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城中,軍營兩旁的士卒看著走進(jìn)營中的軍隊(duì),不自覺地繞道而行。
不為別的,就為那滿身的殺氣,鎧甲和兵刃上帶著血腥味,讓兩旁的馬匹都極為不安。普通士卒甚至不敢與那些殺徒對視,只是低著頭從一旁走開。
車隊(duì)中的兩輛車轎已經(jīng)被安排離開,一個車駕中是嬴異人和他的妻子,還有一個車駕中坐著的聽說是呂不韋的老父。
顧楠一眼都沒有見過,無論外面兵鋒如何,也沒見那個轎子里出現(xiàn)過什么動靜。
齊齊坐下,靜默無聲。
安陽城,王龁兵敗后就在此地和秦軍的援軍會和攻下汾城,另名安陽。
秦王將他安排在此駐守,也有別的意思,只要時間一到,就能立刻讓王龁北上,再攻長平。
車隊(duì)進(jìn)到兵營,王龁親自出來迎接,摸著胡子。
呂不韋連忙上前,拱手作揖:“王將軍。”
“先生此來辛苦了。”王龁淡淡點(diǎn)頭。
嬴異人與他身邊抱著孩子的女人也走下了車駕,倒是不知道為何,那女子的目光時不時地總是在顧楠身上流連。
嬴異人看到王龁,行禮道:“將軍?!?p> “嗯,公子?!被亓艘欢Y,嬴異人能得到秦王首肯從趙國逃回來,還讓秦王派兵迎接,但凡是有些眼色的,結(jié)合最近的風(fēng)聲都能了知道一二。
嬴異人回秦之后,身份恐怕就會有一個天翻地覆的變化。
但是王龁也沒有和嬴異人多聊的意思,他不喜歡朝堂的這些東西,彎繞太多,他實(shí)在受不了這些。
“秦王以傳手書,公子安心休息幾天,我自會護(hù)送公子回城。”
“如此?!辟惾酥挥X的眼中一干,一年多的日夜,自己終于回來了:“多謝將軍了。”
埋頭一拜,眼里閃著莫名的光華。
大秦,我嬴異人,回來了!
“嗯,職責(zé)所在,有何好謝?!?p> 隨意擺手王龁看向了站在嬴異人身后的人,這才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好久不見了,小顧侄女,怎么見到你王伯都不打一個招呼。”
對于顧楠這個故人弟子王龁還是頗為親近的,何況顧楠的性格和能力都很讓他贊賞。
小顧侄女!
聽到這個稱呼,在場的另外三個人只覺的腦中一陣。
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身后那個穿著喪白戰(zhàn)袍的小將,臉上的去青銅覆面依舊兇煞難言。
這小將,是個女子?
戰(zhàn)時決絕,刀鋒凌厲的悍將居然是個女子。
任誰都不敢相信,是個女子。
看著站在那呵呵的笑著的王龁,顧楠的眼里露出了幾分無奈,出于禮貌脫下了自己的頭盔。
黑色的長發(fā)從頭盔中泄下,青銅覆面也連著被取了下來,露出了里面英氣俊秀的面孔。
女子穿著戰(zhàn)袍,帶著不同于尋常女子的氣度。
“王伯,我好歹也是個將軍,人前給我留幾分面子可以不?!?p> “???啊,哈哈哈。”
王龁摸著自己的胡子笑著,也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稱呼實(shí)在不合適。
“是你王伯不是,是你王伯不是。”
一旁的三人看得眼睛發(fā)直。
呂不韋看著這女子嘴巴有些發(fā)干,但是還是忍住了,沒有露出半點(diǎn)不合適的表情。
而嬴異人卻呆住了,半響,抬起了一個根打顫的手指,指著顧楠。
那首蝶戀花,那個,對就是那個。
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顧,顧兄弟!”
顧楠淡笑了一下,對著嬴異人拜道:“異人兄,卻也是好久不見了?!?p> “這,這?!辟惾诵α顺鰜恚冻鰩追挚煲?,這種神情卻是這幾日第一次出現(xiàn)。
“顧兄弟你當(dāng)真不仗義!就在我旁護(hù)衛(wèi)也不和我說一聲,真沒想到,真沒想象到顧兄弟原是文武雙全。”
說著提起拳頭,就要捶在顧楠的肩膀上。
但是隨即想起了顧楠的女子身,手停在了半空。
“軍陣之中不是敘舊的地方,還望公子勿怪?!?p> 顧楠的語氣里帶著幾分生分,嬴異人聽得出來。
張了張嘴巴,眼神垂了下來,默默地放下了手,在自己的衣擺上拍著。
“啊,是,也是,軍陣不是敘舊的地方?!?p> 想起自己這幾日的作為,嬴異人心下晦澀。
他明白是自己的吝私寡情,才讓顧楠對他如此,但他又能如何呢。
雖然相識不久,顧楠本算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友人。
嬴異人想起了小時候,自己問父親,為什么爺爺總是自稱寡人。
父親看著他說。
王者,孤寡無情之人,乃為寡人。(這只是他父親有感而發(fā)而已,事實(shí)上寡人的正確意思是寡德之人也就是道德方面有不足的地方的人,是謙虛的自稱。)
又看向顧楠強(qiáng)笑著:“顧兄弟倒是還從未和我說過你原來是個女子,著實(shí)嚇了我一跳?!?p> “我,我也累了,王將軍給我們安排一個休息的地方吧。顧兄弟,我們來日再敘。”
王龁點(diǎn)了點(diǎn)頭,兩個士兵上前帶著嬴異人和呂不韋的車隊(duì)離開。
只留下顧楠和她的陷陣軍。
顧楠轉(zhuǎn)過頭,看著陷陣軍,一揮手:“全軍原地修整?!?p> “嘩?!币魂囨z甲相碰的聲音,陷陣軍齊齊坐下,各自休整。
有人開始擦拭裝備,有人則從懷里拿出一早準(zhǔn)備好的布條開始往自己身上的傷口上纏。
一夜的急行軍,就連一個包扎的時間都沒有。
當(dāng)真精銳,王龁把這一切看在眼里暗自點(diǎn)頭。
看向顧楠:“王伯知道你喜歡什么,來,王伯這還備著些。”
說著笑著拍著顧楠的肩膀。
兩人走進(jìn)忘了軍營的一個營房。
王龁身為守將,駐扎的倉促,目前就是連間自己府邸也沒有,日日住在軍中的營房里。
營房里王龁拿來了兩壇子酒水,放在了桌上和顧楠對坐著。
“來,今日算王伯請你。”
長平之戰(zhàn)的時候,顧楠就日日念道沒有酒水,為這事沒少被白起捶,王龁自然也知道這孩子的癖好。
誰知顧楠擺了擺手:“已經(jīng)不喝了?!?p> “不喝了?”王龁一愣。
“嗯?!鳖欓⑽⒊隽艘豢跉猓S意地做著:“我?guī)煾改抢项^常說喝酒無益,曾經(jīng)是不聽的,如今倒是準(zhǔn)備戒了?!?p> 白起啊······
王龁抿著嘴,拍了一下酒壇,拿到一邊:“是,喝酒無益,不喝好?!?p> 目光看到了顧楠穿在甲胄里的喪服,王龁笑著嘆了口氣。
卻是個重感情的人。
老友,你這徒弟倒是沒白白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