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大出風(fēng)頭
兵部侍郎的女兒高小姐吹了一曲笛子，禮部侍郎的千金王小姐美妙的洞簫引來了蝴蝶，吏部尚書閨秀李小姐的水袖舞讓人目不轉(zhuǎn)睛，周將軍的孫女一襲劍舞英姿颯爽，接連幾場表演下來，各有千秋、平分光華，往日這些小姐們是不會輕易拋頭露面的，這樣的機會當(dāng)真是千載難逢，眾人紛紛拍手叫好。
五皇子的目光落在光彩照人的謝宛清身上：“輪到丞相府的二小姐了，請?！?p> 謝宛清低眉淺笑：“謝五皇子抬愛，宛清才藝其實上不得臺面，但是我大姐素來才藝高超，不如先讓我大姐為大家表演吧?！?p> 謝宛如挑眉，謝宛清果然要把自己當(dāng)成墊腳石。
可是，她又怎么會讓謝宛清如意呢。水碧公主已點頭同意，謝宛如眨了眨眼睛，站起身道：“宛如領(lǐng)命。”
琴棋書畫都是需要從小培養(yǎng)，在座的千金小姐們無一不是這方面的高手，雖然她有很多現(xiàn)代的東西，但是和在座的那些千金小姐們比，硬功夫上還是有不少差距，因此，不能走尋常路，只能另辟蹊徑。
水碧公主看著謝宛如，只覺得這個少女的眼睛和別的女孩極不一樣，像是月下幽艷的井水，極清而深，眼底卻有什么冰冷的東西橫亙在那里，讓人摸不清。
“我還需要向您借兩樣?xùn)|西，請公主允諾。”謝宛如的聲音很輕很莊重，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
水碧公主點點頭，道：“去吧?！?p> 女官聽了公主的吩咐，便跟著謝宛如下去準(zhǔn)備。
宴會上，剛剛吹笛子的高小姐冷哼一聲：“呵，故弄玄虛?！?p> 這時候，眾人的面前，下人們抬來了四面高大的白色絹紙屏風(fēng)，水碧公主的眼睛里，閃過了一絲好奇。
眾人也議論紛紛起來。
謝宛如仿佛什么都沒有聽見，只是換了公主府準(zhǔn)備好的舞衣，進入了屏風(fēng)之中，屏風(fēng)立在那邊，過于高大，完全掩住了謝宛如的身形，眾人只能看見一道窈窕纖細的影子，他們不由得更加好奇。
此時，整個花園里一片寂靜。
樂起，用的是最尋常的清平調(diào)，謝宛如云袖破空一擲，跟著節(jié)奏緩緩舞起。隨后，雙手捏住衣襟，用力一甩，身子便旋轉(zhuǎn)過去，寬廣的衣袖翻舞，有如紛揚鋪灑的云霞。一陣風(fēng)，吹起無數(shù)花瓣，紛紛揚揚落在席間，又隨著樂曲的旋律彌漫成芳香的云海無邊。
就在這花瓣雨中，謝宛如腰肢柔軟，翩躚起舞，衣袖飄動，一連串精美的舞姿展現(xiàn)出來。微風(fēng)吹過，吹動各色花錦，活色生香，搖曳翩翩。最妙的是，眾人只看到那窈窕纖細的剪影，影印在屏風(fēng)之上。
眾人看得都愣住了，他們還從未見過這種跳舞的方式。平日里看得太清楚，反倒覺得平平，但是這樣只見一道美麗的影子，映在四面屏風(fēng)之上，卻顯得身姿妖嬈、令人浮想聯(lián)翩。
謝宛清輕輕嗤笑一聲，哼，這謝宛如真是會取巧，知道自己舞蹈平平，便用影子舞的方式來表現(xiàn)，用新奇沖淡舞姿的平庸。
就在這時候，樂曲忽然急轉(zhuǎn)直下，開始奏起十面埋伏。眾人凝神望去，卻看到正面的那道雪白的屏風(fēng)上突然多了一個點，隨后，閃出一朵乍開的花兒，伴著鼓點聲聲、急急切切的樂曲聲，跟在后邊的朵朵小花便一發(fā)而不可擋。最令人驚奇的是，隨著謝宛如的手腕轉(zhuǎn)動，原本繪出的花苞，就像從熟睡中蘇醒過來了似的，徐徐開放。
謝宛如的舞蹈輕靈、輕揚、輕盈，隨著她的舞動，大朵、小朵，單瓣、復(fù)瓣，各種各樣的花朵一齊在雪白的屏風(fēng)上開放?；▍仓校溜L(fēng)后的人影還在翩然起舞。樂曲越是加快，屏風(fēng)上開出的花兒愈是熾熱，愈加濃麗，愈加熱情，愈加旺盛。
眾人皆是驚嘆不已。舞蹈并非絕世無雙，畫畫的技巧也未必多高超，但一邊舞蹈一邊畫畫，兩者配合得天衣無縫，每一個舞步都配合著一朵水墨花的盛開，鮮花盛開，花叢起舞，這是多靈巧的心思啊！
舞曲罷，眾人皆沉浸在鮮花盛開的美景中，一時無人說話，園中寂靜如斯。正當(dāng)眾人以為謝宛如已表演完的時候，一曲清冷疏落的伴奏又緩緩響起，而此時，屏風(fēng)中的舞姿又變了，從盛開到收斂，只見衣袖翻動，人影綽綽，遺世獨立。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一個略有些清冷的女聲開始唱起，“我欲乘風(fēng)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p> “轉(zhuǎn)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yīng)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p> 而伴隨著“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舞步，屏風(fēng)忽然向兩邊分開，從中走出一個身著潔白舞衣的女子，緩緩的跪在地上向公主行禮，一曲終舞畢。
眾人此刻皆沉浸在這個詞曲中，細細體味，只覺妙不可言。
水碧公主紅了紅眼眶：“高處不勝寒……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很好，很好，這是什么曲？是你自己作的嗎？”
謝宛如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心里想著這可是蘇軾的代表作之一，笑著回道：“回稟公主，這是水調(diào)歌頭。宛如的母親去世得早，中秋節(jié)宛如思念母親思念得緊，便寫了這首曲子，此刻惹公主傷心真是宛如的不是。宛如本意只是希望這世上所有人的親人能平安健康，即便相隔千里，也能共享這美好的月光。”謝宛如心里默念道：蘇軾大哥，原諒我吧。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真是極好的句子?！彼坦鼽c頭，“其實剛剛的水墨舞也很好，然而都抵不過這首曲，本公主甚是喜歡?！闭f著，她招了招手，示意一旁的女官捧了一個托盤過去，謝宛如接過，卻是一個裝滿珠寶的錦囊，謝宛如滿面笑容地謝了恩，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卻看到謝宛清滿臉怨毒地望著她，謝宛如毫不在意，沖她甜甜一笑，徑直坐下了。
此刻謝宛清的仇恨如同潮水在胸中洶涌起伏，怎么會這樣呢，這謝宛如何時有這樣了得的才藝，又是水墨舞，又是一曲好詞。她本想讓謝宛如先獻藝，謝宛如肯定什么都不會，貽笑大方，她再獻藝，定能奪得大家的關(guān)注，可是！可是謝宛如居然表演得這樣好！把詞曲舞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當(dāng)仁不讓贏得了全場人的贊嘆。
水驚雷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他沒想到他一直嫌棄的謝宛如竟表演得那么好。她舞起來的那一刻，真如仙女下凡，而她唱起來的時候，他已完全沉浸在了她的歌聲里……
七皇子水漠寒卻笑了，他就知道謝宛如一定不會讓人失望，她這個人，的確是很聰明狡黠。論舞蹈，謝宛如及不上吏部尚書家的李小姐，論書法，她比不上京都才女蘇黎黎，既然不能力拼，便只能智取，今天的這場表演，將原本普通的舞蹈和繪畫都結(jié)合在一起，用新奇十分的法子表現(xiàn)出來，最后的詞曲又把主題升華了，十分大氣，當(dāng)然會給人極端震撼的感覺，謝宛如算是一舉成名了！
“謝家大小姐的表演真是精彩！”水漠寒轉(zhuǎn)過頭看向謝宛清，笑顏笑得溫柔婉約，“不知二小姐又會給我們帶來什么才藝呢？”
謝宛清一聽，臉就漲得更紅，她本想趁大家都沒注意自己的時候悄悄賴掉，可此刻在七皇子水漠寒的注視下，她只得慢吞吞地走上前，拿出琴：“宛清給大家撫一曲《高山流水》。”
其實說心里話，謝宛清的琴彈得很不錯，若在平時，也是可以博得大家的掌聲的。
然而可惜，珠玉在前，在看過了謝宛如的獻藝之后，再聽這琴，只覺得平平淡淡了，眾人的注意力早就集中不了了，于是便開始小聲交談。而聽著這漸大的交談聲，謝宛清只覺得愈加窘迫，手下更是彈錯了幾個音。
一曲終了，并沒有什么掌聲。
謝宛清一路長大都是順風(fēng)順?biāo)?，一直以才女自居，首次受到這樣的待遇，滿臉通紅幾欲滴血，對謝宛如更是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對于謝宛清毫不掩飾的恨意，謝宛如倒是坦然自若，她朝著謝宛清勾唇一笑：“妹妹，今日可是公主的生辰宴，妹妹就算再不舒服，也要學(xué)會排解自己的心情，不要做出不該做的事，丟了謝府的臉面。妹妹說是不是？”
謝宛清聽罷，立刻換上一副笑臉，舉起手中的酒杯向謝宛如說道：“姐姐說的這是哪里話，姐姐今日大放異彩，做妹妹的高興還來不及呢。姐姐，妹妹敬你一杯?！?p> 謝宛如眸光一閃，她早就打定主意，宴會上是不會吃喝一口的了。此刻謝宛清明顯帶有討好意味的敬酒，讓她心里警鈴大作。
“好，”謝宛如打定主意后，只微微一笑，也端起酒杯，用左手擋著酒杯，側(cè)過身抿濕嘴唇，剩下的酒趁謝宛清仰頭喝酒時，飛快地全吐在了袖口里藏的棉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