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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眠人

第六十七章 相龍仙階

半眠人 灶水水 4015 2018-07-29 16:53:43

  不待老嫗呼聲出口,云中臥頭頂?shù)挠裾礤崛换饔昔~靈影,于四方肆意游弋縱橫。起初,古今目睹此招后心下并未起波瀾,然經(jīng)長久凝視,方覺其中暗藏深邃詭譎之機。

  此刻,玉枕于空中勾勒出一道光影,挪移輾轉(zhuǎn),翩躚而舞,卻未如他所料那般徑直撲殺而來。其軌跡不似尋常法寶的旋舞那般循規(guī)蹈矩,而是癲狂脫韁的蠻牛肆意沖撞,全無章法可循。

  “此乃何等路數(shù)?”古今心間疑云彌漫。隨著時間愈久,那玉枕之威愈發(fā)凌厲逼人,不禁暗自警惕,忖道:倘若這玉枕之威擊中,即便憑借他這等肉身,恐亦難以承受其鋒銳,只是這云中臥既已施展如此強橫功法,卻為何遲遲不見發(fā)動攻勢?

  正值他滿心疑惑之時,場下早已人聲鼎沸,議論紛紜。

  “師兄,云師兄所用招數(shù),為何從未見其施展過?”一位女弟子向身旁男子輕聲問詢,難掩心中困惑。那男子聞得此言,亦是張口結(jié)舌,無言以對,唯有一味搖頭。

  “爹爹,云師兄的功法絕非等閑,可為何卻不向十吟發(fā)動攻殺,只是自顧自地亂飛?”劍曼曼滿臉困惑,向劍無名討教。

  劍無名聞言先是一怔,隨即露出一抹啼笑皆非之色,緩緩道:“你有所不知,此功法乃是我宗偶然獲得的一道殘卷,此前從未有人能夠習(xí)得。也虧得云中臥天賦異稟,竟能將這殘卷練就。老夫也只是聽聞鶴姑提及,此法雖威力驚人,卻因殘章斷篇之故,施展起來難以隨心所欲,只得碰運氣,賭誰更倒霉罷了?!?p>  “這……”劍曼曼聞言,頓時語塞,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古今將蹤無不定之法施展至極致,發(fā)覺那玉枕的速度雖不及自己,但也在身側(cè)驚險地來回穿梭數(shù)回,而且這等身法極其耗費體力,照此情形,用不了多久,自己便會因力竭而不攻自潰。反觀云中臥,此刻卻優(yōu)哉游哉,不慌不忙地拍打身上的塵土,而后就地躺臥,側(cè)臥枕臂,嘴角含笑,悠然自得地望向古今,仿若置身事外。

  “云師兄,你這是何意?既有如此強橫招數(shù),盡管攻來便是,這般戲耍于我,卻是為何?”古今手忙腳亂,又羞又惱地說道,其面色漲紅,盡顯窘迫之態(tài)。

  云中臥聞言,已然是一副昏昏欲睡之態(tài),呵欠連天道:“咳……十師弟,實不相瞞,此功法我并未研習(xí)完整,只是一道殘卷。名曰秋水,一經(jīng)施展,恰如‘子魚之樂’,即是說不分你我,故而我也只得聽天由命,如今唯有賭上運氣了?!?p>  “……”古今聞言臉色焌黑,白了他一眼,心下暗忖:這世上怎會有如此荒謬之人?

  思忖間謹慎閃躲,聽著身邊呼嘯而過的玉枕之聲勸誡道:“那將功法收回,你我痛痛快快一戰(zhàn),豈不痛快?這般陣仗,委實讓人膽戰(zhàn)心驚。”

  “那可不行,我見你至此時仍未盡全力,可奈何我卻黔驢技窮,若要勝你,唯有此招而已?!痹浦信P慵懶道,其姿態(tài)散漫,哪有半點顧慮。

  “可若是你先中招,豈不是自斷一臂?”古今調(diào)侃道,試圖以言語擾亂對方心神。

  “那又如何,總好過坐以待斃”云中臥不再多言,只此一句后,便閉目靜臥,對外界之事不聞不問。

  古今羞憤不已,自己在場中如同被人戲耍的猴子一般,跳蹲閃避,而對手卻躺在場中愜意非常,不禁老臉一紅,定了定神重拾斗志。

  “哼,既然如此,那我也便賭上一賭,我就不信我的運氣會比你……差……”古今索性放棄,依樣畫瓢敞開臂膀。

  “噗……”正當(dāng)其停下身形,昂首叉腰,話才說到一半,半空的翠影悄然而至,如同隕石流星一般,狠狠撞在古今后背之上,他瞬時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朝前飛出,身姿翩躚若驚鴻,口中鮮血隨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呼哈……哈!教你裝!”眾人與云中臥見狀,皆忍俊不禁,被這突如其來的滑稽一幕所逗樂,忘卻了場中的緊張氛圍。

  正當(dāng)云中臥幸災(zāi)樂禍之時,卻發(fā)覺古今并未萎靡不振,而是滿面鮮血,夾雜著滲人的邪笑,朝著自己飛來,速度奇快,且已然至面門。原來古今被玉枕擊中,竟然靈機一動,借勢攻向云中臥,一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勢。

  此時撤招亦無濟于事,云中臥大驚失色,倉皇起身欲逃,卻被古今肉身如同碾車般狠狠撞上,而后二人一同朝遠處飛去,直至撞擊至廣場外的華表之上,方才止住身形,飄搖跌落。

  眾人見此情形,紛紛圍攏過來。再看此時的二人,古今滿口鮮血,云中臥口吐白沫,皆是昏迷不醒。見狀,眾人皆無語至極,此番荒誕不經(jīng)的鬧劇,實在是讓人啼笑皆非??粗司镁貌辉褋?,場白急忙趕到身邊。

  “弟子退讓!”他撥開圍觀的眾人,蹲下身來,看著二人此刻的模樣,亦是滿臉無奈。過了盞茶工夫,便吩咐眾人將二人抬了下去。

  傍晚時分,古今從夢中驚醒,一睜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床上,周遭環(huán)境極為熟悉,乃是李大嗓安排住處。他欲要掙扎起身,卻發(fā)覺渾身酸痛,難以動彈。

  “師弟,你醒了?”艱難地轉(zhuǎn)頭看向發(fā)聲之人,強顏歡笑,輕輕點了點頭。

  “師兄,勝……負如何?”古今急急問道,其眼中滿是焦急與渴望。

  李大嗓聞言,卻未回應(yīng),而是面帶詭異笑道:“你猜?!?p>  “我猜你……個鬼”古今心急氣躁,又噴出一口鮮血。盡力回想似有答案。若所料不差,應(yīng)是自己輸了,畢竟自己全盤承受了玉枕之力,而云中臥只是受到牽連。

  “自然是師弟你!”李大嗓猛拍古今的胸膛,哈哈大笑道。

  “你……”被雄渾厚重的掌力拍中,古今又連吐幾口鮮血,傷勢加重。

  “抱歉抱歉,竟忘了你身負重傷?!崩畲笊ひ庾R到自己的過錯,有些不好意思地憨笑著撓了撓頭。

  古今先是白了其一眼,而后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氣若游絲地道:“細說”。

  李大嗓聞言,這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道來。原來二人昏死過去后,眾人靜待一盞茶的工夫,卻依舊不見動靜,一時間場面陷入僵持。正當(dāng)眾人皆以為將以平手告終之時。

  “呃……疼……”一道蚊蠅般微弱的呻吟聲傳出,眾人目光齊聚低頭看去。待看清,發(fā)聲者正是古今。此時的他渾身如同車裂般疼痛難忍,難以動彈,微瞇的雙眼望著面前之人,發(fā)現(xiàn)是李大嗓后輕聲喚道:“二師……兄”。

  “師弟莫要說話?!崩畲笊ぐ醋」沤?,他卻執(zhí)意要起身,不得已只得將其扶了起來。待到場白手托古今臂膀,高喝一聲:“此戰(zhàn)十吟勝!”只見古今才面帶微笑,再度昏厥過去。

  聽聞完李大嗓所說,古今強行回憶,卻發(fā)覺全然無印象,便也不庸人自擾,總歸是自己勝了。另外,當(dāng)聽聞云中臥并無大礙,只是在巨力沖擊之下磕著腦殼,故而昏厥過去,待到醒來之后,火氣憤涌,誓言要接連三日不合眼,以作自懲,據(jù)說此乃他自懂事以來首次這般久不入眠。

  古今只得靜心養(yǎng)傷,直至幾日后的某個清晨。正待古今洗漱之時,房門轟然洞開,李大嗓火急火燎地闖入屋內(nèi),全然不顧還未整裝的古今,拽起他的臂腕,轉(zhuǎn)身便走。再說古今,一路上如風(fēng)中飄搖的旌旗,耳邊風(fēng)聲呼嘯而過,一臉茫然,不知所措。不多時,待到古今思緒追上肉身,才發(fā)現(xiàn)二人已至窺相閣。

  定睛看去,此時閣內(nèi)早已人頭攢動,圍成一團吵吵嚷嚷。古今探頭看清,發(fā)現(xiàn)眾人圍攏的乃是閣廳內(nèi)鐘山石臺上的一座墨玉水缸,圍觀眾人各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唯獨古今不明所以,仿若一個局外人。

  “師兄,眾人圍著一缸清水作甚?莫不是宗內(nèi)山泉截流了?”古今詢問道,其聲音中帶著一絲疑惑與好奇。李大嗓聞言,險些被雷倒,當(dāng)即扶額,對其細細講解。

  原來,眼前的并非普通水缸,水也非尋常清水。此缸名為海納缸,水是鏡花水,乃是用于測試念道修行天賦所用。若是將個人念力投入其中,鏡花水則將念力吸納,從而顯現(xiàn)奇形,以古往今來之說,其中出現(xiàn)的奇形共分九層,分別對應(yīng)龍之九子模樣:囚牛、睚眥、嘲風(fēng)、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負屃、螭吻。以此將念道天賦分為三六九等。

  聽聞此中門道,古今亦好奇心盛搓手頓足。正當(dāng)現(xiàn)場喧鬧聲此起彼伏之時,一道震懾人心的渾厚聲自人群后傳來,眾人當(dāng)即噤聲,紛紛矚目。來者正是宗主劍無名,身邊陪同的是閣師。

  見人群主動分立,讓出一條通道,閣管導(dǎo)師穿過人群,立定在墨玉缸邊,清嗓朗聲道:“話不多言,規(guī)矩依舊,此次開放窺相水為爾等天賦評測,諸位弟子莫要藏拙,盡力施展?!逼渎曇艉榱?,仿若洪鐘鳴響,在大廳中回蕩。

  在場弟子聞言后,皆不約而同地點頭示意,仿若達成了某種默契,整齊而又莊重。

  “那么便依序先由十吟開始!”隨著閣師最后一字落下,現(xiàn)場則拉開了一場天賦較量的序幕。

  古今被喚也不拖沓,朝前一步站在海納缸之前,低頭面向鏡花水面,施展念力浸入其中。可令在場眾人疑惑不解的是,當(dāng)其念力注入其中半晌后,卻并無半點動靜,仿若投入了一顆石子,卻未激起一絲漣漪,平靜而又詭異。

  “莫不是海納缸和鏡花水失效了?”眾人皆疑云重重,似被迷霧籠罩。良久過后仍無動靜,見此,云中臥無奈上前,撥開古今,低頭將念力注入其中。隨著其念力探海納缸內(nèi)的同時,鏡花水霎時翻騰起來,似要掙脫缸的束縛一般,化作一頭洪荒巨獸向外掙扎,威猛震撼。

  “嘶,竟然是睚眥!”眾人皆大呼起來,此乃頭三等中的睚眥之相,頓時竊竊私語之聲鵲起,議論紛紛?!皵?shù)年以來,能達到睚眥之相者,寥寥無幾,可謂是鳳毛麟角,不愧是云師兄!”眾人稱贊道。只是此人還未言畢,便被另一人打斷道:“這又有何,難道你忘記前幾年的那位師兄了么?”其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與質(zhì)疑,仿若在挑戰(zhàn)眾人的記憶。

  聞?wù)吆鋈灰徽?,而后仰頭長嘆道:“數(shù)十年以來,睚眥之相者堪堪三人,然即便如此,也不及四五年前古師兄的囚牛之相,雖未親眼所見,但委實更勝一籌?!逼湓捳Z中充滿了懷念與感慨。

  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待到云中臥試畢,轉(zhuǎn)身將古今再度推到海納缸跟前,慵懶道:“缸與水皆沒問題,再來一次。”古今聞言,只得又將念力探入其中,可時過半晌卻依然如前次一般,遲遲不見半點漣漪。

  這般怪象將劍無名吸引過來,只見其靠近海納缸前探頭一看,先是怔了一息,而后定睛拭目,直至確信所見,竟散發(fā)出海嘯山崩的氣勢,而后慢慢收斂,待到消散之后,劍無名久不能言,陷入了沉思。如此陣仗將周遭體質(zhì)較弱的弟子嚇得倒退數(shù)步,渾身被汗浸透。

  “宗主,宗主,您這是如何?”閣師強行將劍無名拉回現(xiàn)實,不禁詢問起詳情。只見劍無名整理思緒,方才顫顫巍巍念叨一句:“又是龍相之念!”其聲音中帶著一絲震驚與難以置信。

  眾人皆是茫然,一缸水平靜如鏡,何來的龍相,更何況,三六九等,更不曾聽聞此相?劍無名見眾人不解,便長舒幾口氣解釋道:“爾等有所不知,念力天賦實則分為十重,囚牛之相之上更為精純者,其念力天賦則顯現(xiàn)龍之相,只是這十重以往只存在于傳說,幾年前我宗曾出現(xiàn)過龍之相者,我與眾導(dǎo)師商定后,為了保護他方才對外只宣稱囚牛之相,此人正是你們熟知的古劍生?!逼湔Z帶無奈,講述塵封的故事。

  “怎料時隔幾年竟又出一個龍相之念,難道百年難遇的龍相已如此廉價了么?”劍無名喃喃自語,依舊難以置信。眾人聞言,當(dāng)即反問道:“可是宗主,這水波瀾不動,何來的龍之相?”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與渴望。

  劍無名則魂不守舍地雙指指向水底,呢喃一句:“仔細看”。

  眾人瞪大眼睛審視,待看清后頓時愣作木雕。果見那水底有一道水流環(huán)繞流動,細看之下,形態(tài)威武霸氣,身姿颯颯,仿若沉睡千年的巨龍?zhí)K醒,散發(fā)著威嚴的氣息。不禁眾人驚愕不已,古今亦是如此,久久不能回神。

  閣師輕敲令牌,待清脆的金鳴將眾人喚醒,方才示意測試繼續(xù)。此番測試結(jié)果,除古今是龍之相之外,天賦最佳者便是云中臥的睚眥之相。測試完畢,幾人被接引至一座靜謐清幽的院落安住,暫歇身心,靜候領(lǐng)取各自應(yīng)得之獎勵。

  午后時分,古今將蔣吳田三人與李大嗓邀至一處,眾人圍坐,珍饈羅列,推杯換盞,歡聲笑語回蕩不息,往昔之艱辛與磨礪,皆化作相聚之歡暢,情誼在觥籌交錯間升溫,對未來道途之憧憬亦愈發(fā)熾熱。蔣吳田三人已躍龍門初入內(nèi)門,雖尚未聲名遠揚,卻也憑此契機在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火,堅定了于修行之途的信念。

  翌日,領(lǐng)取獎勵之日如期而至。十名弟子皆匯聚于天梯塔傳送壇前,面龐之上洋溢著難以抑制的興奮與期待之色,內(nèi)心的激動如洶涌浪潮,此起彼伏。

  但見指引導(dǎo)師鶴姑褙袖一揮,伴隨眼前光芒一閃而逝,眾人緩緩睜開雙眼,眼前顯現(xiàn)的乃是一片廣袤無垠的虛空,寂靜而深邃,而在這虛空之上,一道方石臺階懸空而立,宛如一條通往天際的神圣之路,筆直朝上伸展,細數(shù)之下,共有整整百階,每一階皆似蘊含著無盡的奧秘與可能,散發(fā)著古樸而神秘的氣息,引人探尋。

  “咦?”古今立于石階前,環(huán)顧四周,在這片虛空中仔細搜尋,卻發(fā)現(xiàn)除此巍峨石階外,再無其他,心中滿是疑惑與好奇。李大嗓洞察出其心中困惑,上前一步,抬手輕拍古今肩膀,神色關(guān)切又帶著幾分神秘,緩緩開口道:“師弟,想必你此刻正滿心疑惑,為何此處空曠無物,唯見這百階石臺罷?”

  “嗯!”古今微微點頭,目光緊鎖在李大嗓臉上,眼中滿是求解的渴望,急切地等待著他的解惑之語。

  李大嗓也不再賣關(guān)子,神色莊重而又帶著幾分對這石階的敬畏,娓娓道來:“眼前這石階非一般凡物,乃是宗門門主不辭辛勞,自遙遠大陸的一處仙山圣地之上帶回。這每階石階皆被賦予了獨特異能,其神秘與強大超乎想象,非凡俗之力可及,師弟你可先登梯感受,試探一二。但需謹記,此乃千載難逢之機遇,務(wù)必倍加珍惜,莫要錯失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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