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的觀景道上,少女的手扶著那冰冷的欄桿,冷若冰霜地看著那位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那是一位神秘到了極致的人,渾身上下都被黑色的衣物裹著,臉也藏在黑色的兜帽之中,唯有兩個猩紅的眸子閃閃發(fā)光。
“你不是第一次來了?!?p> 少女清冷的聲音,隨著清風拂過江面。
“是因為御主那里有了保護,所以便要直接對我下手了嗎?”
自始至終,她都未曾看過他一眼。
黑袍人桀桀地怪笑了幾聲。
“巴達克尼亞符咒雖玄奧,卻并非吾輩之敵。更何況不過是一個小菜鳥在宅子門口貼的幾張破紙?”
他的聲音極其富有磁性,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象著那黑而低的兜帽下隱藏著一張美男子的臉。
少女的聲音依舊清冷,語氣之中卻是多了幾分不屑。
“所以你就來找我了嗎?”
黑袍人露出了一絲邪惡的笑容。
“哼,我本不想如此。我本來為你設置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局!但是——你為什么非得要離開自己的御主呢?這樣讓我輕松地解決掉你,我會少了很多樂趣的!”
他的聲音之中無不遺憾,乍一聽倒是極為委婉動人。
只是那宛如貓戲老鼠一般語氣讓少女頗為的不滿。
于是少女撅起了嘴,惱恨地哼道:
“哼,你也知道我是有御主的使魔了。卻如何又要過來送死?”
少女冷冰冰的聲音之中帶上了一絲殺意。只是她不知道如何才能夠表現(xiàn)出殺意,因此聽起來有些像一個冰山美人在嬌嗔。
黑袍人仰天大笑。笑罷,他戲謔地看著少女,問道:“你是覺得我盲了,還是覺得我傻了?”
他指著少女的眉心,淡淡的說道:“五色花瓣的封印還在,你的魔法波動,也與我所接到的情報并無二致。現(xiàn)在的你,處于最為虛弱的時候。你又憑借什么來唬我?”
少女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
正如黑袍人所說,她離開了自己的御主。
先前幾次相遇,黑袍人都忌憚她當場與自己的御主結下契約,因此選擇了退讓。
但是現(xiàn)在,她離開了我。我們之間的距離,有將近五公里。
黑袍人有足夠的能力,將這五公里變?yōu)樗臒挭z之路。
所以,這個距離,是她無論如何也無法突破的!
“難不成今天就要死在這兒?”
她忽然覺得有些悲涼。
自己從一來到這世上就開始被背叛,被神城的眾人背叛,被師父的手下背叛……最后,還被那個“命中之人”,那個所謂的可以托付生命的御主背叛。
短暫的一生,何時曾品嘗過信賴的感覺?
“你殺了我吧?!?p> 少女長嘆了一聲,閉上了眼睛,引頸就戮。長長的睫毛垂在眼皮之上?;蛟S下一秒,那雙清澈的眼眸,便會永恒地閉上了吧?
現(xiàn)在的她,宛如一個重傷致殘的廢人,僅僅能夠施展出一些小的魔法,又如何能夠與黑袍人為敵?
但是,她這樣的平靜,反而激起了黑袍人的不滿。
他猙獰的猩紅雙眸死死地盯著她,一字一頓地問道:
“你為什么不叫?”
少女睜開了眼睛,目光平靜而澄清。
“為什么要叫?”
“不叫,何以凸顯你的恐懼?何以凸顯你對生的渴望?尖叫,哭喊才是屠殺時最般配的BGM嘛!”
少女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我沒有那般的嗜好?!?p> 黑袍人看著她清澈的眼睛,臉色逐漸地有些陰冷了下來。
他看得出來,少女的眸子里忽然多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除去面對死亡的平靜之外,多出了一種特別的情緒。
那鐘情緒……好像……厭惡?
厭惡他這樣一個人?
少女握住了拳頭,雙眸死死地鎖定了黑袍人的心臟。
“我改變主意了。”
她的聲音,變得愈發(fā)的冰冷,而且,終于多出了一絲殺意。
那是真正的殺意,和她剛才心灰意冷時擠出來的殺意完全不同。
顯然,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徹底地被黑袍人那所謂的虐殺論激怒了。
黑袍人舔了舔嘴唇,低低的兜帽下露出了一絲奸詐的笑。
“很好,很好!”
他終于是提起了興致來。獵物會反抗,會逃跑,才說明它有著生的希望?;蛟S是有著什么理由支撐著它活著,亦或是求生的本能驅(qū)使著它。
但是不管怎么樣,把那份希望,那份求生欲望徹底地捏碎,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就像在超市偷偷地從貨架上拿起一袋泡面,暢快淋漓地將它整個捏碎,然后去聽那碎裂發(fā)出的嘎吱聲一樣,令人從頭到腳都很暢快。也如同踩上枯枝落葉,聽見那摧殘的脆響,人的心里就會不自覺地暢快起來。
他酣暢淋漓地大笑著,沖著少女打了一個響指。
風中傳來了一絲微鳴聲,少女臉色一變,身形剛欲移動,一道紫色的風便是斬在了她的右手之上。
“嘎吱”!
看似微弱如霧的紫氣,卻是如同山岳一般沉重,直接將少女的掌骨撞得裂開了。
少女吃痛,卻是咬牙忍住,一個燕子翻身,借勢用完好的那只手甩出去一柄魔法凝聚成的利刃。
黑袍人輕巧地后退了一步,剛好將那利刃躲了過去。他卻未曾再度出手,只是微笑著,玩味地看著少女。
甫交鋒,少女便是廢了一只手掌。紫色的氣霧浮在黑衣人身周,如影隨形,在月光的照射下有些像那鋪天蓋地的蝗蟲,令人頭皮發(fā)麻。
方才那一擊的交手之中,少女很清楚地察覺到了,那種紫色的氣霧是一種特殊的沙。每一顆都有數(shù)十斤沉重,合在一起的重量幾乎可以媲美一座山。
那種無可抵擋的力量,實在是讓少女無法相信。
“五步隨行御沙神通。你是道家之人?”
少女緊盯著黑衣人的眼睛,猜測道。未等黑衣人出言,她自己都是搖了搖頭。
“不對。師父說過,道士的手法要純熟得多,所御使的沙,亦是那種每一顆重達千斤的“戍土神沙”。你比他們還差的遠?!?p> 一番話,說得黑袍人的臉色漸漸地變得陰冷了起來。
他沒想到這少女的眼光居然如此犀利,雖然未曾認對他的身份,卻也相差不遠了。
“休得胡言。”
他冷笑道。話雖如此,身后的紫色沙霧卻是如排山倒海般撞向了少女。
少女無可抵擋,被那沙風正面撞上,登時吐出了一口血,巨力余勢未衰,將她彈飛,拋向了不遠處的公路。
她重重地砸在了一輛快速行駛的出租車玻璃上。
司機以為自己駕車不慎,撞上了行人,嚇得急忙踩了剎車,下來查看她的傷勢。
少女忍著渾身的疼痛,猛地跳起來,一瘸一拐地往遠處的人行道跑去。
路上過往的車紛紛氣憤地鳴喇叭,埋怨她不看紅綠燈便任意地過馬路。
出租車司機愣在原地,剛準備跑過去攙扶少女,天空中便降下了一道黑影,連他帶車一并砸下。
肉糜與鐵屑齊飛。那是一個紫色的透明沙球。
沙球如同一張巨大的磨盤一般,將所有接觸到的東西都研磨成了粉末。
黑袍人獰笑著,于沙球之中降落下來。
看著那一瘸一拐向著遠處走去的少女,他打了個響指。
周圍那些驚慌失措的人們,登時如同著了魔一樣,紛紛收拾著自己的東西,該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不大一會兒,附近的街道上的行人便清空了,只留下了一地的垃圾,還有那輛報廢的汽車。
少女沉默地咬著嘴唇。
黑袍人所使用的這個魔術,叫做“無知之徒之斥散”。術式的作用范圍大概是兩平方公里。術式一旦生效,這個范圍內(nèi)與魔術師所處理的事件無關的人會短暫的失去記憶,然后自動地遠離這里。
只是,這個術式必須提前將所需要的符文銘刻在附近街區(qū)的墻上。
少女面如死灰。用出這個魔術,也就意味著對方早就料到了她會來到這里。
她的一舉一動,盡在對方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