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三井已經(jīng)離開了，沙發(fā)上的毛毯整齊的疊放在角落。
回頭一掃，茶幾上果然有一張淺藍(lán)的便利貼，”睡醒已經(jīng)半夜了，所以先走了。另外，小澄現(xiàn)在睡覺還會磨牙啊。--三井上”
還是……會磨牙么。
討厭……
脹紅的臉又不聽使喚了……
嘴角不自覺的勾起笑容，又突然僵在半空。
昨晚截止到剛才的過往算是……喝太多所以不清醒了吧。
竟然想要吻他。
可是對方已經(jīng)有戀人了啊。
……不可以再泥足深陷了，絕對不可以。
日子過了兩天，簡單又平鋪直敘。
吃過午飯的我坦然的坐在椅子上，整理著上午學(xué)生們的作業(yè)，算起來，今天他們會來上課吧。心情有點奇怪。
“叮叮叮?！笔謾C(jī)響起，是三井。
“學(xué)長？”
“小澄，剛才練習(xí)時手肘受傷了，所以下午的課程的話……”
猛然一驚。
“……還好么？”有些不放心。
“沒什么大礙，就是先跟你說一下。醫(yī)生過來了，先這樣?！辈患辈辉甑穆曇?，電話被突然掛斷。
匆忙又異常冰涼的”嘟嘟嘟”。
握住手機(jī)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他……受傷了。
雖然運動員受傷是經(jīng)常的事，雖然也告訴自己不可以再喜歡他，可還是……
會嚴(yán)重嗎。
手機(jī)解鎖，順著來電又撥了回去。
等待不過三秒，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小澄……怎么了？”
“學(xué)長……在那個醫(yī)院？”
“唔……四谷這邊?！?p> 來不及說再見，便匆忙掛掉電話，穿上外衣走了出去。
外面的陽光正好，跟人群朝著反方向走的自己有些別樣的輕快，連影子也那么生機(jī)勃勃。
該死，剛才還沒來得及跟松本校長請假。甚至，還不知道他在那個病房。
這樣魯莽真的好么。
明明前幾天才下定決心要放棄他，腳步卻把自己引向相反的一方。
匆匆來到醫(yī)院，已經(jīng)快接近2點了。醫(yī)院的人并沒有很多，橫亙在混在的人流和奇妙的消毒水味當(dāng)中，一眼就瞟到了不遠(yuǎn)的護(hù)士臺。“請問一下三井壽在那個病房？”
“306病房?！?p> 再找到病房，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是他側(cè)對著我，穿著紅色的籃球服和包扎得略微有些過度的……左手肘。
看起來好像是腫了一些。
“唔，小澄怎么來了?！彼故且荒樇儍舻男σ?。
“學(xué)長……還好么？”我皺了皺眉，走得更近一些。
當(dāng)然是擔(dān)心你啊。
又有些后悔自己的輕率。
“沒什么事，就是要休息幾天了。哈哈。”他指了指包扎過分被吊住的左手，竟然……還笑的出來。
“……那就好?！蔽曳判牡氖媪艘豢跉?，右手捏著包包的肩帶，卻又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
果然這樣魯莽的過來……有些奇怪吧。
“咕……”肚子的叫聲劃破沉默。
啊，才想起自己要過來，連午飯都沒吃。
太丟臉了。
“小澄……是不是還沒吃午飯？”他探過頭來，發(fā)絲隨風(fēng)晃動，又一臉壞笑。
“……”我別過臉去，不打算回應(yīng)他。
“那你愿意幫我買點吃的么？”他繼續(xù)笑著，把臉靠的更近，快要……靠在我的身上了。
“學(xué)長要吃什么？”我裝作不經(jīng)意的閃開。
“只要不是薯片就好，哈哈?！?p> 這個人……七年前的事情還那么記仇。
我悶笑一聲跑出門去。走廊上的護(hù)士在安靜的替病人指引，頗有醫(yī)院的嚴(yán)肅意義。
他還記得的吧。
怎么覺得他比七年前……更孩子氣了呢。
慶幸的想法再一次涌現(xiàn)在腦中，腳步也輕快了起來。跑到醫(yī)院下面的便利店，拿了一個梅干飯團(tuán)和兩個關(guān)東煮，又帶上兩瓶蘇打水，走了上去。
他應(yīng)該喜歡喝蘇打水吧，七年前。
“學(xué)……”半只腳還未踏進(jìn)門口，卻聞到了奇妙的香水氣息……一個熟悉的女生影子，伴著浮動的窗簾，逆著光……
身體僵硬在門口。
這種……當(dāng)頭棒喝。
早就知道了啊，她才是三井身邊的那個人。
總是……看不清事實。
總是以為……自己可以留在他身邊。
該死。
忍不住咬緊了嘴唇……踟躕不前的徘徊在門口，右手提著的食物袋子緊捏在指縫中，瑟瑟發(fā)抖。
“叮?！保謾C(jī)不合時宜的響起。躡手躡腳的跑出一些距離，接起了電話。
“小澄，今晚要回家吃飯?！笔歉绺?。
“……誒？”屏住呼吸，盡量平靜的應(yīng)答道。
“今天爸爸過生日啊?！?p> “是?！痹撍?，竟然把這件事忘記了。
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再次整頓好心情走進(jìn)病房。因為并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三井已經(jīng)坐直了身子，岡崎也一副女主人的樣子坐在旁邊，臉上掛著不知名的淺笑。
“學(xué)長，岡崎桑?！甭曇舯M量平靜些。
“小澄買了什么啊?！彼谋砬橛行擂?，但馬上又換回了嬉笑的不正經(jīng)樣子。
我卻渾身不自在，看著岡崎微笑的樣子，內(nèi)心更添一抹煩躁。
原來自己也會吃醋。
“普通食物?！蔽逸p輕的把東西交給岡崎，不敢對上三井的眼神?！氨笇W(xué)長，剛接到學(xué)校電話，就先走了?！惫硎股癫畹南氲竭@句話。
“哈？”
“抱歉，告辭。”來不及說更多的話，在他驚愕的表情中拿起包快速逃離在詭異的消毒水味中。
外面的陽光開始刺眼起來，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帶著麻木的表情旁觀著這個世界，似乎并不會有太多的想法。跟我一樣……拉線木偶一般的無趣人生。
對于三井……差點被沖昏了頭腦。
匆匆跟松本校長說完情況，提前坐上了回家的電車。
今天發(fā)生的一切都如同電影的場面一樣，由歡快轉(zhuǎn)向傷感。
來不及做太多的反應(yīng)，生活便已經(jīng)安排好了全部。
匆匆趕到家里，才發(fā)現(xiàn)一家人已經(jīng)坐在了餐桌前。
“你回來了?！眿寢屇托牡娜∠挛业耐庖?。
“抱歉……晚了一些?！笨聪蚩蛷d的時鐘，已經(jīng)快接近7點了。
“怎么今天臉色不太好。”哥哥隨后一句話，竟然讓我心驚膽戰(zhàn)。
還是那么容易被人看穿么。
“爸爸生日快樂?！睋Q好鞋沖到爸爸身前，給他一個暖暖的擁抱。
“嗯，小澄要經(jīng)?；丶野??！卑职忠贿呎f著，一邊笑著拍拍我的頭，掌心掠過的溫度帶來了堅實的安全感。
家人永遠(yuǎn)都是義無反顧站在你身邊的最后一道壁壘。
“開動啦。“電視頻道突然轉(zhuǎn)向了體育新聞。
“啊，是三井?！备绺绲捏@嘆讓我有些惶恐，抬起頭，畫面定格在三井投完一個球之后的自信笑容中。
籃球明星……是前幾天的比賽吧。
哥哥是……故意的？我望向他，他只是壞笑著聳聳肩。
“三井……？”媽媽愣了愣神，表情怪異，呢喃著這個名字?！昂孟裥〕螌W(xué)生時代那個……？”仿佛想起了什么，眼神望向哥哥。
“嗯?！备绺绯粤艘豢陲?，漫不經(jīng)心的答道，“您見過的。”
心又開始緊張了。
要撕開我的傷疤么，這個仙道彰。
“話說，你跟三井重遇以后，還好么？”這個使壞的人真是……一語成讖。
我慌了神，埋下頭繼續(xù)吃飯。
“又……在一起了么？”媽媽放下了筷子，一臉震驚的望向我。
在一起？
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啊。
只是……我的單戀而已。
“沒有，”我嘆了口氣，“只是最近又遇上了?！?p> “這樣啊?！彼粲兴虻狞c點頭，不再接話。
仙道彰的表情倒是有點震驚又……莫名的輕松？
之后大家又聊了一些日常的話題，我的心思已然全部放空。
到底是什么時候，竟然讓他們覺得我和三井……有可能有些什么呢。
明明被拒絕的是我。
平靜的吃完飯，爸爸和哥哥已經(jīng)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了，我?guī)蛬寢屖蘸猛?，站到了廚房。洗碗池的水滴滴答答地敲打著陶瓷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升騰的水蒸氣籠罩著我的雙眼。
“小澄，”媽媽緩緩的開口，“還沒有合適的戀人么？”
被問道這種問題的我顯然愣住了，有些失神的答道，“……誒？”
“只是剛剛聽說小又澄遇到了三井。”她用干凈的布擦拭著洗好的碗，眼神依然沉著。
“原來媽媽還記得?！?p> 也是啊，當(dāng)時為了他，從湘北又轉(zhuǎn)回了陵南。
不然的話，應(yīng)該連高中都……不能繼續(xù)了吧。
那樣不顧一切……消沉的自己。
“當(dāng)然記得了，當(dāng)時……是我不準(zhǔn)他跟你交往的?！?p> 乍晌，晴天霹靂。
四周的空氣如死一般寂靜，眼眶里被涌入的水汽盈滿，手中的玻璃杯也因顫抖的手指而無法緊握，“媽媽你說……？”
“抱歉……現(xiàn)在才告訴你?！?p> 媽媽放下了手中的碗，平和的語氣一步步撕開事實的真相，我的心直沉深海。
七年前被媽媽要求，所以，三井是那樣……才突然對我決絕起來。
只不過是不想讓我再受傷……么。
“抱歉……都是媽媽的錯?！彼瓜卵劢?，輕輕的扶住了我的肩。
全然沒回神的我，此刻感覺不到難受或者……苦澀。
麻木的站在這個似乎陌生又熟悉的空間內(nèi)。
因為……他之后也沒有再來找過我，即使所謂的當(dāng)時的離開，是要保護(hù)我。
可是為什么……七年了……你最終并沒有再來過。
我就在原地等你啊，你都知道的啊。
為什么不來。
胸腔中有某種東西突然炸裂，迸發(fā)又壓抑回去，頓時覺得周圍的一切都無比沉重，干澀的嗓子又些血腥味，“那……哥哥知道這件事么……”
會不會只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里。
“不知道?！眿寢岊D了頓，“因為擔(dān)心阿彰會忍不住告訴你?！?p> 可是這一切……都來不及了。
輕手把杯子放進(jìn)櫥柜，水汽太凝重了，連視線都有些模糊。
“小澄還在意對方么？”
在意吧。
一直都是自己單方面的在意……又有什么用。
“已經(jīng)……無法再回到那個時候了?！蔽曳藕猛?，整理了一下紛擾的發(fā)絲，今天上午的場景突然闖入我的記憶。
雖然七年前的事情……在重遇的那一瞬間，在看到他笑容那一瞬間，他的帶來的痛苦已經(jīng)消失殆盡。
可是，那種他們兩個人相互依賴的……親密感，回到了……我永遠(yuǎn)都不想回到的從前。
“算了?！蔽覔u搖頭。
不怪媽媽，只是我們的羈絆……不夠深。
現(xiàn)在……他也有了戀人。
而我……已經(jīng)過去了。
“小澄，手機(jī)響了?！备绺缭诳蛷d大喊著。
“是?！蔽掖掖也亮瞬翝駶櫟氖趾汀劢?，跑了出來。
是花形。
“仙道桑?！彪娫捘穷^傳來花形沉穩(wěn)的聲音，“那個……過幾天見一面好么。”
“嗯？”被一通電話弄得有些暈，電話那頭傳來吵鬧的感覺，“電話里不可以……？”
“沒有……唔，有些事，想當(dāng)面跟仙道桑說?！?p> “好的?！?p> 掛完電話，整個人都心緒不寧。
似乎快要下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