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穆劍義不假思索地往王守魂捧著的“龍瀛劍”處抓去。他們“御劍山莊”費盡心力地布局戕害郭旭揚,本意絕非殺人而旨在奪劍。雖說他極度憤恨郭旭揚窺破他門派的所有劍招,亦對對方三番兩次地打敗他父子二人惱怒及厭惡,但在他的眼里,郭旭揚那條賤命,遠不及“龍瀛劍”之萬一。此刻“莫多生事端、速速取劍返回山莊”,才是上上之策。
豈料,他拿劍的動作,第二次落空!
黃伊榕原本搭扶郭旭揚脈搏的右手,隔空運勁,手掌翻轉(zhuǎn)之間,白布包裹的木劍已被她吸入掌中,牢牢抓住。她將木劍扔向左側(cè)靠墻的床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腰間的短刀,抵御先后攻來的穆劍義及白清陌二人。她將郭旭揚及“龍瀛劍”,俱都護在自己的范圍之內(nèi),穆白二人皆近不得她的身。
盤膝坐于床頭的黃伊榕,右手揮刀御敵,而她的左手,卻始終未離開郭旭揚的背心,她將自己的真氣,源源不斷地送入郭旭揚的體內(nèi),竭盡全力地留住他僅剩的最后一口氣息。
“?。。俊贝近S伊榕隔空取走“龍瀛劍”,之前手捧“寶劍”的王守魂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兩手,已是空空如也。他懵懵懂懂地一聲大叫,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正纏斗到一起的黃伊榕三人,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王大夫快拿解藥來!”黃伊榕的聲音在屋內(nèi)響起,拔高而急促的音調(diào),與平常恬淡的她全然不同。
“這……”王守魂滿臉愧疚,卻瑟瑟縮縮地望向穆劍義。
黃伊榕知他心中顧慮,忙繼續(xù)說道:“我已救下你的家人,快把解藥給我!”她說話之間,“鐺鐺!”兩聲,將穆白二人的長劍打偏三尺。
“真的么?。俊蓖跏鼗甑纱箅p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黃伊榕。
“絕無可能!”穆劍義大聲說道:“你不可能知道關(guān)押的地方!”說罷他向黃伊榕的右脅遞上一劍。
“‘妾當(dāng)作蒲葦,生死兩相依’,這是你夫人讓我轉(zhuǎn)告于你的。你現(xiàn)在相信我說的話了吧?快給我解藥!”黃伊榕右腕疾旋,格擋下穆劍義的進招。
黃伊榕所念的,正是王守魂夫婦相識之時,王夫人對其傾訴愛慕之意的寄語。
“撲通!”王守魂雙膝跪地,“謝謝……謝謝你!我對不起你們!他……郭旭揚中的毒是‘血祝融’,此毒……無藥可解……”說罷他狠狠地捶打著地面,“我一輩子救人,如今卻殺了人……我……我……”
“血祝融……”
原先游刃有余的黃伊榕,握刀的手,因這三個字情不自禁地抖了抖。雖說她適才為郭旭揚把脈,短短的一瞬間已讓她粗粗地推斷或許可能是此毒,但她始終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自從那日“瓦崗寨”外的“一線天之戰(zhàn)”,她便從郭旭揚的中毒跡象得知:他一但中毒,頃刻間便會直逼心脈。當(dāng)初“完顏家族”所制的毒性極輕的毒針尚且如此,而“血祝融”位列十大劇毒之六,那么他……
黃伊榕不敢再想下去,稍稍分心的她,右臂立馬被白清陌劃開一道血口。黃伊榕吃痛,刀身逆勢而上,拍向白清陌的腕骨。
白清陌被短刀重創(chuàng),握劍的手頓感疼痛麻腫,直鉆心肺,她的長劍捉拿不穩(wěn),掉落在地。她趕忙俯身拾劍,卻發(fā)現(xiàn)手腕處已呈現(xiàn)一塊烏青。
雖說白清陌的劍,未能傷及黃伊榕的筋骨,然她受傷的手臂,血已一點一點地化開,將淺藍色的衣袖,染成一片鮮紅。黃伊榕全然不管不顧,緊貼郭旭揚背心的左手,加速了內(nèi)力的推送,只要還有一絲絲的希望,她都絕不會放棄——即便是現(xiàn)今的郭旭揚已完全昏死,若非得黃伊榕左掌支撐,他早已軟癱在床上。
“為什么要害他!”六個字從胸腔中吼出,質(zhì)問王守魂的黃伊榕,此時淚珠兒已滾下雙頰,浸濕了面巾。
“是……是穆公子……”王守魂支支吾吾地說道。
“砰!”穆劍義的胸口被黃伊榕的刀柄用力一撞,他跌跌撞撞地連連倒退數(shù)步方才站定,腳步尚未站穩(wěn),立時嘔出幾口鮮血。他帶進房中的四名徒眾之前還在猶豫“未得主令”之前,是否要去幫忙,此時眼看“情況不妙”,忙欺身而上向黃伊榕砍去。
黃伊榕方才只是擊打白清陌的腕骨,而未挑斷敵手的手筋,只因“對方同為女子”的于心不忍;而攻向穆劍義的刀,由刀尖反轉(zhuǎn)為刀柄,卻是無可奈何所致。
她肩負“唐王府國定欽使”的身份,前不久才宣布與“御劍山莊”結(jié)盟,此時若堂而皇之地公開與穆劍義作對,則勢必激化“唐王府”與“御劍山莊”的矛盾,為日后“唐王府”收復(fù)武林幫派造成阻滯。故而她以面巾遮臉,且對敵武器只用一把普遍短刀,而并未使用天下人漸漸傳開的、她所獨有的“涅冰寶刀”。她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掩飾身份。她猜到穆劍義會認出自己,然而“精心的掩藏”,其目的并不在于“不讓他人發(fā)現(xiàn)”,而是暗示著“給雙方留足情面”。
穆劍義也算是常年隨父游走于各方的“老江湖”,權(quán)衡利弊之下,對于黃伊榕的舉動,他也十分精明的并未捅破這層窗戶紙。
正因穆劍義是“唐王府”的締盟者,黃伊榕才手下留情。倘若換了別人,將郭旭揚毒害至此之人,她絕不可能放過!
“王大夫,你走吧……”黃伊榕說話的聲音有些凄苦。她明知“血祝融”是王守魂所制,然也深知他不過是一個“受害者”。若非妻兒老幼被穆劍義挾為人質(zhì),眼前這濟世救人的大夫,絕不會行此歹毒之事。
王守魂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思索片刻后,向黃伊榕長身一拜,便快步向房門處行去。
“來人!”穆劍義大喝一聲,下令房外的徒眾俱都聚集過來,欲圍堵王守魂、攻下黃伊榕。
不料白清陌卻冷笑道:“你的人早死光了!”她既是為“殺人奪劍”暗中尾隨而來,則不論是黃伊榕,抑或是穆劍義,皆是她的敵人。她適才進屋之前,已悄無聲息地將門外的“烏合之眾”全部肅清。
“你……”穆劍義漲紅了臉,恨怒交加的他手中利劍狂抖,舞出一招“萬劍歸宗”將白清陌罩在萬點寒芒之中。適才他與白清陌都為奪“龍瀛寶劍”,而一同抵御護劍救人的黃伊榕,此時聽聞白清陌殺光了自己的人,便帶領(lǐng)僅剩的四名徒眾毫不留情地往白清陌追殺而去。
無奈穆劍義對此劍招的領(lǐng)會,尚不到三成,而白清陌又是使劍的高手。她雖破解不了此絕妙高招,但快劍如風(fēng)的她,即便在右腕重傷的情況下,卻也能勉強應(yīng)付劍法不純的穆劍義。
王守魂得知門外把守的人已死,心系家人的他,更不再彷徨,奪門而出。
寬大的病床上,除了郭黃二人,另有縮在床角的康顏。
康顏先后經(jīng)過放毒血、輸真氣、施銀針等救治之后,毒已全解。他看眾人光刀劍影、你來我往的,便抱著頭蜷縮在角落,大病初愈的他,連大氣兒也不敢喘一下。而黃伊榕三人的所有心思,均只放在“龍瀛劍”及郭旭揚身上,是以根本無人管他的死活。
此時康顏瞄見王守魂得以脫身,而穆白兩人又打在一起,另外那個帶面巾的人又忙著救“恩公”,他頭腦中略作盤算之后,也畏畏縮縮地爬下床尾,貼著墻壁挪著步子,偷偷摸摸地跑出病房。
黃伊榕眼看著康顏離去,心中五味雜陳。穆劍義布的局,王守魂的夫人大致將情況告訴了她。康顏此人,便是至關(guān)重要的一環(huán)。若非穆劍義的細心布局及康顏的恩將仇報,謹慎持重的郭旭揚,也不會淪為現(xiàn)在這個樣子……
“然而,他終究只是一個尋常百姓,做不到‘舍命報恩’,也是情理之中……”黃伊榕的淚水始終未干,她輕嘆著搖了搖頭,決定放過康顏,不取他的性命。她那雙明亮的大眼,此時已哭出血絲。她就這么任由淚珠如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滴滴滑落。似乎只有哭泣,才可稍稍減輕她內(nèi)心的無助與苦痛。
她曾答應(yīng)過郭旭揚,會為其守住“木劍”的秘密,但倘若他真的死了,她的內(nèi)心深處竟生出一個“想隨之而去”的念頭……她用力地咬著下唇,努力地克制著自己慌亂的心緒。然而紅唇已快被她咬出血來,她的一顆芳心,卻依然如亂麻一般。
穆白兩波人馬斗得是難分難解,但她卻毫不在意。此刻她除了拼命地催動內(nèi)勁之外,已別無他法。因為或許下一瞬,她便會與郭旭揚陰陽相隔……
“御劍山莊”的四名徒眾很快便成為白清陌劍下的亡魂,就連穆劍義本人,亦漸感自己被白清陌反攻壓制。白清陌的劍術(shù)雖遠不及其師兄凌玄肅,然而“快準狠”兼具,出劍之快已與穆劍義之父穆劍宗不相上下。
小小的臥房內(nèi),疊躺著四具死尸,鮮血流淌在黃土夯實的地板上。臥房外,阿福的整個宅舍都躺滿了死于白清陌之手的徒眾,整個農(nóng)宅都籠罩在血腥與恐懼之中。
穆劍義一面艱難御敵,一面思緒飛轉(zhuǎn),“我御劍山莊此次傷亡慘重,這姓白的娘兒們屠殺我派中人固然可恨,然只要能取‘龍瀛’,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忍!唐王府的國定欽使果然了得!看她黃伊榕年紀輕輕,卻有如此本事。若她取走寶劍,則此戰(zhàn)我派才是輸?shù)脩K烈而徹底……”
思及此處,穆劍義心生一計,對白清陌“哈哈”一笑道:“白姑娘,不如我倆一同結(jié)果了床上那兩人的性命,再戰(zhàn)如何?”
不料白清陌卻是一個心高氣傲之人,她氣惱剛才穆劍義將自己圍在劍陣之中,險些難以招架,她憤恨地道:“‘龍瀛劍’我自會取,郭旭揚我自會殺,而你這狗賊也別想活!”
**黃伊榕作為“涅冰刀”之主,可以說是幾乎達到王者段位的人(她的詳細情況可回看第十七章“御刀之人”),所以可以一邊救人、一邊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