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此話,唐蕭有些慍惱,什么艷福,這個男子,端是一臉清秀,沒想到內(nèi)里卻是個花花腸子,胡說八道,繡花枕頭。
氈房內(nèi)傳出熟悉的男聲,“李宗之,胡說些什么……誰來了?”
氈簾起,熟悉的眉眼近在眼前,唐蕭泫然欲泣,奔入堯君素懷里,眼淚如崩潰的堤壩,傾瀉而出,連胸口的衣服都打濕了。
這一撞,直接就撞上了堯君素的斷臂,疼的牙關(guān)緊閉,硬生生抗下了,扶開唐蕭,低頭瞧見胸前氤氳的淚漬,問道“你怎么來了?我不是讓你在落幽閣閉門思過的嗎?”
李宗之看在眼里,暗笑瞟向堯君素,正欲調(diào)笑一番,不想?yún)s看到堯君素正冷眼瞪著他,悻悻然,不敢做聲,閉上了嘴巴。
懷中人兒,淚水如剪斷的珠簾,啜泣道:“我心里掛念你,聽說你折了一臂,五內(nèi)俱焚,尋了機會就跑出來了……”哽咽間泣不成聲,道:“快讓我看看你的胳膊,我是大夫,而且這種傷,我是十分擅長的。”拉起堯君素胳膊就要細細查看。堯君素抓起她的手,道:“不礙事,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p> 唐蕭不依,撩起衣袖就要檢查,待看見打著石膏的右臂十分規(guī)整,才算放下心來,道“嗯手法很好,我再給你開些強筋健骨的藥服下,一定能很快就能好起來?!?p> 晚風(fēng)拂起堯君素的長發(fā),眉眼氤氳著淺笑,細細端詳著唐蕭,發(fā)絲雜亂,滿面風(fēng)塵,雙眼血紅噙滿焦灼,淚痕蜿蜒,身上錦衣臟膩,褲腿已然磨爛。
汩汩涓細的暖流緩緩漫出堯君素的心房,沿著血脈流向全身每個角落,堯君素的眼神發(fā)亮,唇齒含笑,撫上唐蕭的臉,細細擦拭,溫柔道:“一路奔來,怎么不洗洗臉,都快成大花臉了。”
“是嗎?”唐蕭渾身一僵,面紅耳赤,十五年來從未如此關(guān)注過自己的容顏,此刻竟如此不佳,不斷揉搓著臉頰,喏喏道:“我一路狂奔,路上差點被獨孤信截殺,光顧著趕路,沒顧上收拾……”頓了頓又道:“我很臟?”
“臟”字尚未出口,就被堯君素打斷,“獨孤信路上截殺你?”
唐蕭瞪大眼睛狠勁兒點了點頭,“是的。我奮力還擊,在我以為再沒有機會見著你的時候,他的劍越過我的命門,居然直接插在了我身后的地下。告訴我以后再不會有這樣的運氣,居然放過我就走了。”
堯君素若有所思,道:“以后你乖乖待在我的身邊,他再不會有這樣的機會?!?p> 肚里的饞蟲開始打鼓,咚咚的響了起來,唐蕭有些不好意思,嘟嘴道:“我餓了……”
堯君素低眉忘了望唐蕭,輕笑出聲:“想吃什么?”
“來一碗羊肉湯好不好?”唐蕭含笑,殷殷切切地問道。
“這里最不缺的就是牛羊?!眻蚓鼗氐?,“想吃什么盡管吃?!?p> 李宗之是個極識相的人,沖著仆從喊道:“快快去做羊湯,有位小美人想吃羊湯……”
唐蕭抬頭狠狠瞪了李宗之一眼,心里生出幾許戲謔之心,:“公子如此風(fēng)流瀟灑,可是學(xué)的劍法?”
這一問,李宗之很是受用,“你也看出我風(fēng)流瀟灑了,好眼光??!我確實用劍。”
“哦……果不其然。你果然是學(xué)劍的,學(xué)的一定好劍了……”唐蕭故意將“劍”字咬的突出。
李宗之初初聽來還覺得受用,待到了此刻品出了話中的意思,慍惱道,“你個小姑娘,居然敢罵我……”
“哼……誰讓你調(diào)戲與我的。”唐蕭回敬道。
“你……我哪里調(diào)戲了,夸你是個美人,難道還錯了?難不成要說你是無鹽東施?”李宗之道。
“你才是無鹽東施呢……”唐蕭擼起袖子,準備要和李宗之拼個對錯,“我看你就是晏嬰左思……”
“我堂堂李宗之,風(fēng)流倜儻,你敢把我比作左思……”李宗之眼睛瞪得老大。
堯君素眼見著二人就要干起來,連忙道:“宗之,都說是小姑娘了如何還如此計較?!焙笥挚粗剖?,“唐蕭,以后不得對李公子無禮?!?p> 唐蕭對著李宗之哼了一聲,迎上堯君素的目光,“給公子面子,我與你計較?!?p> 李宗之轉(zhuǎn)過頭去,也哼哼了兩聲,“我也是看清明的面子,不與你這小姑娘計較?!?p> ”夜深露重,我想進去休息一會兒?!碧剖捫χc堯君素道。
“好。”
入了氈房,唐蕭一屁股坐在榻上,揉了揉酸痛的腰,徑直又躺下去,道:“好軟的毛毯子啊,好舒服……”
“累了就先躺會兒?!眻蚓囟似鹨槐杷叩介角?,將茶杯送出,”來,喝口茶?!?p> 無人應(yīng)答,回首看去,只見唐蕭蜷成一團,已然是睡著了。小臉黑白相間,唇角上揚,呼吸均勻而平靜。
堯君素端著茶杯的手躑躅半餉,呆呆地看了唐蕭一會兒,臉上露出溫柔滴笑容,輕輕將茶杯放在榻上的軟桌上。
再往下瞧去,只見唐蕭鞋底全是已經(jīng)干硬的泥,紫色的褲腿被馬磴子已經(jīng)磨爛,翻著毛邊,露出內(nèi)里的中衣。堯君素心里微微顫動,坐到榻上,慢慢脫下唐蕭的鞋子,將她又往里挪了挪,拉下一床錦被蓋在唐蕭身上。
一時有些茫然,堯君素枯坐在榻上很久,只盯著軟桌上的茶杯,不知過了多久,瞧見銅盆上掛著的毛巾,看了看唐蕭的花臉蛋兒,取下毛巾沾了點水,幫她將臉上的泥擦了個干凈。
堯君素看著唐蕭,睡得正甜,呢喃間,砸吧著嘴,居然睜開了眼睛,對著他甜甜地笑了,喊了聲:“公子”。
堯君素慌張間,以為驚醒了唐蕭。不想,她只是在夢囈中,慌張的心才放松下來。
下人進來通傳,羊湯煮好了,是否要送進來?堯君素擺了擺手,下人識相地出了氈房。
端起軟桌上的茶水,輕抿一口,苦澀的冷茶縈繞唇齒間,堯君素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起身出了氈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