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唯一的生機
若是毫無準備，也許姜玨會驚惶失措。但從選擇跟隨鮫人一族到此時，姜玨就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所以當他意料到不妙時，不至于太過失色。也許旁人看了，會覺得他膽氣過人，豈知他大半是迫于無奈。
但馬如是卻不一樣了，他是完全不知情況而來的，也許起初他還保持著幾分沉著，但很不幸的，在鮫人族美酒佳肴的腐蝕下，早就卸下了心防。
否則在發(fā)現(xiàn)腹部不適的時候，他又怎會如此的慌張。
他掙扎著，但卻無濟于事，包裹在周圍的那層水膜如同一座看不見的監(jiān)牢，將它死死的定在原地。
姜玨伸出左手，試圖去扯包裹在右手上的那層透明的水膜，每當它撕扯掉一塊，就有海水迅速的補上，如此反復，無窮無盡。
而與此同時，它們身下的珊瑚榻，不知何時起竟然生出了一層細密的水草，它們如同毛發(fā)，卻在迅速的生長著，沿著二人的腳踝，腰間——它們蔓過二人的胸口，試圖將二人纏繞住。
姜玨有種不好的預感，因為僅僅那水泡就可以困住它們二人了，鮫人先知緣何還弄出這奇怪的水草來？
也許是為了回應姜玨心中的好奇，一股股鉆心的痛在毛孔間炸起。
那些詭異的水草，它們竟然比毛發(fā)還細密，它們攀附在毛發(fā)上，然后順著毛發(fā)的末端，順著須發(fā)，最后鉆入了皮膚里。
一股無力感隨之襲來，姜玨知道，它們是在蠶食自己的魂靈。
想到這里，姜玨將左手上的綠毛一扯，只感覺那片皮肉如同被撕下來一般，迅速的漫出一層細密的血珠，而更多的綠毛隨之而來，它們整個人，頓時成了只長滿了綠毛的猢猻。
“老姜，救我！”馬如是那邊傳來微弱的呼聲，姜玨縱是有心，但他此時無力。
而那鮫人先知冷冷的望著這邊，面龐上的褶皺抖動著，如同在譏笑，而她空蕩蕩的眼窩里，裝滿了毫無憐惜的殺意。
“不要掙扎了，乖乖的做我們的犧牲品吧...”
鮫人先知的雙手一托，左右掌上的眼珠猛地一騰，浮在了深淵的穹頂之上，它們旋轉著，像是黑色的日月，相互追逐著，相互牽扯著，相互映照著，以一種黑色的，仿佛能吞噬萬物的火焰。
而窮奇之魂，獬豸之魂就在這黑色火焰的牽扯下，它們的身型每融合在一起，就顯出一只巨獸來，可持續(xù)不到片刻，又會迅速分開。
姜玨隱約看見了那巨獸的模樣，它比獬豸更加威嚴，它比窮奇更加兇惡。
它背生雙翅，猬毛虎紋，頭生雙角，血口獠牙，一雙銅鈴虎目眈眈而視，一對剪風鵬翅騰騰而起。
這一刻，姜玨才猛然醒轉，說什么“規(guī)，矩”，那都是窮奇的借口，它的最終目的，無非就是想回復堂堂兇獸窮奇的完全體而已。
“姜玨...你他娘的發(fā)什么呆，快想辦法....啊...呼...喝喝...呼...“
馬如是一身綠毛，唯有那張骷髏馬臉不受影響，但因為水泡的緣故，所以呼吸有些困難。他著急，姜玨又何嘗不是？他試圖去感應獬豸的獸魂，但可惜馭魄決搭配著儺式，絲毫接收不到獬豸魂的回應。
姜玨原以為對方是沖著自己與獬豸短匕來，所以處處提防。但沒想到，他們騙的并不是姜玨，他們騙的，只是與姜玨魂魄相通的獬豸而已。
只有姜玨沒有提前向它傳達危險的訊息，獬豸獸魂才會被毫無準備的捆縛。
想到這里，姜玨氣不打一處來，對著鮫人先知罵道：
“難怪鮫人一族淪落至此，你們也不是什么好東西，老早就在打獬豸的主意。”
“淪落？只要我?guī)透F奇回復獸身，屆時還有誰敢欺凌我冥池鮫人？”
“冥池鮫人？哼，不過是窮奇成兇之前的墊腳石而已?！苯k冷言相激。
“嘿嘿，小朋友，你盡管來激怒我，看看老身經(jīng)歷這么多年的風浪，是不是白相與的?！?p> 姜玨一窒，因為他的計策行施到一半，就被對方猜到了后著。在鮫人先知面前玩心計，無異于班門弄斧，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嘿嘿嘿嘿...我堂堂兇獸窮奇，豈能長久委身于一山野凡獸之身，若不是因為獬豸，你以為在迷魂谷時，我會救你？”
窮奇獸魂狂笑著，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只要煉化了獬豸的獸魂，我就能以獬豸角為起始，重塑這副獸身，到時候，想罩下一個鮫人族，難道還不行么？”
“哼，說得好聽?！苯k只感覺有些脫力，因為那些黑焰在綠草的幫助下，不斷吞噬著他們幾人的生命力。
正在這時，突然有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小鮫娘，你干嘛，不能過去!”
小鮫人被她母親死死的扣住了手，只能遠遠的哀告：“先知奶奶，他們是好人，求求你...求求您不要傷害他們...好不好.....”
“喲！老姜，你的女人緣一般，但是女娃緣讓人羨慕啊，先有個妹妹小秦念，再有個小鮫人，這么小的年紀都不放過，口味夠重?！?p> 馬如是氣息微弱，卻還不忘打趣姜玨，但從他那馬眼中微弱的火光可以看出，應該支持不了多久了。
“滾?！苯k罵了聲，他把注意力轉向了小鮫娘，道：
“沒事，小鮫娘，不用勸她。我們死了沒有關系，只不過我很好奇，你們這先知，是怎么坐上那個位置的？憑年紀嗎？
被利用了都不知道，難怪你們鮫人族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歲月，最后混成了這么個模樣。”
姜玨的含沙射影，使得不通世事的小鮫娘一楞，唯有鮫人先知冷笑道：
“你之前大笑譏諷，是想吸引老身注意。如今又拐著彎子，指桑罵槐地，無非另有目的，難道這就是你的本事？”
“本事？我的本事你還沒見過呢！”姜玨心中已有一計，不怕別的，就怕直說，直說鮫人先知必定不會細聽，所以才借著小鮫娘幫助說了出來。
“只可惜，你的本事再大，老身也不屑一見，就好好做你們的祭品，迎接“兇獸窮奇”的到來吧！”
鮫人老嫗一揮手，黑焰順著綠色毛發(fā)一路燒了過來。
“那好，作為祭品我們就先走一步，只不過忘記告訴你，作為食物，你們鮫人一族的命運也到此為止了?！?p> 馬如是似乎聽懂了姜玨的意思，跟著附和道：
”海鮮...海鮮...確實是不錯的選擇呢...”
“放屁！”鮫人先知面色大變，甚至連一心在蠶食獬豸魂體的窮奇都出言警告：“這小子狡猾得很，你們不要中了他的反間計?！?p> “反間計？試問問，你一旦回復了實力，它們鮫人一族將會是個什么樣的結果？”
疼覺逐漸變得麻木，不知道這是不是將要失去意識的前兆，但姜玨不敢松懈，強提著精神，因為他知道——鮫人族是他們生還唯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