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長安,竟然還有人寫情信與你?”薄唇勾起一個弧度,夜白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發(fā)出一聲響亮的嗤笑。
好在這嗤笑聲,在場除了莫長安以外,誰也聽不到,否則可不得活活嚇死一群人。
“閉嘴!”莫長安低下腦袋,隔音傳聲:“有什么好笑的?”
夜白這狗東西,她這樣好容貌、好氣度、好性子,怎么就沒有人喜歡了?真是狗眼看人低!
只是,一想起自己還那樣小的時候便被沈深看上……實在有些鬧心。
她和沈惜年,或者說整個沈家的牽扯,始于十二年前。那年她年僅四歲,魏國好幾個地方都鬧了蝗災(zāi),余糧短缺,再加上疫病盛行,好些百姓都活生生餓死、病死。
那一年,莫長安的父母接連死去,小小年紀的她隨著唯獨的兄長,背井離鄉(xiāng),來到了天街城。
天街城離京都不算太遠,故而余糧尚足,災(zāi)情和疫病并沒有蔓延到此處。正因如此,許多災(zāi)民蜂擁而至,隨著蝗災(zāi)的災(zāi)情嚴重,天街城的災(zāi)民也越來越多。
莫長安和她的兄長抵達的時候,天街城已然無數(shù)災(zāi)民死去。后來沈府時不時的放了糧,接濟災(zāi)民,好歹緩解了一些。
可誰也沒有想到,疫病像大火一樣蔓延,連她的兄長也開始染病,沒過多久便去世了。
年紀尚小的莫長安在葬了兄長之后,饑寒交迫倒在了城郊的老樹下……后來是沈惜年救了她,她在沈府度過了災(zāi)荒最厲害的一年,直到六歲的時候,才離開沈府。
而在這期間,沈深確實曾遞給她一封情信,只是那時候她才不過六歲,根本不諳世事,只當作尋常的紙,徑直收了下來,用著裹了姜糖。
后來她才知道,在天街城,但凡是收了情信沒有退還的,便是默認許之。
“不是笑你,”夜白靜默,好半晌才憋出幾個字,道:“就是覺得看上你的人……許是有潛在的眼疾?!?p> 莫長安:“……”
有區(qū)別?
“長安?”見莫長安好半天不吭聲,沈惜年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莫要覺得不好意思,我二哥如今大了,說不定早就不記得你了?!?p> 話音一落,沈惜年便不由頓住,私心里覺得,自己這話……還不如不安慰?
“我沒有不好意思?!蹦L安揚起頭,笑容滿面:“只是十多年過去,他都還沒有妻妾……”
“這情況委實特殊的很,你們可得注意了,別哪天……”說到這里,莫長安睨了眼沈惜年,又看了看四周,下意識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唇角,神神秘秘道:“別哪天他往府里頭領(lǐng)個男子,沈老爺可得氣……氣著了?!?p> 原本是要說氣死,但莫長安思及人家閨女還在這,便只好轉(zhuǎn)個彎,換個說法。
夜白聞言,冷漠的臉容有了一絲龜裂,暗道莫長安這姑娘怕是個缺心眼的,如此說話,沈惜年大約是要較真。
這樣一來,套了半天的近乎,想來是要毀于一旦了。
然而,就在夜白的想法剛衍生的時候,那一頭,沈惜年卻是掩嘴笑了起來,那愉悅的樣子,看的一旁婢女目瞪口呆,尤其是那些伺候了她五年的。畢竟這五年來,自從沈惜年嫁入顧府,從未有那么一次,笑的這樣純粹而開懷,明媚似驕陽,令人為之恍惚。
笑到最后,沈惜年眼角含淚,美麗的臉容如芙蓉綻放:“長安,謝謝你?!?p> 這一聲謝謝,是為她不遠千里前來,即便她不說,沈惜年也知道,她記了十多年,只為當初那一簪承諾。這一聲謝謝,更是為她的到來,讓沈惜年覺得,生活多了幾分色彩。
“無妨。”莫長安擺手,依舊端著一副從容的模樣,話鋒一轉(zhuǎn),立即便問道:“你這些年,過得可還算如意?”
她淡淡的開口,就好像再平常不過的舊識寒暄,神色之間絲毫沒有急迫之意。
夜白看的出來,她如此隨意的態(tài)度,其實還是生怕沈惜年會一言拒之。
好整以暇的坐到對面的椅子上,夜白此時倒是沒了聲響,任由莫長安發(fā)揮。至少他看到現(xiàn)在,不得不承認,在這些方面,莫長安其實比他更加擅長許多。
“你大概是早就知道的,他們都說我瘋了……”沈惜年輕抿了一口茶水,秀麗的眉眼溫婉平靜:“長安,你覺得呢?”
你覺得我可是瘋了?你覺得我可還正常?
她流轉(zhuǎn)的眼波沉如夜色,在那片漆黑之中,莫長安看不見光芒,看不見希望,更看不見一絲笑意。
有那么一瞬間,她突然很想知道,這闊別的歲月中,沈惜年究竟是如何,才會變成現(xiàn)在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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