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羽心依黃伊榕所言,帶著她的信物,投奔“唐王府”去了。
郭旭揚與黃伊榕二人則繼續(xù)打馬趕往“瓦崗寨”。
那名年輕男子康顏,卻并未隨他三人而去。他的家距離四人相遇的樹林并不很遠,家中尚有一位病重的老父親,需要他每日悉心照顧。
此時天已蒙蒙亮,遠方透出一道曙光??殿佉蛴洅旄赣H,故步子走得比較急。然他在快步行走的時候,頭腦也沒閑著。他雙眉深鎖地回憶著昨晚自己險些命喪黃泉的驚心場面。
康顏昨日白天為父親上山采藥,直至日落方才準備歸家。在林間的小路上,他遠遠地依稀看到前面有一男四女五個人影。正自納悶對方的身份,其中的兩名女子卻以極快的速度掠到了他的身旁。
他只覺得自己眼前一花,就已經(jīng)被那兩女子架到了那男子跟前。他后來通過郭旭揚等人的對話,才得知那人叫什么“宋義王”孟海公。當他看到孟海公身邊的另一名女子時,他又吃了一驚。
一個半月以前,他在采藥時救下了一名胸前中箭、奄奄一息的小姑娘姜羽心。而他此時看到的,正是這位姜姑娘。他剛想向姜羽心發(fā)問,那孟海公卻不分青紅皂白地說自己是什么奸細,又著令一個叫“鐘蘿”的女子用鞭子把他抽得死去活來。
姜羽心瞧著不忍,便跪下向孟海公磕頭,求孟海公放過自己的救命恩人。豈料孟海公非但不應允,更是下令要姜羽心親手殺了康顏以絕后患。
姜羽心不愿恩將仇報,便先發(fā)制人的先后斬殺了鐘蘿等三名女子,并拎著康顏的褲腰帶,企圖逃離孟海公的魔掌。最終孟海公因不敵郭旭揚與黃伊榕而被迫撤離。
一幅幅畫面在腦海間閃現(xiàn),康顏仰天長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若非有姜姑娘三人,只怕我已糊里糊涂地去見閻王爺了!”
康顏當時因為頭一回見到殺人的場景,竟嚇得尿濕了褲子,幸虧有滿身泥污的長袍遮擋,外人才沒有瞧出來。想到自己的窩囊勁兒,他沮喪地搖了搖頭,一腳踢起一粒小石子兒,撞在樹干上,又反彈回自己的腳邊,“我要是能像那位大俠那樣厲害,那該有多好!可惜,人家終究連姓名也不肯透露……”
就這么一邊大步行走、一邊胡思亂想,在紅日已完全越出地面之時,他走進了一個村落。
日出東方紅似火,光耀幽谷美如畫。
空山深谷間有兩道白練飛瀉而下,溪水清澈見底,魚兒歡騰嬉戲。村民們依山傍水而居,整個村子稀稀疏疏地約有四五十戶人家。因此處較為隱蔽,故而村民們并未受到戰(zhàn)火的侵襲。
康顏的父親康杰,乃是村中唯一的一位教書先生,頗受村民愛戴。但康杰長年以來一直身患舊疾,近幾年更是病情加重,直至臥床不起??殿伨鸵乐謇锏膶O大夫開的藥方子,時常替父外出采藥診治。
康顏推門而入,臉上堆起了笑容,“爹,孩兒回來了!我這次還采到了一株靈芝,我這就給您煎藥去!”他一面說著,一面向里屋走去。
揭開里屋的帷簾,他看到父親背對著門口躺在床上,心道:“爹定是睡著了?!彼蝗檀驍_父親的清夢,便拿著靈芝及其它藥材到廚房熬藥去了。
將藥煎好之后,他端著藥碗走進屋內,輕聲說道:“爹,該起床了。您先起來把藥趁熱喝了再睡好么?”
他反復叫喚了幾聲,卻始終不見父親答應,心中一緊,忙跑至床邊將父親背對著自己的身子扳轉過來。只見父親身子已完全僵硬,臉色發(fā)黑,七竅流血,神情十分痛苦。
“哐當”一聲,藥碗跌碎在地,湯藥四處濺灑。
康顏猛搖父親的身體,大滴大滴的淚珠已情不自禁地滾了下來,“爹,爹,您怎么了?怎么了!”
他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已停止,伸出顫巍巍的手去探父親的鼻息,卻哪里還有氣息在?
父親已死,康顏不知所措,只知伏在父親的尸身上哭喊……
突然,他發(fā)現(xiàn)枕邊放有一封書信,信封上寫著“顏兒啟”三個大字。
他一抹鼻涕眼淚,顫抖著將信拆開,只見信上寫到:
吾兒顏:當你閱及此信,想必為父已不在人世。顏兒勿悲,吾終擺脫多年惡疾,解脫身心。
為父久病纏身,累你終日奔波勞苦,早想一死了之。然念你年紀尚幼,方熬至今日。
以往你出門采藥,當日必歸,然今日子時已過仍未回。父料你定生意外,心痛懊悔甚然,心中所思,唯有服毒以解顏兒重擔。
顏兒自幼追問你娘親之死,父現(xiàn)告之。
二十年前,吾與兮若攜你探親。然半路殺出三個畜牲,劫走我等銀錢,更欲對兮若行不軌之事!兮若不堪受辱,自盡而亡。吾忿恨難當,與之拼命卻被打至重傷,身上疾患亦是那日所留。
吾念我康氏一門必命喪當下,幸蒼天有眼,來一男童制服惡賊,救下我父子性命。
那孩童姓郭名旭揚,乃是我康家之大恩人!顏兒要牢記于心!
顏兒已長大成人,知禮孝順,為父深感欣慰。愿吾兒諸事遂愿、平安喜樂!
父:康杰絕筆。
康顏將信讀罷,早已泣下沾襟。如今父母雙亡,他既感悲痛,又覺害怕,突逢大變的他,又伏在父親尸體上慟哭起來。
然而,人死不能復生。
數(shù)日后,康顏終于將父親下葬,長埋于黃土之中……
殮葬父親之后,康顏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四顧空空如也的“家”,惆悵寂寞之感頓生,心道:“爹已經(jīng)不在了,如今這個家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日后該作何打算?”
他自小一門心思全在父親身上。每日除了讀書習字,就只知給父親尋藥治病,身邊并沒有什么親密的朋友。他忽然想起姜羽心,心道:“那‘唐王府’不知是個什么去處?”一時又想到他康家的大恩人郭旭揚,心中又生出尋找此人、報答厚恩的念頭,卻不知那晚林間所遇,便是郭旭揚本人。后又再一次地回憶起孟海公等人打斗殺人的情景,時隔多日,恐懼之感已無當初那么強烈,反而對他們那些武功蓋世的江湖高手心生向往。
他的思緒轉來轉去,想了很多事,也想起很多人。想到最后,他望著窗外漸圓的明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爹不在了,我是不想一個人呆在這里了!我何不離開這個傷心地,到外面去闖蕩闖蕩?”
他主意既定,便變賣了家中值錢的物件,將雙親的靈牌帶在身上,毅然決然地走出他那居住了二十二年之久的大山,到外面開眼界去了。
**本章沒什么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