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和我聊了許多，她是希望我回去的，不為學習，亦不為大學，只為獲得一段有用的經(jīng)歷。
記得初中時的班主任曾說過，在你的人生中，高中同學是最令人難忘的，因為那風風火火的一群人曾相聚在一起拼搏過，為了各自的未來而拼搏。
我想，自己的高中生活就真的要這樣夭折了嗎？
小時候，望著自己的天空發(fā)呆，因為天空是藍色的。長大后，也望著自己的天空發(fā)呆，可天空已不再是藍色的了。發(fā)呆這事，如果做得好，那就是深沉。
有敲門聲響起，一個陌生的男聲“能進來嗎？”
我去開了門。
“你是？”我打量著他，覺得有些面熟。
“你姐的老相好。”
我突然想起來，是姐姐初中一個很要好的男同學陳強興
我側(cè)過身子讓他進來。
“怎么了，讀書讀得沒信心了？”
看來是姐姐讓他來勸自己的。
我點點頭，“就是覺得讀下去沒有意義了?！?p> “為什么？就是因為個別學科不好嗎？”
我倒了一杯白開水遞過去，“因為三年后，除了年紀，其它內(nèi)在的東西我會和現(xiàn)在沒有差別?！?p> 他接過手放在一邊，“小弟，你在去58同城看看那些工作招聘的基本要求都是高中起。”
我坐他身邊，看著那杯開水徐徐升起水汽，“從小學到初中，每個帶過我的語文老師甚至初中校長都說我以后會很有出息。我現(xiàn)在的班主任說人要放眼未來十年。我現(xiàn)在看不到他們說的那些東西在哪里，我只是想讓自己現(xiàn)在做一點有意義的事，讓自己快樂一點?！?p> “你現(xiàn)在出來干嘛？要拿那兩三千過日子嗎？不管老師怎么說夸你還是罵你，這些都是虛的，但目光要往后看這是真的。我們不講虛的，直接面對現(xiàn)實。老師不可能給你講得那么現(xiàn)實的?！?p> 一連串的話語有些觸及心靈。
“我現(xiàn)在接著讀書的確沒有意義了，等以后去個成人大學都比現(xiàn)在讀書好?！?p> “成人沒用的。怕什么，高中畢業(yè)證沒有就不要了唄，考上大學誰還要你高中畢業(yè)證？都高二了，高二的男孩子就要會面對。你現(xiàn)在只不過想逃避而已?！?p> 我有些詫異他說我逃避。
這些天所有人包括我自己說了和想了許多事。我有問過自己，究竟為什么不想讀了？其實一定知道有逃避這個因素，只是我得說得好聽些，即便騙不過自己。
“我不在乎考不考的，我現(xiàn)在可以說沒在學了，也就長個年紀而已?！?p> 他盯著我，我居然感到心虛，咽了下口水。
“有酒嗎？”他的呼吸聲悠然綿長。
我沒料到他突然問這個，：“只有啤酒，其它我還沒學起來喝?！?p> 見他點頭，我直接提了一整箱雪花，拿出一聽來給他。
他拉開拉環(huán)，遞給我。
我愣了一下才接過，喝了一大口。
他又開了一聽，“”我高考第一次沒考好！選擇去金華那邊高復。我不知道你學習是一個什么態(tài)度。但我在碧蓮從來不學習。除了高一開學那會兒學過，以后就沒學過。你可以去問政教處的里面那幾個應(yīng)該都認識我。學校的皮生，還差點和主任打過，高三差點進監(jiān)獄！但高考結(jié)束我就后悔了，我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不能干。我不想去工作，因為我知道很累。還好還有另一條路，選擇高復。高復，高中都不學的人。走頭無路選擇高復，每天5點多起來去教室晚上11點多睡，一年過著同一天的日子，你可以想象嗎？你應(yīng)該認識我！那時候你家這兒我來過好多次。”
“難道我要回去發(fā)奮圖強嗎？我做不到，而且我真的不可能學好那么多理科。不讀書也不見得就不能過好啊，誰又能知道未來會發(fā)生什么？”
“多大了？”
“十六?！?p> 他眼中有伏波似的動容，“對，不讀書不一定不會有出息沒錯，但家里有資金支持你創(chuàng)業(yè)嗎？或者說家里有人可以攜帶你嗎？”
“我沒想過要去創(chuàng)業(yè)之類的，我覺得能做到的人都很厲害。我也沒想過自己未來要有多富裕，我只是想有錢能養(yǎng)活自己和未來的家庭，我覺得我可以做到。”
“那你怕啥？還是說你承認自己比別人差？”
“我們班的大部分人一定會被劃到掛掉那一類里的，因為根本沒人在學?！?p> “我從來沒學都可以過，你怕什么？我那年打籃球手受傷字都寫不了，去考，掛了。然后補考應(yīng)該50都沒有，還過了，作文閱讀理解都沒寫，一樣過。”
“語文好過啊，前面選擇題蒙對一些就好了。除了語文和英語，我其他的科目和從來沒有學過的人可以說是一個水平的。”
“你總有好一點的科目啊，就算學考都掛，考個大學就好了。”不知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喝完了一整聽酒，握住易拉罐發(fā)出嘎啦嘎啦聲，“算了，連對自己都沒信心的人，沒必要浪費口水！”
難道心中一切的壓力都只是因為自己不自信？說實話，自己很倔，對方苦口婆心勸告還被自己惹得有些生氣。
過了一會兒，他語氣柔和了許多，“但你讀不讀都要記著，你有個好姐姐。從你中考結(jié)束成績出來差幾分開始一直在找人給你弄著弄那，只是你不知道。你今年回去認真讀！高三你覺得碧蓮不好，我和你姐說讓你去其它學校去?！?p> 此刻外面天很藍，沒有夏天那么沉悶。涼爽的風從窗戶吹進來，花的香氣撲鼻，又夾雜著果實的味道，神清氣爽。
我只覺得身上蒙蒙一層汗意，“這幾天一會兒平靜一會兒***。家里人也為我想了很多，其實包括以前，有好多時候我都想讓他們別管我了。有時候是因為嫌他們煩了，有時候是不想讓他們太累。其實最差的狀況不過是活著，但這樣想未免太沒出息了。我想活在當下，不管十年后的未來我會怎么樣，我想讓自己快樂一點。工作會很累或是以后會很苦，我覺得我都沒理由再要求家人和朋友什么了?！?p> 他搭了手在我肩膀，“回去好好讀，別讓你姐失望，叛逆期就是這樣。”
我是在睡覺時被外面?zhèn)鱽淼碾姾嘎曮@醒的，初秋的傍晚，肚子上也沒橫一條被子，醒來時還是有些微涼的。原先抱在懷里的枕頭早已落在地面上，床沿的手機跳動著綠色的光，又有人發(fā)來消息。
我伸手抓來手機，是婉蝶發(fā)來消息：歐歐，你想我了嗎？
我都能腦補出她的語氣，這句話她經(jīng)常說，于是回復：我的婉蝶，你突然給我發(fā)消息真是猝不及防。
婉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措手不及。
我晃晃暈暈乎乎的腦袋，掰著手指頭算算，離開班級已有六天。
我回復：我們婉蝶還是那么討人喜歡。
婉蝶：我們宇歐還是那么帥氣。
我：不知道班里怎么樣？
這些天，我常常想，當同學老師們第一次發(fā)現(xiàn)那個空位子，知道我沒來時是什么反應(yīng)。
婉蝶：班里都很想你。
他們有沒有可能，在無聊的一覺睡醒后朝最后一排那個位子看，盯著發(fā)呆。
我的眼睛有些干澀，也許是剛睡醒的緣故，其實心里不好受，還是故作輕松回復：我聽說同學們猜測我去當作家了？
婉蝶很快就發(fā)來消息：哈哈哈，那我還是比較希望你回來繼續(xù)當我的同學。
不知婉蝶能不能想象到，我看到她發(fā)來的消息時感動的樣子，如果她能看見的話，一定會覺得很好笑，然后笑出聲來，她的笑聲是很魔性的。
我：這句話真的讓我覺得挺感動的。
婉蝶：感動就用行動回應(yīng)我。
自戀一點想，這是全班同學此刻的心愿吧。
我：我自己都不知道接下來會怎么樣，可能下星期就知道了。
自己寫的這句話，我看得一愣，一覺醒來似乎什么事都忘記了。對呀，家里人說可以委托關(guān)系轉(zhuǎn)職高去，下一步的已經(jīng)有了打算，或許成為定局，那自己還在愁苦什么呢？可是就是抑制不住的憂愁。
婉蝶：什么意思？
我無心再想這些，只是應(yīng)付地回了句：我自己現(xiàn)在也說不清楚。
我看向地面上灑落的照片，是高一開學初自己與班主任的合照，思緒飄回一年前。
你就踏實地去上學吧，別管什么東西。不去過了也好，這是學生時代的回憶。
姐姐是這么說的，其實我并不想看到后半句。
兩天后是周一，早上的一個電話打破了我荒唐的打算，很感謝那通電話，將我的生活從那天開始拉回正軌。
是大伯打來的，前些天就是他說的幫著轉(zhuǎn)職高，這些日子沒了音信，我還以為他不過是隨口說說。他這段時間確實在忙著找各所職高的校長，但他們給出的答案都是一致的：新生報名已經(jīng)結(jié)束，學生名單剛上報給教育局，要轉(zhuǎn)的話只能等下個學期。
我給艷慧老師發(fā)過去一條消息：老師，我到底該怎么辦？
三分鐘前，母親和班主任通話，她說你們班主任聽到你要回去的消息很高興。
班主任回復：晚自習我去教室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