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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圖

第四十四章 問冤家情為何物

螢火圖 長長的長安道 3262 2017-11-28 23:33:58

  商陸直直地看著畫十三,沒有任何反應(yīng)的意思,畫十三別有深意地望了京墨一眼,冰冷的目光帶著質(zhì)問久久凝視著商陸。

  終于,商陸重重地眨了眨眼。

  京墨的心揪了起來,畫十三眉峰一緊,繼續(xù)問道:“姜黎就是死于周榮拿到的水毒龍,對不對?”

  京墨看到商陸再次眨了眨眼,她還是不愿相信地暗自搖頭,如果說,以前她不接受,是因為沒有得到商陸的答復(fù),那么此刻,她就是因為商陸的答復(fù),才不敢去接受。

  畫十三攥緊了拳心,咬緊了檳榔角,繼續(xù)艱難啟齒地發(fā)問道:“和周榮私相勾結(jié),把杏林谷的地圖出賣給周榮的人,是不是你!”

  話音沉重落地,驚得京墨倒吸了一口涼氣,畫十三所問,是她從來不曾想過的,一時間,她心里有什么東西“嗡”地炸開了一般,呆呆地看向商陸——她至親至敬的同門師兄。

  這次,商陸沒有眨眼,他使盡渾身力氣,艱難地把頭轉(zhuǎn)向了京墨,他猩紅的眼眶不知何時漲滿了熱淚,久久凝望著京墨,干澀的薄唇像被風(fēng)吹動的一片枯葉般微微顫抖,他想說些什么,可卻什么也說不出口。

  畫十三眼眶也忍不住泛起了微紅,他甚至能聽到咬緊的牙關(guān)重重廝磨的微響,他努力遏制住唇齒間搐動的恨意,語氣決絕地發(fā)問道:“說,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京墨跨了一步,攔在了畫十三和商陸中間,把商陸護在身后,神情無比復(fù)雜地阻止道:“不要再問了,師兄已經(jīng)這個樣子了……”

  畫十三壓抑的怒火騰地一下竄了上來,他眼神陌生而警惕地看著京墨:“你為什么不讓我問下去?”

  “我……”京墨一時支支吾吾,手足無措起來,這一切完全超出了她的預(yù)料。

  “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你和他一起勾結(jié)周榮是不是!怪不得你不問事實真相地一直照顧他,怪不得你一心想留在周榮身邊!”畫十三泛紅的眼眶目不轉(zhuǎn)睛地逼視著京墨,已經(jīng)說不清他的情緒是怒是恨還是無可奈何的無能為力。

  “啪”地一聲,一記耳光無比響亮地落在了畫十三的左臉上,京墨畫的紅胎記和她落下的紅手印斑駁交織在一起,錯綜復(fù)雜就如他二人的心緒。

  “你住口!”京墨已經(jīng)忍不住無聲無息地淚流滿面,可她壓抑住哽咽的情緒,語氣冷靜利落地對畫十三回道:“既然你不信我的師父、我的師兄,還有我,請你出去!你我之間從此就是路!”

  “我只相信真相!”幾個字擲地有聲地砸在了每個人的心頭,畫十三和京墨誰也不讓誰地四目相對,他轉(zhuǎn)過頭看向商陸,仿佛用盡一生的力氣和耐心問了第三遍,“幫助周榮拿到水毒龍的人,到底,是不是你?!?p>  京墨冷冷地沖著門口抬手,對著畫十三做了“慢走、不送”的手勢??伤l(fā)現(xiàn),畫十三緊繃的神色忽然笑了起來,他的笑意從嘴角逐漸蔓延,如漣漪一般擴散開來,漸漸變成朗聲的笑,變成哈哈大笑,變成仰頭干笑……京墨疑惑地順著畫十三的目光看向商陸,她見到,商陸的回答了。

  商陸沒有眨眼,而是重重地合上了眼,眼尾淌下了兩道渾濁的淚痕。

  京墨泄了氣一般失魂落魄地順著床沿滑了下去,癱坐在地上,難道她照顧了十年、相依為命的師兄,就是一手促成當年一切的人嗎?她的心里只剩下一片茫然,十年前發(fā)生了什么?十年后又發(fā)生了什么?她聽不到人回答,只聽到畫十三的苦笑漸漸止息,聽到他一步步朝門外走去,他站在門上,側(cè)過頭來,淡淡地留了一句:

  “該浮出水面的,跑不了。我定會還當年之事一個真相。”

  “站住?!本┠鋈皇竦匦币性诖策?,她的一雙秋瞳里暗淡無關(guān),遙遙望著門上離去的背影,笑著問道,“畫十三,你此刻是不是很后悔。后悔那個晚上,派長靈殺我卻沒能得逞?!?p>  畫十三頓時被凍在了門框上,凝滯如河底石像,他擔(dān)心的果然來了,那天她來取回羅衫,在門外都聽到了,只是她一直沒說而已。他很想回去把此刻備受煎熬的她緊緊抱在懷里,安慰她,開解她,可偏偏,他連自己都還開解不了。

  她問他后不后悔沒殺她?他在心里突然就回想起了他們之間的許多瞬間,她在沁園畫胎記的樣子,她在春滿樓跳舞的樣子,她躲在他床上的樣子,她在他懷里像瘋兔子般掙扎的樣子……

  “嗯?!彼^也不回地悶聲回了她一個字,接著便拂袖離去了。

  直到曼曼端著茶水回來,看到京墨一直在地上愣愣失神地呆坐著,著實嚇了一大跳,她問什么京墨也只字不發(fā),只好忙扶京墨起來,京墨還是像丟了魂似的不肯張嘴說話。

  曼曼從沒見過京墨這副樣子,又是緊張又是心慌:“墨墨,你這是怎么了?難道也被床上的木頭人傳染了不成?方才那個賣畫的富裕公子哥呢?”

  “畫十三走了。”京墨眸色暗淡無神,終于擠出了幾個字,可剛念完他的名字,她就不爭氣地淌下了連綿的淚水,喋喋不休地念念道,“他是后悔的。他后悔?!?p>  曼曼聽到“畫十三”這個久聞其聲的名字頓時一驚,更被一向冷靜從容的京墨這副樣子嚇了一大跳,她了解京墨此刻不需要任何言語開解,只把京墨攬在懷里,默默相陪。

  “十三少,你回來了?!遍L靈一聽到畫十三的腳步聲便從凳子上一跳而起,“我又從幾個老病人口中查到,京藥師和春滿樓好像——”

  “不必再查她了?!碑嬍Z氣冷淡地阻攔道。

  長靈聽不出畫十三的情緒到底如何,他愣了愣后,憨笑道:“長靈知道了!京藥師是不是已經(jīng)成了十三嫂,所以不用再查啦!”

  “胡說什么?!碑嬍袣鉄o力地嗔責(zé)道,“她已經(jīng)知道我曾派你去暗殺她?!?p>  “?。俊遍L靈這下聽出來畫十三的不高興了,他有些局促地囁嚅道,“這可怎么辦,她會不會再也不理十三少了?”

  畫十三苦笑了一聲,他搖了搖頭沉吟道:“如今,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我后悔的是,一開始沒有分清楚待她的界限,想不到,她既不是觀棋的人,亦非棋子,而是同為下棋之人啊。”

  長靈著急地撓了撓頭:“十三少,我看啊,你明明就是愛上人家了,還老扯什么下棋呢。以前在大漠里,可沒見你和哪個女子這么親近,也沒見你時常提及!”

  畫十三微微怔了怔,“愛”這個字,煙火氣與縹緲意并生,在他這樣的年紀,也只有從長靈的口中說出這個字,才頗有幾分真誠動人之處。環(huán)顧身畔多年人事,什么愛不愛的,畫十三從來說不出口,以至于他已經(jīng)忘了自己或許還有這份能力。

  “哦對,除了十三少總是掛在嘴邊的那位‘宮中舊人’,長靈可是再沒聽過別的女人了!”長靈滿是一副故作伶俐的憨態(tài)。

  是啊,他的小瑜還深居宮墻之中,如果他當年沒被周榮的府兵一路追殺,也就不會失約于她,相互支撐遠走高飛,或許會是另一種局面?

  “周榮……”

  畫十三漸漸冷靜下來,細細回想京墨接近周榮的前因后果。如果她當年真的和商陸一起勾結(jié)周榮,出賣水毒龍,又何必帶著藏有地圖的畫去找周榮呢?這豈非狼入虎口。而且,在此之前,她壓根對畫中玄機一無所知,好像只是在走一步看一步地求索著背后的真相,他的出現(xiàn),對她來說也不知是好是壞。

  “難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畫十三“豁”地一下從凳子上立里起來,來不及多說半句就沖了出去,往沁園飛奔而去。此刻,他滿腦子都是京墨近乎崩潰地、無望無助地癱靠在床邊的場景,而當時,他怎么就頭也不回地決然離去了呢,怎么就把商陸的錯和沒查清楚的事一股腦歸罪于京墨呢。畫十三一路飛馳,后背的灼燒傷口裂裂刺痛,血水伴著膿水滲出了京墨親手包扎的布帶,氤氳了一大片衣衫,他恨不得須臾之間出現(xiàn)在京墨面前,告訴她他最后答復(fù)的一個“嗯”字只是有口無心,他有許多后悔的事但絕不后悔沒殺她。一路行人看到這個白衣公子狼狽如病鶴一般蹁躚閃過,紛紛側(cè)目,而他腳下的步子更快了。

  “京墨!”

  畫十三終于來到沁園門前,但他發(fā)現(xiàn),久違的搖鈴已經(jīng)被斬斷在地,木門半掩著,園中景致一片零落破敗之象,任憑畫十三怎樣呼喚,只有滿園瑟瑟北風(fēng)呼嘯作答。

  糟了。周榮!

  他片刻不敢耽擱地飛快趕往了春滿樓,這時,長靈也從畫館追了上來,轉(zhuǎn)眼間,陪著畫十三來到了春滿樓后院閣樓。

  畫十三輕車熟路地來到走廊盡頭,卻發(fā)現(xiàn)那面作為密室之門的墻壁正大開著,他急忙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

  “京墨呢?商陸呢?怎么只有你一個人?”畫十三心急如焚地對著屋里僅剩的人問道。

  曼曼也是慌地直跺腳,她差點急出了眼淚:“方才你走后沒多久,就悄無聲息地沖進來一隊蒙面官兵,二話不說地把商陸擄走了,還放話說,若想商陸活命,就讓藥師京墨親自去京郊一個廢棄茶館來救人。墨墨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個人趕過去了——”

  “京郊廢棄茶館對么?”畫十三問準了之后,拉著長靈飛奔而出,隨手從春滿樓前解下兩匹高高大大的駿馬,往京郊方向拼命飛馳,一路上塵沙飛揚,他的心里不停地在念著一個名字,京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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