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梧桐,蟬鳴漸止。
一只三花貓從圍墻上蹦下來,甩了甩身上的雨珠,悠然自得的靠著回廊廊柱舔毛。聽見拐角處傳來人聲,也不閃躲,而是停下嘴上的動(dòng)作,“喵喵”的向著正在和云穆瑄交談的陸蘅走了過去。
“哎呀,你這個(gè)小淘氣,找了你半天都不見蹤影,又被哪個(gè)的小魚干給拐走了?”
三花貓很親陸蘅,在他的腳旁蹭來蹭去。被陸蘅一手拎起后脖頸,提到眼前。
“說起來,來了這里半天了還沒見過我那未曾謀面的外甥媳婦?!崩险咝α诵?,指著三花貓嗔怪道,“干脆把你這個(gè)小沒良心的送給外甥媳婦算了!”
那三花貓似乎是聽懂了陸蘅的意思,不停的喵喵叫了起來,似是不滿。
云穆瑄笑了笑,支開了話題:“舅舅這次打算在平城待多久?”
陸蘅放下手中的貓咪,神色忽然變得些許凝重。
“當(dāng)年老夫曾立誓,不踏入京城半步,平城與京城相隔不過三十里,自是不能在此地久待落人話柄,但是目前天下的形勢,你也知道。藩王蠢蠢欲動(dòng),邊境的各種異動(dòng)恐怕也和他們擺脫不了干系?!?p> 陸蘅垂了垂眼眸:“當(dāng)年凝娘最不希望的就是讓你卷入這天下紛爭,誰想到云錚那個(gè)老匹夫死前還把你拖下水!”
說到這,陸蘅不免神色憤恨,撫著胡須的手不免攥緊。
云穆瑄的母妃陸凝,與先皇乃是青梅竹馬,先皇登基后被納入后宮,雖不受寵,卻也因?yàn)槟缸宓氖来追鉃榱耸珏?,位列四妃地位尊貴。
“若是凝娘還在......”陸蘅欲言又止。
云穆瑄輕笑:“舅舅不必神傷,既已身入此局,瑄自當(dāng)好好走下去?!?p> 陸蘅哈哈笑了兩聲:“別看舅舅遠(yuǎn)離朝堂多年,人脈還是有一點(diǎn)的,當(dāng)今朝臣有部分是我當(dāng)年的下屬,你遇到麻煩事可以盡管找他們幫忙。”
“陸家雖然如今式微,但底蘊(yùn)還是有的,你想做什么盡管放開手去干,不必害怕得罪那些個(gè)人?!?p> 云穆瑄聞言往后退了兩步,深深一揖,兩人一時(shí)相顧無言。
“對了,老夫?qū)ξ夷莻€(gè)外甥媳婦,倒是十分的好奇,什么時(shí)候能讓我見上一面?!?p> 云穆瑄勾了勾唇角:“馬上就要開飯了,舅舅隨我一起去見她吧?!?p> -
晚膳時(shí),浮生換了一身粉色的宮裙,正坐在飯桌旁百無聊賴的等云穆瑄來一起用膳。
說實(shí)話,她與云穆瑄一同用膳的時(shí)候很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幾乎有三百五十天不在王府。剩下的十五天不是在書房就是來蹉跎她,抽查她的功課。
而這次不止有云穆瑄,還有另一位她不認(rèn)識的老人,須發(fā)斑白,卻看起來很精神,眉眼和云穆瑄有些相似。
陸蘅跟在云穆瑄身后,一跨進(jìn)門檻就看到了一個(gè)粉雕玉琢的少女坐在桌前,面色白皙透著紅潤,在一身粉裙的映襯下顯得更加明艷。
縱是陸蘅在京城待了半輩子,見過形形色色的世家美人,也不免在心里驚嘆這女娃過分的美貌。
“浮生,”云穆瑄開口介紹,“這是我的舅舅陸蘅。舅舅,這便是孤的王妃,浮生?!?p> 浮生聞言站起來行禮,也依著云穆瑄一同喚了舅舅,陸蘅神色從容的回了,于是三人便一同入座用膳。
云穆瑄用膳時(shí)很安靜,倒是陸蘅時(shí)不時(shí)會問浮生一些問題,譬如來京城后吃住可還習(xí)慣,譬如太后平時(shí)可有為難她,又譬如喜不喜歡小動(dòng)物。
浮生咽下口中的雞湯,笑的眉眼彎彎:“自然是喜歡的,以前師兄就養(yǎng)過小狗,我經(jīng)常喂它、逗它玩呢?!?p> 陸蘅聞言眼睛一亮:“狗舅舅是沒有,但是......”話音未落,不知道陸蘅從哪兒就變出了一只小三花。
云穆瑄視線被吸引了過去,卻不是方才見到的那只傲嬌三花貓,而是一只非??蓯鄣娜ㄓ揍?,想必是那大三花貓生的崽子。
浮生更是眼前一亮,要不是云穆瑄就坐在旁邊,她簡直想沖過去一把抱進(jìn)懷里摸摸。
從小浮生的表情變化中,陸蘅得知他送的這份禮物外甥媳婦應(yīng)當(dāng)是很滿意的,于是他微笑著將小貓交給一旁的阿靜,又和云穆瑄寒暄了一會兒,便借口老年人需要多休息,回后院廂房去了。
因著云穆瑄還未離席,縱使浮生歸心似箭,也只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在椅子上。
云穆瑄不緊不慢的用完膳,拿起帕子輕輕擦了擦嘴,又不緊不慢的凈了手。這才偏過頭來將目光落在了浮生身上。
“你若是累了,可不必等孤,自行回去休息?!?p> 聽到這話,浮生微不可見的抽了抽嘴角:要是他真這么想的,何必這個(gè)時(shí)候才說。
世人皆道攝政王豐神俊朗、清貴儒雅,可浮生知道,他實(shí)在和“儒雅”二字沾不上邊,仿佛一只披著羊皮的狼,整天一肚子的壞水坑她。
浮生搖了搖腦袋:“我等王爺一同回去?!?p> “也行?!?p> 云穆瑄微笑著抿了一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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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dāng)云穆瑄莫名奇妙尾隨她一路回房后,浮生又坐不住了。
“王爺,時(shí)候不早了,您是不是該回房休息了?!?p> “嗯?!?p> “所以......”
云穆瑄把門一關(guān),邊脫外袍,邊說道:“在外有所不便,孤今天便同王妃同宿一屋了?!?p> 浮生簡直懷疑自己聽錯(cuò)了,如同一座石雕杵在原地。
“怎么了?”脫到只剩月白寢衣的某王爺停在石化的小浮生面前,狀似不解的在她面前揮了揮手。
“王妃難道高興傻了?”卻壓不住他上揚(yáng)的嘴角。
“不是......王爺,你......”
浮生反應(yīng)過來他剛剛說了什么,臉頰唰的一下紅了。雖然她年紀(jì)尚小,但是有些事情也并非完全無知,尤其是那教條苛刻的嬤嬤,整天教導(dǎo)她如何成為一位“稱職”的王妃。
看著急了半天只憋出幾個(gè)字的少女,云穆瑄笑出了聲。
看來這小王妃還真是不經(jīng)逗啊。
他正了正神色,眼底的笑意漸漸收起,壓低了聲音:“隔墻有耳,王妃不必緊張,孤還沒禽獸到那種程度?!?p> 眼前的少女兩頰紅紅的,一雙圓圓的眸子因?yàn)樗脑捦赋鲂┰S疑惑。
云穆瑄突然覺得她比上回在王府見到的時(shí)候長高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