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看著辰爵那雙修長的手，說道：“我以為不用我說，大將軍就已經(jīng)知道了全部實情。”
辰爵沒有說話，看不到他的臉，不知道他的表情。
夜空雖跪在地上，表情卻閑淡，他慢慢悠悠地說道：“大將軍布下這個局，不就是為了讓我跪在這里么？”
辰爵坐在室內(nèi)最幽暗的地方，聲音也極其冷淡：“你認為是我布局抓你？”
夜空笑道：“兜了這么大一個圈子，大將軍無非是想讓七公主承認你有了一個抓我的理由?！?p> 夜空看到辰爵那雙指甲修剪整齊的手微微一動，感到他投過來的視線，夜空便把眼簾垂下，眸中神情倏然隱沒。
只聽辰爵平淡地說道：“我倒是想知道，我是如何布的這個局?！?p> 夜空笑了笑，說道：“沒猜錯的話，朝霧公主是大將軍引去望川山的。那時你感受到了望川湖的結(jié)界，便讓她前去。因那個結(jié)界的原因，朝霧公主自然找不到那個湖，大將軍再施法令她走到七公主的宅子，與她碰面?！?p> 辰爵沒有說話，夜空繼續(xù)道：“七公主知道自己行蹤敗漏，以她的個性，定會有所行動。那么，我們?nèi)セ蕦m就勢在必行了?！?p> 辰爵似是在聽他繼續(xù)說。
夜空便又說道：“開始大將軍還不能確定我會不會跟著公主去皇宮。所以在公主宮殿區(qū)域布下了一個男子不得通行的結(jié)界?！?p> 辰爵道：“那個結(jié)界一直都有，可不是為了你布的。”
夜空答道：“沒錯。但昨天仿佛是有所不同啊……”
辰爵道：“有什么不同?！?p> 夜空道：“因為大將軍心系公主，即便是引公主來皇宮，也會做到不泄露公主已經(jīng)回封城的消息。于是，大將軍便……”他在此處稍有停頓，仿佛是在思考要不要明說，想了一會，他話鋒一轉(zhuǎn)，接著道，“皇上昨日睡得很早……”
辰爵的手，攥成了一個拳頭，仿佛還有骨節(jié)微微響動的聲音。
須臾，他緩緩道：“皇上早睡也不代表什么?！?p> 夜空瞬也不瞬地盯著辰爵那雙纖長的手，笑著說道：“皇上若只是早睡確實沒什么特別的，但特別就特別在，皇上是在那翠軒殿內(nèi)就寢的，那本是一個空置的公主寢殿?！?p> 辰爵又是一陣沉默。
夜空道：“原本七公主對我說侍衛(wèi)不得踏入公主宮殿區(qū)域內(nèi)，我就覺得很蹊蹺，后又看到那個結(jié)界，我才全明白了。那個結(jié)界不是替公主防侍衛(wèi)，而是替皇上防侍衛(wèi)?；噬媳囟ㄊ墙?jīng)常夜晚出入那里，如果被巡邏的侍衛(wèi)瞧見了，恐怕不好……”
“放肆！”辰爵厲聲道，“你想象力倒是豐富，皇上夜里出入公主寢殿意欲何為？”
“噯~大將軍息怒?！币箍諔猩⒁恍?，“我本是天圻平民，初到北宸皇城，連這皇城有幾條街幾條河都不知，對這壁壘森嚴的皇宮內(nèi)院自然更是不甚了解。今天只不過是大將軍讓我說，我便把自己心里想的說出來罷了，至于大將軍認不認同，那也自有您的判斷?！?p> 隱在暗處的辰爵瞇細了鳳眼，冷冷地瞧著面前這個斂著笑意的少年。他自然不知道怡星公主從翠軒殿出來時被夜空他們撞個正著，所以對夜空只通過那么個禁足結(jié)界就看出所有端倪心生寒意。
那個禁足結(jié)界確實是辰爵很久以前布下，但卻是皇帝萬俟桓授意的。
萬俟桓與十一公主萬俟穎自小感情最好，成年之后兩人也會經(jīng)常在翠軒殿把酒言歡，促膝長聊到深夜，有時聊到亥時已過才出來。
被侍衛(wèi)撞見過幾次，便有一些流言在宮里傳開，龍顏大怒。
他命人殺掉那晚撞見他的所有侍衛(wèi)，又讓辰爵布下那個禁足結(jié)界，結(jié)界每日戌時自動開啟，次日辰時關閉。
辰爵布界之后，為了讓侍衛(wèi)適應那個結(jié)界，他著實還大費了一番周章，甚至親自守結(jié)界守了不少時間。
辰爵心中思忖，就算這夜空聰明絕頂也不應該會知道這么多細節(jié)，于是他說道：“好，很好，我今天就讓你說，我到底是怎么把你引到宮里來，又不讓七公主生疑的！”
夜空依舊笑容不減，完全瞧不出他是在牢獄里受審，反而像是在與辰爵閑話家常。
他直直地跪在冰冷的山石地面上，神情自若地說道：“其實，我非常佩服大將軍足智多謀，高瞻遠矚，你的每一步都算得很準。大概你已經(jīng)認定我是某一個人，所以算準了我定會破了那個結(jié)界。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每次皇上去那里，結(jié)界會自動失效，待皇上離開，它便會再一次張結(jié)，這是辰爵大將軍的手筆，這世間也很難再有第二個人能部下這種精密的結(jié)界?！?p> “本來皇上昨晚進去，結(jié)界會失效到皇上出來，但大將軍為了判斷我是不是也到了皇宮，所以在皇上還沒離開的時候，就再一次把那個結(jié)界張結(jié)了起來?！?p> 辰爵冷冷一笑，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在結(jié)界失效的時候，侍衛(wèi)走進去了怎么辦？”
夜空笑道：“在那結(jié)界張布之初，想必大將軍費了很多心神，每次在皇上進去前后都要你親自解除和張結(jié)。那時就和昨晚一樣，皇上進去，結(jié)界就重新張起來了，大將軍在結(jié)界布置之初，一定辛苦極了?！?p> 看不到辰爵此時是什么臉色，但那一定好看不了，他的手指在相互用力摩挲，黑暗中，傳來他幽冷的聲音：“你繼續(xù)說?！?p> 夜空接著道：“日子久了，結(jié)界殺死了許多誤闖的侍衛(wèi)，巡邏的侍衛(wèi)便把不踏入公主寢殿區(qū)域作為了一種習慣，昨晚我親眼見到侍衛(wèi)們一接近那里便如躲瘟疫一般早早的繞開了。到這個時候，就不需要大將軍親自費神，只消給皇上佩戴設有影響結(jié)界的物什便可。皇上每次來翠軒殿，因為那物件的關系，結(jié)界會破除。其實說白了，那結(jié)界早已可有可無，只不過……”
辰爵問道：“只不過什么？”
夜空一笑：“只不過皇上需要某種安全感?！?p> 說到這里，夜空便收回了話頭。
他說話時刻留有余地，掌握分寸，又不偏不倚地讓辰爵清楚他要表達的意思，辰爵有些驚嘆，這更加讓他認定眼前這個少年絕對不是他自稱的那么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