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快去看看旅客怎么樣?迅速聯(lián)系車站派出所,查清原因之后立刻向我匯報。”鄭和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對于他來說,這是絕對不允許出現(xiàn)的情況。
“是,老伙計放心吧,我這就打電話詢問?!倍嗄甑呐浜现螅枋嫣私忄嵑偷谋粤?,這是一個剛正不阿的男人。
“奶奶...您怎么了?沒事吧!哥哥,哥哥你醒醒啊......”
鄭和還沒跑到座位旁邊,便聽到小孫子凄慘的叫聲。從聲音中他知道,旅客安全了。但是這個哥哥是怎么回事呢?
等他走到跟前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天花板砸中的不是別人,正是剛才積極救助老婦人的列車員--葛小奇。
原來,葛小奇一邊向列車長匯報,一邊走向老婦人的身旁。不是因為對警察的不信任,只是因為這節(jié)車廂是他的崗位。在天花板落下的瞬間,出于野戰(zhàn)偵察兵的條件反射,他撲在了老婦人的身上,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天花板。但是列車天花板可不是普通的木板,就算是鋼筋鐵骨,對于從天而降的重物,也是抵擋不了的,更何況是葛小奇的肉身。只是瞬間的功夫,葛小奇便昏迷不醒了。
看著處于昏厥狀態(tài)的葛小奇,鄭和的腦袋嗡嗡作響。他的腳步遲緩下來,就像定格在微風中的風車?;疖囘€在繼續(xù)前行,然而霎那的記憶,卻在鄭和的腦中不斷翻滾。小孫子的哭聲越來越凄慘,那一刻,車廂中的旅客,全都陷入了沉思?!班忄獾伞币魂嚰贝俚呐懿铰暎蛇h及近。在鄭和背后響起來了,像一條鞭子,抽打著他的雙腿。一瞬,鄭和看著昏迷的葛小奇,有種想席地坐下的感覺。喉嚨里發(fā)咸,仿佛要吐出紅色來。
“這是怎么了?大叔大嬸,麻煩您們讓讓。”從臥鋪車一路飛奔抵達的楊瑜,慢慢撥開聚攏的旅客。
“他為了救護旅客,被天花板砸暈了。趕緊找個醫(yī)生......”鄭和平淡地說著,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謝謝您,大叔,麻煩您搭把手?!睏铊せ仡^沖著身后說道:“張姐,快...擔架。”
“小瑜,你怎么會在這里?!编嵑吐犞煜さ穆曇簦晦D身沖向楊瑜。
看到舅舅的楊瑜,一臉驚呆,憋了許久,終于開口道:“舅舅?您又下來暗訪來了?”
“???說的那么難聽,我這叫視察好嗎?”鄭和被外甥女的一句反問逗樂了。溫聲道:“都當車長的人了,怎么不知道保密原則呢?”
“和自己舅舅有什么保密的?對了,舅舅,您先別動了,您老身子金貴,不勞煩您的大駕了,小李來幫我一下?!?p> “是,車長......”一個年輕的列車員應聲走出人群,抬起擔架。
“舅舅您先忙,我先走了,后會無期?!?p> “這丫頭,怎么說話這是,真是人在鐵路,身不由己啊?!?p> 本來還想和外甥女多說幾句的鄭和,豁然發(fā)現(xiàn)楊瑜已經(jīng)在同事的協(xié)助下,將葛小奇和老婦人抬出了五號車廂,走向臥鋪車廂,留給他的只有無盡的落寞。
“老鄭啊,這個是你外甥女?”凌石奇報完警后,將手拍在鄭和的肩上問道:“都這么大了?上次見到她的時候,還是小女孩嗎?”
“是啊,女大十八變啊......”
............
接到報警后車站派出所,在王冬宣的指揮下,緊張有序地跑向出事區(qū)域,進行調查。
沿著鐵道線兩側,發(fā)現(xiàn)地上散落很多黑色的碎煤渣。王冬宣好奇地問道:“小張,給車站調度打電話,詢問一下,今天是不是有拉原煤的貨車經(jīng)過。”
“是,王所?!睆埶窇曋?,一轉身向著車站的方向跑去。
“小董,你們一定要仔細排查周圍區(qū)域,看看有沒有什么東西遺留下來?!?p> “是......”被喚作小董的干警應答。
“王所,這是什么?快來看看?!币粋€剛剛入職的干警,突然喊道:“好像是鐵器,粘到鐵軌上了?!?p> 王冬宣走過去,朝鐵軌上望了一眼,無奈地搖頭道:“是鐵锨和釘子,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還有人來壓釘子,這是要做匕首嗎?”
“誰會這么無聊,王所,那我們怎么做?”一個聲音傳來。
“也許是附近的鐵路家屬呢?”一個聲音附和道。
兩個實習的干警,習慣性的聚在一起討論,讓一旁的王冬宣很是火大。
“不管是誰,這些行為都要制止,你們別忘了我們的職責是什么?”
“所長,你也不是不知道機車的實力,什么東西可以和機車正面抗衡?”
“是啊,我們還是搜集一些別的證據(jù)吧?!?p> “你倆如果不想干,我現(xiàn)在就打報告給你倆申請名額。”
“......”二人聽到王冬宣的話之后,互相望著,竟然說不出話來。
十多分鐘之后,張朔氣喘吁吁的從車站方向跑回來。
“王所,正如你所料,剛才確實有一趟載著原煤的貨運機車通過?!?p> “張朔,你挑選幾個人在這里蹲伏,一定要把媒耗子抓住。千萬不能讓鐵路沿線流傳的“要想富,上鐵路,一月成為萬元戶”的順口溜,在我們這里傳播。”
“是,所長,您放心,我們一定不辱使命?!?p> “小董,你去走訪沿線的鐵路家屬和農民,看看最近誰家的孩子,喜歡玩鐵器,喜歡出來壓釘子的。”
“是,所長?!?p> “韓斌,你挑幾個人,沿著鐵路線繼續(xù)搜尋?!?p> “是,所長。”
“各司其職,開始行動,我去火車站尋訪?!?p> 王冬宣一聲令下之后,剛剛還散落在四處的干警,迅速集結成幾支隊伍,隨著自己隊伍的使命,向預定目標散去。
“煤耗子”大多在下半夜出來,上車偷扒煤炭。但是這白天出現(xiàn),讓王冬宣覺察出什么。
正當他準備動身前往火車站尋訪時,突然接到舉報人的電話,說治安人員在火車站附近的村子里抓到了五個“煤耗子”。很快,四名手拿絞織袋的婦女和一名手持鐵锨的男人,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王冬宣掃視五人被捉后的狼狽樣子,扭身轉向參與抓捕任務的治安人員詢問道:“就這幾個嗎?”
“還有很多,只是這幾個人是新手,被我們抓到了。”一個年長的治安人員回答道。
“謝謝你們配合,以后一定要嚴厲打擊這些媒耗子。不光為了國家和個人的財產不受損失,也是為了他們這些人的生命?!蓖醵粗媲暗闹伟踩藛T,心中感激萬分。
說完這些之后,王冬宣站在五人的面前,說起了陳年往事。
“各位同志,不管你們?yōu)榱税l(fā)家,還是為了自己。在行駛的列車上,偷竊煤炭時,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曾經(jīng)有人為了扒煤,與鐵道邊的信號燈柱相撞,摔下列車,胳膊當場被車輪軋掉。不僅自己痛苦,還要被我們國家法律制裁;還有人與同伙哄搶煤炭,在車下接煤時,被一百多斤重的煤袋,砸倒在地,當場腰椎摔碎;還有與同伙哄搶煤炭時,被同伙扔下的煤袋,砸倒在鐵路邊水塘里,結果弱死水中;還有一名男子在偷扒煤炭時,被兩節(jié)列車車廂活活擠死......古人云--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但是你們這樣的叫什么?叫哄搶物資,非法獲利?!?p> 聽著王冬宣的講述之后,五個人全部低下了頭。
經(jīng)過王冬宣的一系列布置之后,一伙經(jīng)常在鐵路沿線和車站盜竊原煤的團伙,被相繼抓獲。當運煤的火車,在區(qū)間待避時,一伙人迅速爬進裝有原煤的車皮里,揮舞著鐵锨,將煤裝進編織袋內,甚至還有放風的探子。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負責放風的人員,就會從口袋掏出一個哨子,吹聲長哨,聽到哨聲的媒耗子們,就會從車皮內爬出來,扛起裝煤的袋子,匆匆逃離了現(xiàn)場。作案后,盜來的煤,被集中運送到離鐵路不遠的一個村子院內。團伙頭目對煤進行稱重登記,按照規(guī)定,每袋(一百斤)煤支付每人十元工錢;如發(fā)現(xiàn)哪個袋中的煤少于一百斤,將作為懲罰,一天的工錢就要被扣除。一般間隔五天左右,當煤存夠一百噸時,便出售給煤販子,拿到錢后再論功行賞,逐一發(fā)放到團伙成員手中,并將賬目銷毀,以防警方查獲。
經(jīng)過一個多星期的蹲守調查取證,王冬宣逐漸查清了這個盜竊團伙的整體情況,該團伙有人負責對煤進行銷贓,有人負責該團伙賬目,還有人負責作案時放風,分工之明確讓王冬宣嘆為觀止。
至于被火車壓扁的釘子和鐵器,更讓王冬宣感嘆許久,這是傳說中的一種獨門暗器。為什么有這個東西?說起來很悲涼。大約是八零年,所有七零后的孩子,都見識了一位英雄,叫做“酋長”,他是海外電視連續(xù)劇《加里森敢死隊》里的人物,刀法神出鬼沒,飛刀獨步天下。幾乎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小李飛刀了。其他人物如頭兒,小偷黃毛等等,都不如此兄,受到孩子們集體瘋狂膜拜。八零后的孩子還沒懂事,于是乎七零后的孩子們,便成為了大街小巷里飛刀門的麾下。小孩子們不可能找到正兒八經(jīng)的飛刀,就用希奇古怪的替代物,其中釘子鏢是鐵路職工的孩子們發(fā)明的。
這個東西需要找一個大號釘子,在鐵路軌道上等著。學鐵道游擊隊的做法,趴在鐵軌上聽火車來了沒有??靵砹藭r候,把釘子穩(wěn)穩(wěn)放在鐵軌中間,等火車壓過去?;疖囘^后,就會發(fā)現(xiàn)尖頭扁扁的一個鋼片。天曉得釘子被壓中的概率,不是壓一半就是壓歪了,或者干脆飛濺掉不見了。于是一個完整的、品相端正、可以系上紅毛線的扁釘子,成了希罕物。
但是這種做法顯然很悲涼,就像是天邊的一抹殘陽。一直到某年間,幾個孩子為了這個玩具,死在火車輪子之下,才讓這種帶血的玩具,逐漸退出歷史的舞臺。令王冬宣沒有想到的是,今天居然會重出江湖。
不語星君
說好的四更,因為母親的病情反復擱淺了,謝謝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