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麝月早已過來拉住寶二爺,她們是貼身大丫頭,摔壞了那件榮國府的命根子,首當其沖的還不是她倆?
“琮弟你說怎么算?不說出個緣由來,就等著回老祖宗!”賈寶玉被丫頭托住,襲人苦心勸說,無法摔玉,那少爺脾氣又發(fā)了,有賈母寵愛,他有恃無恐。
“什么怎么算?”賈琮奇怪道:“寶二哥,你說我辱罵于你,我哪一句罵你了?你可別莫須有,憑白地失去了兄長的威信。”
“狗腳、丑鴨,不是罵我的嗎?”賈寶玉陰沉沉的,林黛玉、薛寶釵來勸,他也不聽。
“我指名道姓了嗎?如果,你以為是罵你。那么,你前兩句令詞,我是不是也可以認為是罵我?你沒有先罵我,對嗎?”賈琮依然安安靜靜坐著。
“這……這……”賈寶玉吞吞吐吐,被賈琮繞暈了,這怎么能承認呢?當然不能承認自己先罵他!他漲紅了臉:“我……我……”
林黛玉、薛寶釵微微搖頭,是非曲直,一目了然,賈寶玉氣不過先胡鬧,他、賈琮的談吐應對,高下立判。
“一大家子骨肉,較個什么勁,寶兄弟,快別鬧了,大晚上的,驚動了老太太不好,我們就當沒事一樣?!崩罴w起身,出來當和事老。
“不行!我一定要他賠罪!”賈寶玉扭頭、冷哼。
“二爺!”襲人苦口婆心,說了一陣,她親自端起一杯溫過的黃酒,拖在圓碟上,兩手捧圓碟給賈琮:“琮爺你別生氣,是我們寶二爺喝多了,我代他給琮爺賠罪?!?p> “不值什么?!辟Z琮輕描淡寫,右手挨近茶杯,感覺很燙,忽然收回來:“花大姐姐,我可當不起?!?p> 在眾人面前,他就只能叫襲人姐姐,因為襲人、晴雯都是老太太賞賜的。喊名字不尊重、沒教養(yǎng),再不濟,也是一聲“花大姑娘”或者“花姑娘”……
花姑娘……賈琮眼前浮現(xiàn)出某島國的軍隊:“花姑娘,大大的,喲西喲西……”
“琮爺這樣,反倒是折煞我們了,你是主子。”襲人不依,容長臉兒含笑,淡藍背心,身材高挑。
大戶人家講究,黃酒也是溫過的,賈琮眼神一冷,換了左手,旁人還看不清,便見那杯黃酒一搖,突然潑出一些,浸在賈琮的左手袖子,濕了一塊,晴雯蛾眉倒蹙:“襲人,你怎么端茶的?往常你不是挺賢惠的么?怪會伺候人……琮爺,我看看,都燙腫了……”
晴雯卷起賈琮袖子一看,果然紅了一塊,襲人大驚失色,正要賠罪,賈琮連說沒事,又突然左手似乎不聽使喚地一抖,那杯黃酒,倒退回去,浸了襲人一臉。
哐當!
“啊!”襲人蹲下來,捂臉痛呼。
“襲人!”
“花姑娘!”
“襲人姐姐!”
賈寶玉被這一連串的變故驚得目瞪口呆!怎么會這樣?發(fā)生了什么?他關切地道:“襲人姐姐,你還好么?”
……
“沒事,真的沒事,是我不小心燙了琮爺,也是自個兒不小心燙了自己,不關別人的事?!币u人可憐兮兮地道。
眾人上來看看,她捂住不給看,襲人美眸含淚,淚光瑩瑩:“別光顧著我,先瞧瞧琮爺怎樣了?”
“沒事,皮肉之苦,擦點涼藥就好了。”賈琮意味深長地笑笑。
“夜里都關門了,明兒你兩位再請郎中吧?!崩罴w發(fā)號施令:“鴛鴦,這些事不能回老太太,咱們遮遮掩掩,也就過了。平兒,你也是能守住口的。寶兄弟,你也不要再鬧了,如今琮弟和襲人都這樣,你顧點大局,好不好?不為別人,也為你襲人姐姐?!?p> “是,是。”賈寶玉一個勁點頭,頗為心疼襲人姐姐,冷哼一聲,他、襲人、麝月、李嬤嬤先散了。
“對不住了。”鴛鴦歉意地過來福禮,她和襲人同樣身材高挑,鵝蛋臉異常的媚:“你們放心,我不會嚇著老太太的?!?p> 賈惜春、賈蘭自然恐懼地先走了,李紈接著告退,薛寶釵猶豫一會兒,與林黛玉相繼出去,黛玉點點小下巴:“這比什么《山門》、《狀瘋》都好看?!?p> “好看什么?一家子烏眼雞,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辟Z探春感嘆。
薛寶釵不置一詞,笑笑:“鶯兒,待會送兩份藥過去吧,兩邊都送?!?p> ……
“姐姐真是抱歉,臨了還出了這么些事,原是想讓你開開心心出府的?!辟Z迎春心疼地拿上晴雯遞過來的溫帕,給賈琮左手紅腫的一塊敷上,沒奈何道:“說是要瞞,人多嘴雜,哪里瞞得住呢?”
“不礙事,沒有傷筋動骨,過幾天就好了。”賈琮送迎春出去,門外孫福在與繡桔竊竊私語。
收拾好狼藉的杯盤,晴雯擠眉弄眼:“快快招來,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和襲人究竟誰是故意的?襲人那狐媚子,西洋點子哈巴狗,怪會裝賢惠,我最是氣不過……活該這一回,怎么不燙傷她的眼呢?哎,你說她臉上會不會有疤?有了疤還能做姨娘么?你說……”
“好了,別想那些沒用的,睡吧。”賈琮躺進里間,襲人的卑鄙陰險,他很了解,親身體會感觸更深。襲人,襲人,暗中襲擊別人。
明明是她和賈寶玉嘿咻了,還告訴王夫人怕寶玉做出荒唐的事,賊喊捉賊,莫過于此。當然,若論卑鄙、陰險,襲人怎么比得了賈琮……
沒有心機、手腕,賈琮根本拜不了師、出不了頭、救不了人。
“真的不痛嗎?”晴雯脫了睡鞋,穿粉紅中衣。
“習慣了,就不疼了。”賈琮笑道:“安安穩(wěn)穩(wěn)睡吧,明天我還要出府呢。”
“嗯,行裝早打點好了?!鼻琏┰诟糸g睡下,隨時準備伺候飲食起居,今晚她又快意又擔心,她早就氣不過襲人,過來這邊,那種心思才淡了些,襲人有罪受,她覺得快意。擔心的是他的傷勢,不過擔心也無謂,琮爺可不像寶二爺,一點傷風感冒,就要死要活,連累得人沒法睡覺,特別是寶二爺一摔玉,簡直是百發(fā)百中的殺手锏,多少下人要遭受池魚之殃、無妄之災,這些寶二爺是從不考慮的,但琮爺不會做出這種事情,連那個出府的小石榴,都過得好好的。
鶯兒果然送來了一種藥水,那時賈琮已睡熟了,晴雯躡手躡腳過去擦了,嘀咕地笑道:“這人心真大,睡得比豬還死,就當沒事似的?!?p> 誠如迎春所說,人多嘴雜,別有用心者又居多,次日一早,邢夫人、王夫人、賈母都知道賈琮、襲人燙傷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