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煎好的,這一路走過來也應(yīng)該不燙了,公主趁熱喝了吧,要不一會兒涼了就不好了?!?p> 灼灼和崔鈺一前一后將她夾在中間,冥魅不想讓人覺得自己連喝個藥都害怕,硬著頭皮接過來,可才一聞到那苦澀的味道,眉心便皺成了一團(tuán)。
見她如此,男人忽然變戲法似的拿出一袋子酥糖來,“喝完藥吃塊糖,嘴里便不會那么苦了?!?p> 那是冥魅最愛吃的東西,她嗜甜,從前在崔府的時候,崔鈺常買了給她吃。配上一壺清香的恩施玉露,她自己一人便能吃掉整整一盒。
曾經(jīng)那些比酥糖還要甜蜜的回憶涌上心頭,卻只讓冥魅覺得比眼前的藥還要苦澀許多。她本想直接拒絕,可一抬頭就看見了崔鈺那溫柔的眉眼,男人臉上的表情既無奈又寵溺,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樣。
鬼使神差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之前打定主意要報仇雪恨,賭咒發(fā)誓再不會被他迷惑,可不知為什么,那些堅(jiān)定的念頭輔一碰到他這個樣子,就全都打起了退堂鼓。冥魅最受不了崔鈺哄她時那挑眉笑著的模樣,咬了咬牙將那碗苦藥一飲而盡。
最后一口藥汁剛咽進(jìn)去,便馬上接過他手里的糖吃進(jìn)嘴里,看在他方才拒絕了那個女人的份兒上,她就吃他一塊糖,應(yīng)該也沒關(guān)系。
知道自己沒出息,可這次,她直接把心里那個嘲笑的聲音掐滅了。
“你一個大男人,隨身帶著這些酥糖做什么?”打發(fā)了灼灼去摘花,亭下便只剩他們兩個人。
“快到清明了,亡妻的墳就在這附近,待這幾日祭禮結(jié)束我便直接拿了東西去看她,省得回到城中再折返回來?!彼@次出來時就備好了東西,只待陛下離開行宮,自己的職責(zé)結(jié)束,就可不用再隨行了。
“所以,這是喜糖么?你拿了和長孫小姐的喜糖去看先夫人,就不怕她半夜回來找你啊?”冥魅存心和他過不去,她倒要看看,崔鈺為何不肯娶長孫蓉嫣。
自己在他心中到底只是個用來推托對方的幌子,還是別的什么。
男人聞言皺起了眉,對冥魅說到,“公主方才不是聽到了,崔某并不愿與長孫小姐成婚。”
“這是為何,長孫小姐哪里配不上侍郎么?”嘴角帶著笑意,冥魅瞇著眼睛看著他,手指不自覺地勾住了男人的下巴。花叢之中,兩人相對而立,一陣夜風(fēng)將那淡淡的花香和她身上若有似無的胭脂味兒一并吹向崔鈺,如夢似幻的場景讓他忘了躲,就這么靜靜看著她。
借著忽明忽暗的宮燈燭火遠(yuǎn)遠(yuǎn)望去,像極了幻化成人形的女妖精在調(diào)戲書生。
崔鈺看著眼前的人,一樣精致美艷的面容,一樣的伶牙俐齒,連那愛揶揄人又好奇心重的性子都一模一樣。如果她不是冥魅本人,也該是她的轉(zhuǎn)世,不然何以解釋那種種相似之處。
只差一點(diǎn)就吻上了她唇,卻被灼灼的一聲“公主”打斷了。
小丫頭提著竹籃跑了回來,臉上堆滿了笑,獻(xiàn)寶似的將那滿滿一籃子花舉到她眼前。冥魅被崔鈺反客為主的舉動嚇了一跳,紅云從臉頰燒到了耳根。好在灼灼的心思全在那花上,倒也沒在意。
“崔侍郎,你怎么還在這兒啊?”對這個一連兩日頻頻出現(xiàn)在視線內(nèi)的男人一點(diǎn)好感都沒有,可能是因?yàn)樗泅姺虻纳矸?,又或許是為著那些流言,總之她只覺得崔鈺晦氣的很。
“侍郎莫不是得隴望蜀,有了長孫小姐還不夠,還巴望著別的什么吧?”一臉護(hù)主心切,灼灼索性站到了冥魅和崔鈺之間,用身體將兩人隔了開。
聽她這么說,冥魅心下也存了疑影,且這小丫頭摘了那么多花,自己也沒理由再將人支開了。為了避免刻意,只好先將那些疑問忍了下來。來日方長,那些前塵往事,她早晚有機(jī)會弄清楚。
“反正父皇已經(jīng)賜婚了,本宮在這兒先道一聲恭喜,來日若是侍郎真與薛國公家的小姐結(jié)了秦晉之好,可別忘了給本宮送點(diǎn)喜酒來?!鞭D(zhuǎn)身正要離去,冥魅卻忽然回頭,對著俯身施禮相送的崔鈺道,“只是下次,別再拿這些打發(fā)死人的東西給本宮了?!?p> 望著女子的背影,崔鈺笑笑。原本他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斯人已逝,任憑自己再做什么都是于事無補(bǔ),可不就是在打發(fā)么?那些沒了她陪伴后的漫長歲月,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嗳兆舆^久了,像一個巨大的泥潭吞噬著周圍的一切,以致于等閑的甜根本拯救不了他,只能靠著一點(diǎn)一滴的思念打發(fā)。
崔鈺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過那些暗無天日的時光的,只是如今,一切都有了轉(zhuǎn)機(jī)。拿了一塊糖放進(jìn)嘴里,那甜膩的味道似是多年未曾品嘗過了。
汝南公主身上的香氣恍然還縈繞在鼻尖,男人低垂著眉眼,衣衫忽然被一滴淚氤氳了一片,那本就漆黑的顏色頓時如墨一般暈開,又更深了幾分,“魅兒,我想你了。”
園子的另一頭,冥魅琢磨著灼灼的話,那些之前因?yàn)榇掴暰芙^了長孫蓉嫣而愉悅起來的好心情瞬間煙消云散。
“方才,你說崔侍郎得隴望蜀,是什么意思?”追著問到,她此刻也無需避嫌了,反正灼灼不是崔鈺,哪怕她表現(xiàn)的對他的事過于上心,也沒有關(guān)系。
小丫鬟聞言立刻來了精神,眉飛色舞地說到,“我也是聽人說的,崔侍郎近日來和魏大人走得很近,頗得宰相大人青眼,坊間有傳言,說崔侍郎鴻鵠之志,薛國公家的小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他惦記的是做陛下的乘龍快婿呢。”
冥魅聞言,心中一驚,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心思。
不止是薛國公家嫡小姐的相貌他看不上,就是對方的身份他也看不上了。所以,他那些癡情的樣子全是為了搪塞長孫蓉嫣么?
十年前男人絕情的樣子深深印在腦海里,十年后他深情款款的眼眸亦不像是假的,一時間,冥魅也不知該如何分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