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合2019凈網(wǎng)行動,此章有改動)
“一事一卦?!崩县詭熖嵝训?。
“是。”池凈應(yīng)道。
她曉得一事一卦,也曉得知易者不占,善易者不卜。
是生是死,她自問真的已經(jīng)看得太淡。
然而看得到別人的命運(yùn),卻看不清自己的,她何嘗不迷茫?何嘗不希望有人能給她一個答案?
放不下啊。
起碼這一刻,她迫切地想要人給她指一條明路。拿起銅錢,放進(jìn)龜殼里。池凈意念集中,虔誠地閉上眼睛。
“哐哐哐——”銅錢在龜殼里轉(zhuǎn)動的聲音有節(jié)奏地敲打著她的心房。
初爻。她想問為何選中她。
二爻。她想問弟弟去哪了。
三爻。她想問爸爸怎么辦。
四爻。她想問媽媽怪她不。
五爻。她其實最想問自己的死期是何日。
上爻——
“咯”一聲。池凈猛地睜眼,對上老卦師同樣不可置信的眼神,兩人皆低頭往她掌心一看。
三個銅錢咕嚕嚕滾落地上。
龜殼,裂開兩半。
…
“哧。”
城外一個小湖邊的百年大榕樹上。
枝繁葉茂間,一名黑衣人緊緊地閉著眼,泰半身子斜靠在一根粗壯的樹干上。一陣痛苦的痙攣過后,他拼命咬牙但沒有忍住,還是痛得哼出了聲。
他屏息著聆聽周圍的動靜。半晌,才輕輕舒出一口氣。幸好追殺他的人已經(jīng)被他躲過了,沒有聽見。
他一只手捂著腹部致命的血窟窿,不敢讓血流得太快。另一只手從懷里摸出金創(chuàng)藥,胡亂地對著血肉模糊的傷口撒了一通。
他不能死在這里。
他不該死在這里。
用了最大的意志力來抵抗,可是意識仍慢慢模糊。他努力調(diào)整著氣息,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睡!
他得先包扎,給自己包扎。不然還沒等到他的人來,他會失血過多而死。
深吸一口氣,他拿起匕首打算刺自己一刀以保持清醒,沒有焦距的雙眼卻看不清手里的匕首,臉色慘白中又透著不正常的潮紅,如果不是此時血腥味太濃,外人看來他十足就像一個酩酊大醉的酒鬼。
他自嘲地笑了笑,他倒希望此刻能喝上一口烈酒。下一刻,頭軟綿綿地一垂便失去了意識?!班邸钡囊宦?,掉到了樹下。
…
有人在拉扯他的衣服。
他大怒,沒有人敢這么靠近他身。是誰在擾他清靜?腦子昏昏沉沉,全身痛楚難當(dāng),他的拳頭胡亂往前一揮:“滾!”
不知道打到了什么,很柔軟。
“呀?!蹦X門隨即被狠狠敲了一記,他感受到碰觸他額頭的手指的纖細(xì)與冰冷,他十分肯定,這是個女子。這女子明顯被他的反抗激怒了,所以敲他的頭。
他依然沒有力氣睜開眼睛,對此刻發(fā)生了什么,意識里也不清楚。但他突然就安靜下來了,任她擺布。
除了爹娘,沒有人這樣敲過他的頭。爹娘去世以后,再沒有人這樣敲過他的頭。
他有些犯賤地想,她能不能再敲一下他的頭…
她在他的懷里摸索了一會兒,拿走了些東西。他懷里能有什么?…他迷糊地想著,頭劇烈地疼起來。
接下來這女人將他的上衣一把扯開。
他本能地一僵硬,身體的條件反射,比他的意識更快地掌控了他的肢體動作,迅速且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
她在碎碎念著什么他沒聽清,但抓著她的手竟有莫名的安心。
疲倦襲來,他再次陷入了昏迷。即使昏迷,他也沒有放開那只手。
“你說你,好孤獨(dú)…日子過得很辛苦?!?p> “想走的路…還是有點凹凸…”
再次恢復(fù)意識的時候,他聽到了一個沙啞的聲音,緩慢地,悲涼地,唱著一首他從沒聽過的歌。聽聲音距離,她此時應(yīng)該坐在離他不遠(yuǎn)的湖邊。
想走的路,還是有點凹凸。她的歌讓他心里沉甸甸的。
何止有點凹凸呢,他面對的簡直是萬丈深淵。
“太多的包袱,顯的更加無助…在沒有音樂的時候…”
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沙啞并帶著穿透力的歌聲。
“很想一個人…跳舞…”
她…為什么那么難過?她…哭了嗎?
歌聲漸行漸遠(yuǎn)。
他手指動了動。
別走…
…
“跟丟了?”萬晟輕輕地重復(fù)著這三個字,神情平靜,像在說著今天天氣不錯。
立身于灰暗處里的身影難掩愧疚地低著頭,這已經(jīng)不是他第一次把人跟丟了。
還有上次池凈姑娘打扮成老人家出門那天…他心內(nèi)暗驚池凈姑娘易容術(shù)之高超,一失神,就發(fā)現(xiàn)跟丟了。
“屬下失職?!背貎艄媚锓置魇菦]有內(nèi)功底子的,難道會比他們這些常年習(xí)武的人身手還靈敏么,怎么可能…
“下去領(lǐng)罰吧?!比f晟沒有看他,視線鎖住桌上的兩錠白銀。
連玉瓶也不知道她怎么來的銀子,只說她出門從不讓人跟。
她倒是徹底把玉瓶這丫頭收買了,難道僅僅用錢?
也不奇怪。錢本來就可以收買人心。
萬晟低頭抿了一口茶,望著杯底浮浮沉沉的茶葉,年輕的臉上布滿陰霾。
…
池凈是在晚膳時分回到無華院的。
一見到她,藍(lán)以墨和玉瓶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擔(dān)憂。
玉瓶匆匆轉(zhuǎn)身去端來一盆熱水,“姑娘,先洗把臉吧?!?p> “嗯。”池凈聲音有點低沉,情緒很低落?!敖裢砦也怀燥埩?,不用等我?!?p> “好?!笨磥砟樕虾鸵氯股系膸滋幯E不是姑娘的,應(yīng)該是沾到別人身上的。玉瓶松了一口氣。
池凈從懷里拿出一疊東西,隨意抽了兩張出來,遞給她和藍(lán)以墨一人一張。
當(dāng)他們看清手中東西時,大吃一驚。
沒等他們回應(yīng),池凈便轉(zhuǎn)身回房了。只丟下一句:“心情不好賞你們的,別拒絕,我懶得說話?!?p> 當(dāng)晚,無華院里的人輾轉(zhuǎn)難眠,幾乎都睜著眼睛直到天明雞曉。
…
而城里某處客棧,一名正在養(yǎng)傷的男子在沉睡中突如其來地驚坐起來。
是銀票!
她拿走了他懷里的銀票!
足足十張,每張面額一千兩的銀票!
“哈哈哈哈。”忍不住仰天大笑,扯動了腹部的傷口,有血從白布里滲出,他卻毫不在意。
“哈哈,用錢財足抵救命之恩,所以讓我不用尋你了是么?!?p> 低頭看著包扎好的傷口,他輕輕地摸了摸額頭處,眼里笑意更深。“休想?!?p> 門外有人輕喚:“樓主。”
他收起笑和臉上的柔和,眉眼間換上一片漠然。凌厲的眸子轉(zhuǎn)眼凜若冰霜,冷冷地道:“去查?!?p> “是!”
錯姑娘
梁詠琪《凹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