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
快六點了。
灼熱的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影子，樹上的蟬鳴也漸漸喧囂起來。
盛夏已經(jīng)到了。
湘北跟翔陽的比賽總算是贏了。聽說三井學長表現(xiàn)很不錯呢。
下周二會迎戰(zhàn)去年縣內(nèi)排名第一的海南大學附屬高中。
彩子說今天請吃飯，約在她家。
“打擾了……”彩子家門虛掩著，我抱著一束百合，側(cè)身推開。
好大的客廳。美式裝修的風格，深紅的柚木餐桌和深藍的地毯相輝映，屋頂?shù)牡鯚舫驶ò隊钌l(fā)出淺白的光，客廳中部是一組象牙色的布藝沙發(fā)，以及紅頭發(fā)和鳳梨頭……
“櫻木？宮城學長？”我不可置信的喊出聲。
“小澄來了呀……”他們抬了一下頭，并沒有意外的神情，繼續(xù)低頭玩游戲.
“哎呀小宮你過去一點……”“哎呀櫻木你打到我了……”
喧鬧的感覺，孩子氣的兩個人橫躺在沙發(fā)上，放松得仿佛在自己家一樣。
原來球場下的大家……是這樣的呀。
“小澄來啦。”彩子一臉疲憊的從廚房里，伸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接過我的花?！氨緛斫裉煺f請你吃飯，又突然想到籃球部的大家也很久沒放松過了，所以就打算叫大家一起過來?！?p> 大家？三井學長也會？
心跳突然抖了一下，“彩子學姐……不早說?！笨粗约航裉斓难b扮，純白T恤，牛仔裙，純白帆布鞋。
平平無奇嘛。
“需要去廚房幫忙么？”
“沒關(guān)系，小澄幫我招呼大家吧……”她一臉嫌棄的望向正在沙發(fā)上玩耍的櫻木和宮城，又露出無奈的笑容。
只是好像那么一瞬間，我看到了她神情里一點點的，專屬于某個人的獨特溫柔。
“打擾了……”這清脆的聲音？
我換好拖鞋跑到門口，卻差點被猛推開的門撞到。
“流……流川楓？”一個修長的身影從門后擠過來，跳出來的卻是萬年不變的撲克臉。
他也是那種“怎么你也在這里”的疑惑表情。
“怎么是你?！蔽倚÷曕洁熘o他指了指地上的拖鞋。
“啊……小澄也在?！备叽蟮纳碛熬o跟著走進來，輕輕拍了一下我的頭。白襯衫挽起了袖口，胸前的衣領(lǐng)開到了第二顆紐扣，若有若無的肌肉線條伴隨著呼吸上下起伏著。
是他！
“三……三井學長?！蔽业哪樇t到發(fā)燙，舌頭卻不聽使喚，“請進……我先去拿飲料。”
“謝謝……”
小跑到冰箱前，心跳才終于平和了一些，只得呆呆的望著飲料發(fā)愣。
貼在他懷里，使壞的用衣服裹住我的畫面……還記憶猶新。
“小澄好偏心啊，我和小宮明明先來，為什么沒有飲料?！睓涯具@個聒噪的家伙，明明專心的打游戲，還不忘吐槽。
偷瞄了一下三井學長……他側(cè)身往沙發(fā)上一倒，只是慵懶的拿起手機擺弄著，絲毫沒在意我的小心翼翼。
“……三井學長是前輩啊?！蔽液a了一句，“宮城學長的我也馬上拿過來?！?p> “偏心?！睓涯緦χ易隽藗€鬼臉。
大猩猩和晴子來的晚一些，差不多趕上了菜備好的時候。
鰻魚北極貝金槍魚……各類刺身讓人應接不暇，一大盤裹著黃金外衣的天婦羅也粒粒飽滿，中間擺了一個小的壽喜鍋。
彩子一個人就可以做那么多……真厲害。
“開動啦?！贝似鸨朔穆曇粲縿悠饋怼?p> 小圓桌——只是我的位子——在晴子和流川的中間，像一顆透明的燈泡。三井學長和木暮學長坐在我的斜對面，櫻木坐在晴子的旁邊，宮城坐在彩子的旁邊。
飯吃到一半，彩子站起來。
“今晚我們喝一點酒慶祝一下怎么樣?！辈首幼叩奖淝?，拿出兩瓶精致的紅酒，一臉壞笑的望著大家。
“好哎?！睓涯緭屜扰e手，“沒有喝過紅酒呢?！?p> “我也要我也要。”不管彩子說什么都會捧場的宮城也接話。
“可是……都還未成年呢?！边@樣好么，我看了看大猩猩，他埋頭吃飯，沒有要阻止的意思。
“沒關(guān)系小澄，”櫻木狡黠的笑著，接過紅酒倒進杯中，“小三也喝了兩年呢?！?p> 哈？
“櫻木你住嘴。”三井學長一把拍向櫻木的頭，眉角輕輕抽動了一下。
“啊……抱歉?！睓涯鞠袷侵雷约赫f錯話了，拍了拍自己的嘴。
兩年？是受傷那兩年么？
魚住學長的聲音還回蕩在耳邊。
“是那兩年么？我好像知道……”小聲的嘟囔。
“誒？小澄知道小三不良那兩年啊？”櫻木一臉不可置信，“那上次還跟那兩個女生爭論？”
不良？
魚住學長不是說受傷么？太陽穴突然抽痛了一下，望向三井學長——他只是低下了頭，低到看不清表情。
心里隱隱被什么東西猛敲了一下——所以之前的謠言，是真的？
氣氛頓時……冷到冰點。
一口氣從鼻腔墜落到胸口，壓的心臟生疼。
“額，大家要喝什么飲料……”木暮尷尬的發(fā)聲。
“我先……去盛飯?！蓖扔悬c發(fā)麻……步子挪到廚房，呆呆的打開電飯煲，氤氳上騰的熱氣熏得我眼睛發(fā)澀。腦海中劃過三井跟我在一起的各個瞬間。
原來三井學長真的是……傳說中的……不良少年。
可是他那么陽光又溫柔，怎么會……
我以為，已經(jīng)很接近他了。
——原來什么都不了解。
窗戶上的反光映出自己發(fā)紅的眼眶，我深吸了一口氣，揉了揉眼睛，走出了廚房。
客廳里近乎鴉雀無聲。
“大家……怎么不說話。”我強撐著笑意。
“額……剛剛說道下周要跟海南比賽了，大家有點緊張?！辈首咏忉屩?，向我投來寬慰的笑容。
“誰緊張了，本天才可沒有……”櫻木站起來想要去廚房，被彩子踢了一腳。
把臉埋在碗里，瞄過去——三井只是垂下了嘴角，神色依然平和。
我埋下頭，故作淡定的吃了兩口飯，感覺嗓子里被堵得慌，有種難以言明的血腥味和窒息感。于是端起半杯飲料，一飲而盡。
微甜的味道滑過舌尖傳到舌后跟，竟然有些苦和刺鼻了。
這是酒！
盛著桑葚汁的飲料杯躺在我正前方。
一臉嘆息的扶住額頭，大家不要看到我才好。
旁邊的流川微弱的發(fā)聲，“你剛才喝了我的酒?！?p> 要冷靜，要冷靜。
“那把飲料還給你?！倍似鹱约旱陌氡嬃戏旁谒懊妗?p> “你喝過了，我不要?！?p> “我剛剛也喝了你的酒哎?！?p> “又沒讓你喝?！?p> “我是班長?！?p> “現(xiàn)在又不在學?！?p> “你們倆，真像兩個小學生……”彩子笑著打斷我們的爭論，冰封中的大家也開始有了笑容。
氣氛終于好了一些。
吃完，廚房，洗碗。
靜默的流水聲占滿整個空間，偶爾能聽到外面男生們的打鬧聲。
“小澄……喜歡三井學長吧。”
“誒？”手中的碗突然滑了一下，掉到盛滿水的水槽中。
“我感覺是?！辈首幼灶欁缘恼f著，“剛剛生氣那么明顯，哈哈?！?p> 我只是埋低了頭，把剛剛那個碗撈出來。
“這個不能怪三井學長哦。畢竟這是他的傷疤?！彼蜷_了清水龍頭，水濺了些在我臉上，有些刺痛。
“可是大家……”大家都知道，除了我。
“我們知道，也不是他主動說的?！彼吐曊f著，“而且學長應該知道小澄不喜歡不良少年吧?！?p> “誒……？”
我討厭不良少年，是因為國中那件事啊。
等等……難道他在意我……
“三井學長他啊，自信又自卑，堅強又脆弱?！彼P(guān)了水龍頭，抱起手臂轉(zhuǎn)頭看向我。
“誒？”
自卑，脆弱？反而我只覺得他是一個溫柔又自信的人呢。
原來了解不夠深。
“那兩年，讓他變得非?！舾??！辈首宇D了頓，“而且小澄是優(yōu)等生啊。你們之間的距離……”她一臉寬慰，“小澄啊，太笨了，什么都寫在臉上。”
優(yōu)等生，不良少年。
怪不得那天他知道我是跳級生后，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