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街上影無跡
細長的木板拼湊的小門緊閉著的,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麻子臉想要伸手去拉門,伸到一半,又停住了,他咽了口唾沫,額頭不知不覺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白日里聽韓元祿說這還魂之時,容易招來陰邪,該不會這么巧就讓自己遇見了吧,麻子臉如是想。背后兩人緊緊貼著他,若是有個什么意外,退都不好退,后路被堵住了的他沒有一點安全感。
麻子臉另一只手去推開身后的人,示意不要靠的太前,然后他左腳往前滑了幾步,雙腳一前一后呈弓步,這樣既可以最大限度的將身子前傾去拉開門,或者只要情況一不對勁,他又能夠調過身來,拔腿便跑。
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的他,身子前傾,手把在門上面,他看了看身邊的弟兄,壯了壯胸中膽氣,門嘩的一聲被他拉個半開,卻被他伸在前面的那只腳給擋住了,一股惡臭撲鼻而來。
從半開的門外望去,里面一個壯碩的男子靠在茅廁的墻上,眼皮上翻,露出了一大片眼白,不知是燈籠還是別的的原因,他全身泛紅。
麻子臉心突的一跳,一聲驚呼轉身就要逃,卻感覺伸出去的腳被茅廁里突然出現(xiàn)的一只大手抓住了。
“哥,救我......”蔡大個有氣無力的喊道。
其余人見狀不妙,早就跑了個精光,唯獨麻子臉是因為腳被抓住了,嚇得魂飛天外,一個勁的告饒道:
“不要...大個兄弟,大個兄弟不要...求求你放過我吧,大個兄弟...”
“放過你?”里面的聲音聽起來稍稍有了些精氣神,但是顯然沒有要放過麻子的意思。只聽他接著說道:“要是放過你,就又得在茅廁里蹲個半天了,哥幫我找點東西來擦一下屁股吧?!?p> 蔡大個憨厚的頭從黑暗中伸了出來,露出了大半張臉,另一只手正不好意思的撓著頭,此刻隨眼惺忪,顯然方才蹲在茅廁里睡著了。
“兄弟,大個兄弟。你是人是鬼......”麻子臉還沒有反應過來,帶著哭腔求道。蔡大個憨笑道:
“那個弟弟我自然是人了,怎么了麻子哥,你這么哭了?不會是被茅坑給熏的吧。”蔡大個反應慢,還不知道麻子臉被自己嚇得半死,心道自己白天里吃了幾個辣子,勁道得很,沒想到都吃進肚子里再拉出來了,不但臭,還臭得辣眼睛,這都能把人給熏哭了。
麻子將信將疑的看著眼前的傻大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過他那傻不愣登的笑容倒是讓麻子臉心下大寬,驚魂稍定的他,一肚子火氣,罵道:
“你這個該死的渾大個,居然敢下老子。你他媽就給老子在這繼續(xù)蹲著吧?!?p> 蔡大個一聽還得繼續(xù)蹲著,一張老臉急成了豬肝色,要知道他可在這里蹲了一個多時辰了,腳都蹲麻了,再蹲下去估計都得廢在這里。
“親大哥,好大哥。求你找點物事來幫幫小弟,別說細棍子,寬葉子,就算是土坷垃的能將就著搽一下屁股都好哇,不然這里啥都沒有,再蹲下去,弟弟我要蹲死在這里了?!?p> 麻子臉臉一黑,若不是念著平時需要力氣的時候還得靠著這傻大個的話,他真的不想管這小子。
蔡大個完事后,二人并著往回走,因為蔡大個茅廁里蹲得太久,走得一瘸一拐的。所以麻子臉只好扶著他。
月光長長的拖著他們的影子,若是留意去看的話,你會發(fā)現(xiàn)地上只能看得到麻子臉的影子,他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扶著一什么東西,一點點往前走去。
不多久,就看到以劉安為首的幾人,一個個手里提著棍子之內的隨手找見的武器,往這邊走來。
“哎...劉哥?!甭樽幽槾舐曊泻?。
“麻子?你扶著的誰?!眲猜牷貋淼膸兹苏f他們碰見鬼了,本來不太敢來的。但是想著這事清平,還有這么多人在,于是壯著膽子回頭來看,誰料半路就遇見了麻子臉,而且他還攙扶著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并且低著頭,好像全身都要縮進他身上的那身破舊衣裳里。
“這是大個阿。”麻子回到。誰知劉安聽后更加訝異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追問道:
“你說誰?”
“大個,是蔡大個。”麻子有點不耐煩。
誰料其余人一聽蔡大個這個稱呼,一個個面色蒼白,然后面面相覷,這時只見劉安往邊上移了一步,人群中一個人走上前來,那人被眼前的情況搞得莫名其妙。這個愣頭愣腦但是四肢發(fā)達的人,不是蔡大個是誰?
可是既然劉安他們身旁的是蔡大個了,那么麻子臉扶著的又是誰?
麻子臉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雙手一撒,身子往一旁彈開。失去了麻子臉扶著的衣衫沒有支撐,于是往下一陷,直接掉在地上。
借著月光望去,這件衣衫看起來有幾分眼熟。尤其是劉安,立馬就想到了,只見他轉過身對一旁的蔡大個問道:
“大個...這不是你的衣裳嗎?”
大個一聽,不管三七二十一,幾步就跑上前,然后撿起地上的衣服,拍了拍上面灰塵,仔細一看。
“咿,真的是我的哎?!?p> 這時候眾人才意識過來,蔡大個此時相較于之前少穿了一件外衣。劉安越想越怕,為了克服這種懼怕,他又不禁想刨根問底得繼續(xù)想,于是他問道:
“大個,你這衣服,這么跑到麻子身上去了?!?p> 大個撓了撓頭,他記得應該是在上茅房的時候脫下來的,可是為什么后面忘記穿了,他也是不解。
“嘿嘿...估計...那會搞迷糊了吧...”
大個撓了撓后腦勺,既然眾人都安然無恙,也就沒必要在這耽擱了。劉安他們一眾人等都往議事堂走去。由于已近天明,黎明的夜色顯得更加深邃。而他們走過的青石板上,被拉長的影子影影綽綽,唯獨少了蔡大個。
黎明的寒意侵襲著每一個人的神經(jīng),縱使在議事堂內的韓,姜二人亦是,雖然他們有燒了一團火,但還是有些禁受不住這初春的早上。
清平民眾昨夜里一個個門窗緊閉,但是有些個沒睡好的,是聽見了深夜里有人尖叫聲,他們雖然好奇,但是內心恐懼不敢出門,直到了白天了,他們活也顧不上了,一股腦就都往議事堂這邊匯聚而來。
一時間,昨晚上議事堂的事情在他們的渲染下變得更加的神秘。
此時議事堂三老依舊站在上首,何老等不及結果,于是率先問道:
“韓醫(yī)師,昨夜可有什么收獲?!?p> 雖然一夜沒休息,姜玨精神多少有些萎靡。倒是韓醫(yī)師依舊容光煥發(fā),站出來答道:
“一切順利。昨夜里小侄用了門中秘術,果真拘來了亡魂。這一切劉安賢侄他們可是在旁看得清楚得很的?!?p> “哦,此話當真?”眾人把目光紛紛聚在韓醫(yī)師身上,唯獨議事堂三老都不約而同的看向劉安等人。
劉安不可能說自己幾人膽子小沒進去看,怕人瞧不起,到時候丟的可是他爺爺?shù)哪?,加上凌晨的所見所聞,雖然心里虛,但是他還是贊同道:
“是的,韓醫(yī)師說的是,果然是真人不露相,昨夜韓醫(yī)師一手提著個鈴鐺,一手抓這些草藥,腳踏罡步,與那青面獠牙的惡鬼打得那是難解難分。我但是見狀不妙,也沖了過去,這樣一拳就打在那惡鬼胸口......”
劉安想起了昨夜去查探那人給他說的話,于是他又添油加醋的講了一遍,并給自己也加了不少戲,嘴上說的唾沫橫飛。
劉得福是聽他孫子講的得眉飛色舞,一旁的何老就沒這個耐心了,然后問道:
“那死者有說什么沒有?!?p> 雖然這些事關姜玨清白,可是如今只要劉安一承認他昨夜確實讓死者回了魂,其余后面的就隨他編了,只要給姜玨找出一個不在場證明,然后合情合理就行:
“這是自然,據(jù)死者所言,他那夜是去前院打水的,卻因為一不小心就摔進了井里的?!?p> “哦,這樣嗎?如果真是失足掉落,那么根據(jù)死者的情況來看,姿勢確實像在水井里掙扎的樣子,不過他指甲脫落,全身繃緊,看樣子掙扎了很久,這樣的話就代表井壁的青苔肯定會被抓下來了?”
三老對視一眼,然后對著議事堂眾人說道:“那我們得去看看井底?!?p> 說完不由分說,三老帶著姜玨韓氏等人往姜府走去。
因為過了一天一夜,水井里的水又漲上來很多了,姜玨此時站在一旁心急如焚,昨夜里韓醫(yī)師并沒有給他說起這個事,井壁上并沒有青苔脫落的抓痕,要是被他們看見,當真是百口莫辯。
姜玨一個勁的給一旁的韓醫(yī)師想辦法,可是他卻無動于衷,急得姜玨大清早的除了一聲冷汗。
好不容易回了家,姜嫻見姜玨一臉憔悴,急忙吩咐小詩找來盆讓姜玨在一旁洗把臉。姜玨知道,這是姜嫻的習慣,水是剛打上來的,此時正冒著熱氣。
突然間他腦海里靈光一閃,冬天的飯菜很保管很久,因為冬天比較涼,可是夏天溫度高的時候不過一宿就會壞。攸一手在評判小書的死亡時間是根據(jù)他全身的癥狀來的。
可是他當初有沒有考慮在水井這個冬暖夏涼的環(huán)境呢?
姜玨一下興奮莫名,想把這件事情告訴韓醫(yī)師。
可是卻被一旁的劉安盯住了,他故意大聲喝到:
“你在干什么呢?”
三老本來都在專注等著下井人的發(fā)現(xiàn),被劉安這么一喊,注意力全部集中了過來,然后盯著姜玨。
被抓了個現(xiàn)行的姜玨氣不過,狠狠的瞪了一眼劉安,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但是眾人面前,他不能太失態(tài),尤其現(xiàn)在還有嫌疑在身的情況下。
“額,沒什么,就是有個事情要同我韓伯父講一下?!?p> “如果沒有什么大的影響的話,就當著大家面說罷?”何老一如既往的耿直。姜玨這一下頭大得很,心道這事情怎么能當著大家面説,大腦也不閑著,飛快的轉著,想著如何解決現(xiàn)在這個場面。
“怎么?不方便?”劉得福又補了一句,把姜玨逼得窘迫至極,他四處打量,突然掃到了小詩手上端著的洗臉水,于是計上心來。
“也沒什么,就是想關心一下韓伯父而已?!苯k故意掩飾一下,根據(jù)他們的性格,對方肯定會更進一步,逼他說出來。果不其然,議事堂三老都還沒說話,劉安就窮追不放的追問道:
“既然是關心,說出來也無不可?!焙卫吓c另一位白頭老叟對于劉安沒有一點禮數(shù)的插話有點反感,看了幾眼一旁的劉得福,然后看在劉得福的面子上也沒繼續(xù)計較,隨后也算是肯定了劉安的話,追問道:
“二郎,既然如此,為了你的清白起見,你還是說罷,鬼鬼祟祟容易遭小人猜忌”
也不知何老說的這小人是不是劉安,反正一聽到這個詞姜玨腦海里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他,于是他捂著嘴巴噗嗤一笑,然后努力平復自己的笑意后說道:
“也沒什么,就是想提醒一下我韓伯父洗把臉,井水冬暖下涼,舒服得很?!?p> 一旁的韓醫(yī)師一臉茫然的望著姜玨,也不知他聽懂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