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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圖

第五十三章 故人門前難登臨

螢火圖 長長的長安道 3277 2017-12-19 12:32:13

  “跟我說說,你們倆是什么關(guān)系?”在去舊太子府的路上,殷澄練笑嘻嘻地斜眼問著。

  畫十三抬眸望了關(guān)天瑜一眼,她只垂頭走路并不理睬半句,他悻悻地笑道:“關(guān)大人貴為大殷女史官,怎會與我有何瓜葛。”

  關(guān)天瑜突然停住了腳步,轉(zhuǎn)過頭來幽幽地望著畫十三。殷澄練見兩人的眼神別有深意,瞥了一眼關(guān)天瑜身邊的霽月和光風,繼續(xù)笑吟吟地追問道:“我聽這兩個孩子說,今日天瑜來畫館可是為了看他們干爹的?!?p>  “別胡說!”關(guān)天瑜和畫十三異口同聲地對殷澄練喊道。

  殷澄練愣了愣,更睜大了一對桃花眼打量著他二人:“這可不是我胡說的啊。你倆,倒是心有靈犀地默契對外??!”

  殷澄練說完,才感覺到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他緊了緊眉心,看向畫十三:“你方才這語氣,聽起來倒是對本殿下毫不客氣啊?!?p>  畫十三和關(guān)天瑜對視了一眼,他將錯就錯地笑道:“澄殿下是性情中人,我亦自由慣了,還以為殿下并不把貴賤禮數(shù)放在心上,看來是我想錯了,還望殿下恕罪?!?p>  殷澄練頓了頓,笑道:“貴賤有別,我怎么會不在意?!?p>  畫十三和關(guān)天瑜微微一愣,徐徐跟在殷澄練身后,聽他繼續(xù)散漫說道:“京中煙云,二十年如一日的起起落落。多少王權(quán)富貴凈干些齷齪下作事,又有多少寒門志士逆流而上。你說,到底何為貴?何為賤?”

  夜色迢迢,畫十三看著殷澄練回過頭來隨口發(fā)問的樣子,心里驀地涌上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覺。陌生的是,這些年兀自成長的光陰里,殷澄練沒有馬齒徒增,心里果然有些主見,而熟悉的是,似可窺見他初心未改,純良如舊。關(guān)天瑜也有些吃驚玩世不恭的皇子似乎有幾分見識,走在關(guān)天瑜旁邊的朱雀一言不發(fā),眼底深沉如霧。

  “殿下此言,別開生面?!碑嬍簧畈粶\地回應(yīng)道。

  “你我,應(yīng)該也算舊相識了。”殷澄練此話一出,畫十三眉心一蹙,不置可否地靜靜等著殷澄練的后話,“我收藏你的畫,少說也有三五年了??吹贸觯茏龀鲞@等畫作之人,必定胸懷磊落、心地純良,是個值得相交的朋友。以后呢,我殷澄練罩著你,絕不會讓老狐貍動你分毫。”

  以后,我殷澄練罩著你,絕不會讓這群小崽子們動你分毫——少時豪氣沖天的稚嫩話語回蕩在畫十三耳畔,他一時有些晃神。

  “我在京中,大約只有殿下一個朋友了。”畫十三沒說出的話是,也不知是福是禍。

  “不會啊?!币蟪尉毭佳蹘Γ钢磉叺膸讉€人,“小豆子、天瑜、朱雀姑娘,都是你在京中的朋友啊,你們說是不是?”

  唯獨關(guān)天瑜沒有點頭,她總是壓抑著目光不肯看向畫十三,殷澄練溫言問道:“兩口子吵架啦?”

  “什么兩口子?”

  殷澄練聽見他二人再次異口同聲地反駁他,不禁噗嗤一聲笑了:“還說不是?”

  關(guān)天瑜見并無外人,直截了當?shù)刂钢嬍f道:“殿下,其實他就是——”

  “其實我就是一個畫畫的,偶有貴人青眼,關(guān)大人對我也只是欣賞罷了?!碑嬍泵r住了關(guān)天瑜的話,對她使了使眼色,示意不要說破。

  關(guān)天瑜皺了皺眉,看了眼疑惑不解的殷澄練,微微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么。她趁殷澄練走在前面不注意的時候,低聲問畫十三:“怎么不讓我告訴他你是誰,難道,你也負了他不成?!?p>  畫十三壓低了嗓子:“當年的事,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內(nèi)情,他也并不知曉,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釋清楚的。而他為人伶俐沖動,若知道我的身份,定不會像你這樣沉得住氣,到時候難保他不會惹出什么事?!?p>  關(guān)天瑜輕輕點了點頭,不言不語地走著。而她身旁的朱雀一字不落地聽到了畫十三的話,心里騰起了幾分疑惑,暗暗記下了這個不同凡響的畫師。

  “殿下,我回宮了,就此別過。”走到路口,關(guān)天瑜拉著兩個孩子向殷澄練告辭。

  “夜深了,我送你?!敝烊缚戳丝礉庵氐囊股?,看了看柔柔弱弱的關(guān)天瑜。

  關(guān)天瑜掃了畫十三一眼,淡淡搖頭道:“不必了,我一個人習慣了?!?p>  畫十三看著近在咫尺卻疏離遙遠的女子,太多話梗在心頭無語凝噎,他咽了咽喉嚨,客氣道:“關(guān)大人改日得空的話,不妨過府相敘,免得我們幾個男子怠慢了朱雀姑娘?!?p>  畫十三近乎懇求地沖關(guān)天瑜擠了擠眉眼,關(guān)天瑜似乎明白了什么,答應(yīng)之后便漸行漸遠,消失在夜色盡頭。街尾一繞,轉(zhuǎn)眼,幾個人就到了舊太子府,門前,佇立著如石碑一樣風雨無阻的行軍帳篷,燈火搖曳。殷澄練率先進帳篷去見太子府的守護者,張越恒。

  “不行!絕對不行!”一聲斬釘截鐵的拒絕鏗鏘落地,震動了帳篷簾子,“此乃堂堂太子府,又不是酒家客棧!豈能隨意收留他們?”

  “與我而言,它也不過是個遮風避雨之所。你也說了,這里是太子府,我邀幾個朋友小住幾日,有何不可?”殷澄練執(zhí)拗地反駁道。

  “殿下,你聽我說,”張大將軍面對殷澄練的時候常常語重心長地像個老媽子,“我奉圣命,守護太子府,在京城之地安營扎寨,戰(zhàn)戰(zhàn)兢兢十年如一日地帶兵把守,好不容易待殿下長大成人,府上不曾出過半點差池。怎么能隨便放人進去住在這里呢?萬一殿下安危有損如何是好?”

  “是舊太子府?!币蟪尉毐詈髱捉z耐心說道,“張老鬼,你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酩酊大醉了十年吧?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空架子能有誰惦記?畫十三處境危險,我一定要接他們?nèi)敫?,親自看護。你若把還當我是皇子,這次就不要阻止我?!?p>  畫十三聽見帳篷里忽然安靜了下來,良久,響起了張越恒渾厚低沉的聲音:“殿下以為,這些年府上的安然無恙真的只是因為無人問津嗎?”

  殷澄練默然了片刻,這時,畫十三突然聽見一陣風流嬌媚的咯咯笑聲從長街盡頭幽幽傳來,打破了濃重夜色,一個花紅柳綠的豐腴身影扭腰轉(zhuǎn)臀地大搖大擺鉆進了帳篷里。畫十三十分愕然,因為進去的女子,他曾經(jīng)見識過她的厲害。

  “恒恒?!?p>  當這個女人一上來就千嬌百媚地如此呼喚一條硬漢張越恒時,殷澄練的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這位大娘…哦不,這位姑娘,你是?”

  張越恒比茅坑里的時候還又臭又硬的一張臉突然就如融化在糖水里的繞指柔一般,沖著深夜來訪的女子嘿嘿笑道:“袖娘,你怎么來啦!坐坐、快坐!”

  一旁站了半天沒看到張越恒半分好臉色的殷澄練氣不過似的清了清嗓子,輕咳了幾聲。

  女人掃了眼張越恒遞過來的凳子,又恭敬地對殷澄練欠了欠身,媚眼如絲地望著張越恒:“能讓我紅袖落座的,除了男人的懷抱,豈有別處?恒恒,你又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看著眼前這個半老徐娘言語風騷之態(tài),殷澄練忍不住撇了撇嘴。而張越恒卻喜形于色、兩眼放光地樂呵呵道:“袖娘,你肯讓我碰你啦?我的懷抱,早就為你敞開了,我想你有多久,它就等你有多久了!”

  紅袖掩面盈盈笑了笑,輕飄飄的目光在張越恒身上向下游走:“它?它一直在等我么?”

  殷澄練聽了紅袖的輕浮之語不禁打了個激靈,皺眉問道:“紅袖姑娘對吧?你深夜來此,所為何事?”

  紅袖灼灼勾人的目光片刻不離地脈脈望著張越恒:“奴家,來向張將軍討一樣東西,只是不知道張將軍還認不認賬。”

  “什么東西?”殷澄練按捺不住好奇心,搶先問道。

  “一個承諾?!?p>  “什么承諾?!?p>  紅袖輕輕把手搭在張越恒的鎧甲上,款步扭腰繞著他走了一圈:“恒恒,你曾答應(yīng)我,只要我紅袖肯答應(yīng)你一夜春宵,你就應(yīng)允我任何事,對不對?”

  張越恒心神蕩漾不已,眼睛直勾勾地落在紅袖的一片白白嫩嫩的酥胸上,不住地點頭:“對、對!除了我這條命,你要什么,我都給你!”

  “噓,別亂說。我要你的命做什么?”紅袖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眸,瞄了眼帳外,笑眼一彎道:“我想,問你這尊貴無比的太子府府邸借個容身之處,行不行?”

  這話聽得殷澄練不大樂意。張越恒也斂去了大半的笑意,為難道:“袖娘,第一,這是澄殿下的太子府,不是我的地盤,第二,你有諾大的春滿樓需要經(jīng)營,怎會相中這里?”

  “哦?我來時偶然聽見你和殿下的幾句爭執(zhí),還以為這里是你說了算呢!”紅袖一臉吃驚地沖著張越恒眨巴瞪羚一般的大眼睛。

  張越恒悻悻地瞄了一眼皺眉靜立的殷澄練,頗為委屈地沖紅袖使了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誰知紅袖深夜來訪的目的似乎恰在于此。

  “我要你答應(yīng)殿下的命令,允許帳外幾個年輕人入住太子府?!奔t袖霸氣凜然地揚手摩挲著張越恒胡子拉碴的方下巴,湊在他的耳邊呼著撩人的團團熱氣:“我記得大丈夫如張將軍者,平生最恨言而無信,尤其是對女流之輩。”

  張越恒啞口無言地犯難之際,紅袖又十分大膽、旁若無人般在張越恒的腮幫子印上了一個豐厚無比的紅唇痕跡,又低語道:“你可是答應(yīng)過我了的,恒恒?!?p>  張越恒整個人又麻又酥,咽了咽口水,目光向帳在望去,擰著眉端問道:“你為什么會認識他?還要替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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