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著現(xiàn)代觀念的杜君來說,對打老婆的男人,只有一個字,滾!
這樣的男人必須離婚,何況還是打了十多年老婆的男人。
而在古代,這種男尊女卑的環(huán)境下,男人隨意毆打老婆是常態(tài),很多人甚至包括女人,也認同并接受這個觀念。
杜君和這種觀念格格不入。
她怎么勸鄭氏合離?
杜君也想過,用委婉的方式來勸鄭氏,思索了很久,還是直接撕開這個血淋淋的問題。
看著和女兒閑聊,笑的很開心的鄭氏,杜君突然說出一句話。
“娘,還有妹妹,以后有什么打算?”
場面一下子陷入安靜,幾人如被按了暫停鍵。
都知道這是不能回避的現(xiàn)實問題,卻刻意選擇不去碰,不去想,不去說。
逃避,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良久,還是杜君發(fā)言,打破了寂靜。
“娘,你合離吧,我來養(yǎng)你?!?p> 從背鄭氏回來的那刻起,杜君就把鄭氏當成自己人,現(xiàn)在還有倆妹妹。
杜君是護短的,不分血緣,只分人。
你對我好,我更加對你好,就比如現(xiàn)在這樣。
“今天我跟望江閣的童掌柜達成協(xié)議,做成筆生意,以后我養(yǎng)的兔子都由望江閣收購,生活不成問題?!?p> 鄭氏看著眼前的女兒,一陣眩暈,身子晃了晃。
合離
這個詞她沒想過,也沒敢想過。
從記事起,她就被要求在家孝順爹娘,出嫁后要孝順公婆,服侍好相公,做一個賢良淑德的女人。
這些東西深入骨髓,這么些年她都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這些年,生活苦么?苦
這些年,生活累么?累
知道婆婆不好相與?知道
知道相公脾氣暴躁?知道
她哭過,鬧過,反抗過,確換來一次又一次,更加嚴重的毒打。
打疼了,打傷了,打的心也死了。
可她為什么不離開?
因為孩子。
為了孩子,她只能忍,使勁忍,拼命忍。
“合離?你這孩子別再說了,我不會合離的”,鄭氏滿嘴苦澀地說道。
“娘,為什么!為什么還要在哪個家?”
杜君咄咄逼人,并沒有因鄭氏的拒絕而放棄,而是更進一步質(zhì)問。
也許語氣并不是很好,但是,心很真。
三人沉默以對,為什么?為什么?每個人都在內(nèi)心尋找自己的答案。
答案有很多,卻能被自己給推翻。
以前沒有思索過的問題,現(xiàn)在一下子攤在面前,是啊,答案是什么?
故土難離?名聲?生計問題?對那個家有情感?.......
似乎是,也似乎不是。
看著三個人都在低頭思考,杜君又開口說道:“那我只想問娘幾個問題,只要回答有或者沒有,還有你們兩個也想想”。杜君指了指沉默的兩個妹妹。
“一、對那個家有恨么?”
“二、對那個男人有恨么?”
“三、你想過什么樣的生活?”
又是一陣沉默,三人各自思考著杜君的問題。
對那個家有恨么?有。
對那個男人有恨么?有。
想要什么樣的生活?各自的答案各不相同。
“二妹,你先說”,杜君鼓勵趙妍。
“我恨那個家!我恨爹!每天干不完的活,從來也吃不飽飯,就這樣奶還天天罵我賠錢貨!
冬天我連個棉襖都沒有,滿手都是凍瘡,還得去河邊洗衣服,娘,我疼?。?p> 爹從來沒幫過我,甚至沒抱過我,他只會罵我,打我。
我錯哪兒了?就因為我是女兒,就應該被罵,被打么?
我也是人啊,我也會疼啊,娘啊,我心里難受,我難受?。鑶琛瓎鑶琛?,
趙妍想到了這些年受到的不公待遇,被杜君言語引導,情緒開始崩潰,用力的拍著胸膛,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哭聲如泣如啼,傳達出這些年的委屈,傷痛和恨意。
“二姐,你別哭,我也一樣,我也難受,我也不要那個家,不要爹,我只要你們,我只要你們好好的,我們在一起好好的,姐和娘在一起好好的……”,趙秀勸著趙妍,自己的眼淚則順著眼角洶涌滴落。
聽見倆個女兒的哭訴,鄭氏也忍不住了。
“我苦命的閨女啊,是娘對不起你們,是娘的錯,一切都是娘的錯,我害苦了你們,不該生下你們來受苦,這就是咱們女人的命,再忍忍,等嫁人了就會好的?!?p> 鄭氏的哭聲高低起伏,顯得更加悲憤懊惱。
“娘,這些年你忍得還不夠多嗎,還要再忍忍?!?p> 杜君被糊涂的鄭氏氣的胸口疼,話鋒一轉(zhuǎn),接著說道:“老宅的人,會給二妹,三妹找個好人家么?肯定是看誰家給的銀錢多,就給隨便嫁出去,她們的將來,就是娘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挨打受罵,一輩子?!?p> “不會的,娘不會隨便就把她們嫁出去的,不會的,不會的.......”鄭氏連忙說道,聲音卻逐漸低落。
她用這種自欺欺人的言語,來給自己打氣,心卻越來越?jīng)?,在那個家,連她自己都做不了主,女兒的親事,就更沒有辦法做主了。
已經(jīng)快到婚嫁年紀的趙妍,趙秀也在一邊勸慰鄭氏。
大姐說的對,祖母已經(jīng)開始托人相看人家了,就是為了二房的倆個兒子籌備銀錢,那她們怎么辦?
娘的現(xiàn)在,就是她們以后要過的日子么?
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娘,合離吧,我會和大姐一起孝順你的,這么多年,難道還沒看清么?老宅的人,心是黑的,真的會賣了我和秀的?!?p> “是啊,娘,合離吧,我也是,會跟大姐,二姐孝順你的……嗚嗚嗚?!?p> 三個人抱著哭了好長時間,仿佛要把這些年所受的苦都哭出來。這么多年,就沒如此痛快淋漓地哭過,每次受傷,只能在角落低聲哭泣,還要防備著,怕人看到,連一個哭泣都要壓抑著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好?喜怒哀樂,人之本能,也要如此壓抑。
看著哭成一團的三人,杜君沒有沖上前去,她哭不出來,即使穿越過來,看到的和本身經(jīng)歷過的完全是兩碼事,她心疼她們,確無法有共鳴。
如同站在上帝視角,以旁觀者的態(tài)度。
慢慢地,等情緒穩(wěn)定了,腫著眼泡的鄭氏也知道了自己的答案。
合離。
女本柔弱,為母則剛。
我有孩子就夠了,那個男人再也不能傷害我的孩子。為了孩子,軟弱的鄭氏第一次起了反抗的心。
一個普通的夜晚,也許就決定了三個人一生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