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江夏鎮(zhèn)

驚變(四)

江夏鎮(zhèn) 冬日花 4677 2017-09-21 15:15:13

  雨夜,春雷滾滾,仿佛野獸喉嚨里低沉的咆哮,那雨一陣大,一陣小,始終不止,下的人心下煩亂。

  密林深處的一條小道上,漸漸傳來一片馬蹄聲,約有五六騎,沿著小道馳來。馬上的人都穿著箬笠,看不清面目,互相也不言語,仔細辨著方向趕路。

  忽然只見一道閃電劃過,照的夜路霍的一亮,隨后夜空喀拉的一聲裂響,驚得馬兒都嘶鳴的立了起來!眾人連忙呼喝著勒住韁繩,互相左右一看,只見一人匍在地上。

  “哎,你怎么啦,快點!”一人不耐煩的喊道。

  那人仍然匍在地上沒有言語。

  霎那之間,又是一聲噗的悶響,又一人從馬上跌落倒地。眾人一愣,嘩的又一道閃電,照亮左右,只見左右樹木從影之間,驟然發(fā)現(xiàn)竟然影影綽綽的立著幾個人!

  眾人大驚失色,定眼仔細看著四周,只見那些人都是黑衣蒙面,手持利刃短弩,那雨水便順著刀刃箭鋒往下滴落著,殺氣立現(xiàn)!被圍眾人吸了口涼氣,頓時感到陣陣陰寒。

  “下馬,都站過來。”為首一人揚了揚手中的弩。

  馬上的幾個人面面相覷,都看向中間的一個中年人,那中年人嘆了口氣點點頭,翻身下馬,走到一邊,向周圍拱手道:“各位好漢,我們有要事在身趕的倉促,路過貴寶地,的確有失禮節(jié)。”隨后他從懷里掏出個小金錠,拋向為首一人,可那為首一人偏頭躲過,根本不去接,仍然手持弩箭冷冷的看著他。

  這中年人腦中“嗡”的一下,心臟仿佛都停了,暗自捉摸:“都蒙面是怕我認出來?金子扔過去都不接……”

  想到這里,那人心中發(fā)寒,看看左右雨中彷徨失措的隨從,心中暗罵一聲窩囊。隨后又小心翼翼的說道:“好漢,你我無冤無仇,我是借路,您行個方便,我在這塊還算認識點人,以后互相照應(yīng),也給弟兄們謀個前程,總比在這兒舔刀子來的輕松。您看如何?”

  這話說的綿里藏針,也算不卑不亢。

  此時他似乎覺察到對面持弩之人仿佛是在仔細的在端詳著自己,心中更是疑竇叢生。

  中年人剛想繼續(xù)說兩句,突然只聽身后一聲大喝:“汪文元!”

  中年人聽見自己名字猛地一驚,下意識的一回頭,心中頓時喊了一聲“糟了”!

  果然面前那人見他回頭,便朝左右使了使眼色,中年人隨即便聽身后刀砍之聲和隨從的幾聲哀嚎,他知道,今日自己是兇多吉少!

  對面那人終于說話了:“汪文元?汪監(jiān)軍?”

  那叫汪文元的中年人立馬跪倒在地,大聲哀求道:“諸位好漢,汪某不知何處與各位好漢結(jié)仇,其中誤會請好漢們明說??!”

  對面那人聲音略帶沙啞,在這雨夜里卻平靜的讓人害怕:“監(jiān)軍通敵該當(dāng)何罪?”

  那汪文元頓時醒悟!激動的腔調(diào)都變了,忙不迭的連珠炮般的搶著答道:“饒命??!我知道,你們一定也是軍中好漢!應(yīng)當(dāng)知曉我是皇上親封監(jiān)軍,我怎么可能通敵!你們殺了我,那是被人當(dāng)?shù)蹲邮雇郏∮⑿奂毾?,回營以后,你們……你們不怕被滅口嗎!”

  對面那人聽完楞了一下,朝左右看看,似乎在征求意見。只聽另一人說道:“今日不殺你,你回了軍營,我們也活不了?!?p>  那汪文元聽罷立刻的嘶叫求饒,賭咒發(fā)誓。對面那人仿佛下了決心,隨著手指一動,一弩箭正中眉心,那汪文元仿佛頭部被撞擊一般,砰的一下仰頭栽倒。那人又抽出腰刀走到汪文元的身軀前,對著脖頸猛地砍下……

  嘩啦!又是一聲驚雷裂響,電光之間,閃的這山林之中一片斑駁雪亮!

  ……

  忽的一下,張韜猛地坐起身來,大口的喘著氣,眼睛怔怔的發(fā)呆,當(dāng)年的一幕幕竟恍如昨日一般。

  正在出神,只見屋內(nèi)突然一亮,緊接著又是一聲石破天驚的炸雷響起,張韜驚了一下,他看著窗外,只見外邊黑云翻攪、電走金蛇,隨后便聽見自己頭頂?shù)奈萃弑挥晁虻呐九咀黜?,迅速的由疏到密,一下子便如同萬馬奔騰一般,好一場傾盆大雨!

  張韜看著窗外的此情此景不禁呆住了,當(dāng)年,不就是這樣的雷聲雨夜嗎……

  張韜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窩,扭頭看見妻兒都在熟睡。他悄悄的走到床邊的桌子前,想給自己倒碗水定定神,他慢慢喝著,感受著涼水順著他的喉嚨一路涼到胸膛,再到腹腔。

  “哈——”他長長的吁出一口氣,眼光一撇,看見桌上橫放著的腰刀,他伸出手輕輕的摩挲著刀鞘,抬頭看著窗外的夜色。

  張韜心里郁結(jié),真想到院子里給暴雨沖個暢快!六子一家慘遭橫死究竟是不是因為當(dāng)年汪文元的事?如果是,那自己肯定在劫難逃,自己一人無所謂,可父親和老婆孩子一定要想辦法安置好。

  他又想到獨眼的那句話:“日子久了,人心會變”。他胡亂的想著,端起水碗,看著手中的碗,當(dāng)年的一幕幕又在腦中浮現(xiàn)……

  當(dāng)年破舊的軍帳,幾個人圍在一張桌子前,每人面前放了一碗“壯行酒”。張韜的記憶也逐漸清晰起來,是的,他就站在那里,看著自己身邊斥候營的兄弟。他竟然能聽見那個叫烏鴉的人在說話:

  “哥幾個,我們都是苦漢,有句話叫‘將軍百戰(zhàn)死,壯士十年歸’,我們這趟能不能落個圓滿就看今夜了。說句不好聽的,這趟活兒非同一般,咱們出生入死,交情不用多說,但是日后也怕有個萬一,今夜過后,我們各奔東西,永不相見!”

  張韜記得自己率先端起酒碗,對著大家說道:“我們打了這么多年的仗,當(dāng)年身邊的弟兄就剩我們了,烏鴉說的……我之前也想過了,今天我們都是拿命在賭,肩膀上的腦袋就這么一個,各奔東西,永不相見,活干完了就各自珍重吧!來,干了!”

  幾個人端起酒咚咚喝下,“砰”的幾聲紛紛將酒碗砸地……

  窗外,黑茫茫的一片,朦朧中能看見那暴雨下的如煙如霧,耳畔是天上滾滾雷聲,如同巨大的車輪在冰面上碾著。張韜坐在桌旁,除了窗戶外有點光,周遭漆黑一片,他內(nèi)心也慢慢沉靜了下來,嘴里卻仍然念叨著“日子久了,人心會變……”

  ……

  應(yīng)天城的一處偏僻之處有所大院,灰黑色的高墻,看不見里面的情景,平時也看不見有人出入,也很少有人知道這所大院的存在。這個地方有個讓整個朝堂都聽之為之震顫的名字——西院。

  西院乃是皇上欽點身邊的執(zhí)筆太監(jiān)李杰為監(jiān)察百官而創(chuàng)立,而李杰也借此一飛沖天,自號“九千歲”,凌駕萬人之上!據(jù)說大內(nèi)禁軍都指揮使看見這李杰也要拱手肅立,可見一斑!

  西院四周行人稀少,厚壁高墻,在外只能望見漆黑的屋棱稍稍高出,透著說不出的詭異。在這院中有一棟不起眼的閣樓,一個人正在垂手恭敬的等待著。

  “楊大人,爺請您進去?!敝灰娨粋€年輕太監(jiān)昂著頭,對面前那人說道。

  門口那人忙不迭的答應(yīng),整理衣裝,準(zhǔn)備進去。只見他收拾妥當(dāng),小心翼翼的輕輕踱著步子,進了一個廳房。這個廳房光線很暗,地上鋪著雕花紅毯,中間放著個香爐,里面燒著梵香,煙霧氤氳之中更添幾分詭異。

  廳房上首坐著一人,看不清楚面容,四名侍衛(wèi)模樣的人分立左右,目不斜視,如同雕像一般。來人上前站定,單膝跪地,低著頭,音調(diào)語氣都都壓得小心翼翼,恭敬的道:“下官楊永信,參見……”還沒說完就被上面那人打斷了。

  “事情辦得怎么樣了?”那人音調(diào)不高,可每一個字都仿佛在楊御史心頭撣了一下。

  楊永信心下稍定,字斟句酌的回答道:“下官日夜兼程,去了張韜那里,未見任何異常。也聯(lián)絡(luò)了蘇州知府,安排那張韜進了督察院,已經(jīng)妥當(dāng)。即日張韜任命便能下來,是七品監(jiān)察,下官已經(jīng)安排他上任便去伏威將軍那里隨軍出征?!?p>  這時房間里靜了下來。楊永信跪在那里,低著頭,心頭的壓抑讓他感覺像是被一頭野獸上下仔細嗅著,他感覺后背都濕透了!

  過了好一會,上面終于傳出了聲音:“你這趟差辦的不錯,記你一功。人,我就交給你了,給我盯死!還有,汪青那案子,查的怎么樣了?”

  聽見那人的夸贊,楊永信心花怒放,他知道立功意味著什么,激動的聲音都有些發(fā)顫:“汪青的案子,下官明察暗訪,不敢怠慢。當(dāng)年那個外號六子的斥候一家被人滅門,的確是汪青的手段!想必那汪青打算借六子的事把水?dāng)嚋啠瑫r逼其他的幾個人現(xiàn)身,下官斗膽揣測,那汪青想利用這幾個斥候,好將那伏威將軍的軍?!?p>  “有仇必報,心狠手辣,呵呵呵……”上面那人陰測測的笑了。隨即說道:“伏威將軍即日便要出兵薊州,你加緊準(zhǔn)備,好叫張韜成為我的眼睛,時刻盯著薊遼動向,我要的是證據(jù),沒證據(jù)就要給我做成證據(jù)!要讓那個張韜為我所用。你聽明白了?”

  “下官明白?!?p>  “還有,要張韜跟王府的那個黑子好好敘敘舊,如果有什么發(fā)現(xiàn),不管是人是物,給我好好的帶回來?!?p>  楊永信被這摸不著頭腦的命令一時弄的不明所以,但是嘴上可不怠慢,連連答應(yīng)。

  “你先下去吧,有情況速報?!?p>  楊永信連忙施禮,躬身退下。

  屋里又恢復(fù)了平靜,那人似乎也在思索著,這么大一盤棋,必須步步為營,容不得半點冒失。他思慮了好一會對身邊的一個侍衛(wèi)說道:“三子,你也準(zhǔn)備一下,帶幾個好手,暗中看著那個張韜。還有,派去蘇州那兩人怎么死的,查出來沒有?”

  “爺,那倆人的死的蹊蹺,蘇州城似乎還有別人。那蘇州知府也算識相,看到紋身便知道輕重,匆匆結(jié)案了,沒留下什么。還是那個張韜親自查辦的?!?p>  “哼,都是心思玲瓏的人啊,這事就不要再生事端了。據(jù)說將軍府這幾天頗不平靜,一定要盯緊!那東西的下落一定要查清楚!”

  “小的這就去準(zhǔn)備?!?p>  “動靜千萬不能太大?!彪S后那人自言自語道:“他們六個當(dāng)年究竟是誰拿了那個東西?那——可是我們的命?。 彪S即怒容乍現(xiàn),猛地一錘桌子惡狠狠的說道:“一定要找到!”

  那個三子冷不丁冒了一句:“爺……小的……小的擔(dān)心……”

  “擔(dān)心什么?”

  “那東西……會不會在汪青手里?”

  這個問題這幾年來在那人心里浮現(xiàn)豈止上百次!每一次想到這里都心驚肉跳,他閉著眼想了一會說道:“應(yīng)該不會,要在他手里,他早就拿出來了,那個就是閻王殿的生死簿,隨便加一筆就有人人頭落地,隨便改一下,就有人升官進爵;何況他靠著大皇子,這東西交出來天大的功勞,我們早就萬劫不復(fù)了!”

  那人瞇著眼睛,冷笑了一下:“啊——我明白了,他也在找!只要東西不顯世,一切都有變數(shù)!”

  那三子點頭稱是,隨即他又想了一會又說道:“爺,小的看那楊御史不像是個剛毅之人,燕云大事,小的怕他……”

  上面那人打斷道:“這個我早有計較,跟楊永信一同去張韜家的,還有個叫吳昇的,我已經(jīng)囑咐他了,楊永信要是做不了,他可取而代之。”

  那三子畢竟是那人心腹之一,質(zhì)疑道:“爺,小的斗膽啰嗦一句,那姓楊的也知道不少了……”

  上面那人點點頭,道:“恩……你看著辦吧,反正姓楊的那種豬狗奴才,要多少有多少。嘿,要是死在燕云……豈不妙哉?”說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阿大,那個外號烏鴉的,查得怎么樣?”

  那人身邊有四個侍衛(wèi),號稱“四金剛”,平日里寸步不離,保護那人左右,據(jù)說他們四人一身剛猛功夫,均是千里挑一的好手,放在江湖上絕對是揚名立萬的人物。

  只聽那被叫阿大的侍衛(wèi),立馬回身抱拳,低頭答道:“爺,小的無能,目前音信全無,生死不明。只知道他是臨淄人士,小的查訪過,那里剛鬧過旱災(zāi)不久,很多地方都沒人住,打聽不到這個人?!?p>  那人聽完,皺著眉頭思索著,過了半晌說道:“那個人汪青跟我提過,他幾年前就悄悄尋訪過那幾個斥候當(dāng)年的百夫長,那百夫長對烏鴉的評價也是‘非同尋?!膫€字,反常即妖啊……東西難道在他手上?”

  那人突然想起個事,又說道:“對了,阿大,烏鴉暫且擱一邊,我著別人去查。你要想辦法去一趟關(guān)外,從大同……不,從雁門走,”說完掏出一個蠟丸,遞給那個阿大,說道:“把這個交給那邊兒,替我傳句話,‘我答應(yīng)的事已經(jīng)開始在著手了,這兩天便有消息。他答應(yīng)的事,也該讓我滿意才是。’”

  阿大領(lǐng)命,道:“小的這就去辦……”

  那人抬手打斷,繼續(xù)說道:“你一個人不行,從‘天罡’、‘地煞’里面各帶十個好手,扮成商隊,即刻出發(fā),悄悄的走。去吧?!?p>  那阿大領(lǐng)命走后,那人想想又喃喃自語道:“薊遼乃咽喉要道,燕云十六州啊……”

  那叫三子的侍衛(wèi),皺皺眉頭問道:“爺,那汪青好歹也是您干兒子,對您也是恭順非常,怎么突然就變了風(fēng)向了?按理這等人就算無用也該除掉啊,讓他活著終究不是個事。”

  “沒錯,他是我的干兒子,可是兒子也有長大的時候。他現(xiàn)在翅膀硬啦,除掉他沒那么容易了,棋差一著啊。他當(dāng)年依附著我,現(xiàn)在卻又投靠了大皇子,自以為有一幫‘太子黨’撐著,首鼠兩端,左右逢源,當(dāng)我傻嗎?他也不想想,皇上不說話,大皇子就永遠是大皇子。況且……”說完,他獰笑著看著遠方……

  過了會兒,那人對門外叫道:“要吳昇那奴才過來?!?p>  只見外邊通稟過后,吳昇輕輕進了廳房,墊著腳趨步上前,單膝跪下,恭恭敬敬的說道:“小的吳昇,參見九千歲!”

  “起來吧,我有事交代給你?!?p>  ……

冬日花

從頭看了一遍連載的小說,還是有不足的,后面我會努力寫的更細膩一些。感謝大家的推薦支持!有意見,請留言,我會第一時間回復(fù)。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