欲死的時候，人已經(jīng)開始物體的塑造了。
不動用外力的條件下，兩種人能夠最大限度的獲得助教的關(guān)注：最優(yōu)秀的和最差勁的。
每次費老師一臉贊嘆地指導(dǎo)完小觸的畫面后，一回頭總被身后的三石同學(xué)嚇得踉蹌。
三石畫畫很有個性，畫立方體的時候吧，線條格外圓潤；畫球體的時候呢，倒又頗有古典立方體的遺風(fēng)。
他神乎其神的畫技，曾給包括黑體恤、花襯衫、調(diào)色盤在內(nèi)的一眾助教的職業(yè)生涯留下深重的心理陰影，輕則懷疑自己的業(yè)務(wù)能力，重則懷疑自己的雙眼視力。
葉碎碎小學(xué)時和三石同班過，記得他當時特別靦腆，老師叫他起來讀個課文，他都會臉上漲得通紅，脖子上青筋都爆出來，仿佛便秘已久一朝宣泄。
每次一有老師指出他畫面上的問題時，他就會露出經(jīng)典的便秘式臉紅，嚇得老師一句重話不敢說，就差抓著他的手教他畫了。
費老師一直強調(diào)蘋果的明暗交界線要把握好，就是說光照過來的地方是亮面，背光的地方是暗面，中間那個過度很重要。
三石按照自己的理解，把明暗交界線畫成了一條碩大的毛蟲，趴在爛蘋果上。
三石的畫面，每次都承包了組里一星期的笑點。
好在他心大，堅信自己的人生價值不是由彼時這糟糕的畫畫水平所決定的，每次都主動把自己的作品帶回班里娛樂大眾。
少年的心境總是開闊的，現(xiàn)在畫不好不代表以后也畫不好啊，就算以后也畫不好那不還能兼報理科嘛，日子還長著呢，未來還遠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