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迎親（二更）

　　　　八月二十九，宜嫁娶。

　　正式的婚禮要傍晚才開始。天才微微泛白，我就被紅蓮喊起來。喜娘，侍女，婆子站了一屋，我剛坐起身，她們就忙活起來。

　　先是沐浴，幾個(gè)侍女服侍著，我的腦袋還未全部清醒，便已被洗得干凈清爽。拭干身體，換上大婚禮服，我就被拉到梳妝鏡前坐好。

　　站在一旁的好命婆已扯好紅線為我開臉。好命婆把手中的紅線扯得“嗡嗡”響，手指上下翻飛似蝴蝶飛舞。臉上的汗毛被成片拔起，我疼得直吸涼氣，一旁的紅蓮忙扶住我的頭，不讓我亂動(dòng)，安慰道：“小姐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好命婆手指翻飛著，嘴里的喜話直往外蹦：“王妃娘娘，今天是您的大好日子。從今個(gè)起，你就是尊貴的怡親王府的王妃娘娘。老身為好多出嫁新娘開過臉，還是頭一回見著您這般氣質(zhì)脫俗，高貴典雅的貴人。怡親王年輕有為，又生得俊俏。王妃娘娘嫁過去必定旺夫旺子，三年抱倆……”

　　我忍著臉上火辣辣，扯出一絲笑應(yīng)和一聲。這樣的喜話雖聽著不太真誠，勝在都是大家愛聽的。

　　好命婆一停手，紅蓮忙把浸過冷水的帕子敷在我的臉上，緩了好一會(huì)，才好些。

　　負(fù)責(zé)梳妝的婦人上前為我梳發(fā)挽髻。

　　我的長相不是那種千嬌百媚，嬌弱的如雨后芙蓉般惹人憐惜。我的眉眼偏向清麗端莊，梳發(fā)的婦人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便梳了一個(gè)牡丹頭。

　　其實(shí)我挺喜歡那種小骨架，嬌嬌柔柔的小女子模樣。女人見了都心生憐意，何況是血?dú)夥絼偟哪腥?。偏偏我的個(gè)頭比一般女子都要高，若要做那一步三搖，捧心蹙眉般的西子之態(tài)，只會(huì)是東施效顰，貽笑大方。

　　梳頭婦人的手指極為靈巧，一個(gè)高髻很快梳好了。高約七寸，鬢蓬松而髻光滑，髻后施雙綹發(fā)尾。美則美矣，就是太重了，她們還要加上假發(fā)，再以黏汁潤之，我忙擺手示意不必。本來發(fā)髻高，再佩戴上首飾后，更是重了。若是再加上假發(fā)，豈不是把我的脖子壓斷了。

　　忙好這一切，已是正午。

　　紅蓮給我送來吃食，大都是肉類，“小姐，你多吃點(diǎn)，還不知何時(shí)才能吃上晚飯。”

　　真是個(gè)貼心的丫頭！

　　手中的筷子剛夾到豬蹄，就被整盤端走。

　　一旁的喜娘笑嘻嘻地說道：“黃豆?fàn)F豬蹄，娘娘還是不食為好。萬一做出不雅之事，豈不是有失顏面？”她又伸手將紅燒羊排也撤下，“羊肉味重，不吃為好，不吃為好……”

　　待她將有可能失顏面的菜全撤下，只剩一碗米飯和一碟素炒菜心。紅蓮站在一旁，也是一臉無奈地看著我。

　　用完“豐盛”的午膳，我稍稍休息了一會(huì)，就又被拉起來。

　　凈面，上妝，裝扮……

　　我已是無力反抗，任由她們擺布。等紅蓮喚醒瞇著眼養(yǎng)精神的我，我才懶懶地得睜開眼。

　　待看清銅鏡中的女子，我不禁呆住了。

　　面前這個(gè)盛裝裝扮的嬌媚女子是我嗎？

　　眉似遠(yuǎn)山含黛，目似秋水橫波。我伸手輕撫高髻上的珠釵，耳上的長墜，不由自己都看癡了。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自己，妝容精致，肌膚賽雪，眼眸清亮。既有少女的嬌俏，又帶有幾分待嫁新娘的嬌羞和嫵媚。

　　幾個(gè)梳妝的夫人在一旁嘻嘻笑著：“王妃娘娘天生麗質(zhì)，稍加裝扮就是傾國傾城。與相貌出眾的怡親王可真是一對(duì)璧人！”

　　說話間，不知何時(shí)出去的紅蓮走了過來，喜氣迎面，清脆地說道：“小姐，怡親王帶著彩車，從車已從王府出發(fā)，相爺讓小姐快快準(zhǔn)備好。”

　　稍傾，喜婆給我戴上遮面的絲穗，扶我出屋。

　　不知不覺，已是日暮。太陽斂起耀目的光芒，光線柔和了許多。院中的梧桐樹涂上了一層金黃色，燦爛奪目。

　　我緊張得跟著喜婆慢慢走著，雙手在寬大的衣袖中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走到東階上，就瞧見白遠(yuǎn)道與白山站在前面看著我。

　　白山站在白遠(yuǎn)道身后，仍是一身勁裝，紅色滾邊的墨色衣衫也算是沾了喜氣。

　　我一步一步緩緩地走著，透過遮面的絲穗看著他。白山臉色平靜如常，眼神里帶著淡淡的哀傷，襯得那衣衫上的紅色滾邊有些刺眼。

　　我心中一酸，眸光閃動(dòng)，不敢再看著他。不管是白蓁蓁，還是頂替白蓁蓁的我，都?xì)埧岬卣f明，不論是誰，皆是注定與他無緣。

　　稍傾，就見劉緩自后邊閃身而出。

　　他頭戴玉冠，上衣玄色，下裳濃紅，綴以黑色邊緣，大帶黑色，腳蹬紅色復(fù)底鞋，長身玉立，分外英俊挺拔。他嘴角含笑，鳳眸漾著萬般柔情，一步一步向我走來。

　　我緊張地嘴唇微顫，周圍的道喜聲，禮炮聲統(tǒng)統(tǒng)聽不見，只能看到他踏花而來，修長的雙手向我伸來。

　　我小心地將手放入他的掌中，那溫暖厚實(shí)的大手握住后，輕輕一牽，我便隨著他而去……

　　我與劉緩并肩而行，頭上的珠釵和耳上的長墜相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讓我的心更加慌亂。

　　我垂下雙眸，不敢看他。兩人寬袖上的金線相互廝磨著，我的手慢慢滲出汗意。

　　“終于把你娶回家了，我的孔雀東南飛姑娘！”劉緩那清亮又帶著喜悅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