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少小離家老大回

　　姜玨就這么躺在草地里，他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因為他無暇顧及。

　　之前依著黎雄所言，勉強控制住了心神不為之所奪，身體卻承受不了如此大的負荷，即使它未在姜玨身上多做停留，可是那么強悍無匹的意識靈體體在姜玨的身體里游走一遍，硬生生的將他摧殘得滿目瘡痍。

　　之前它還在姜玨體內(nèi)時，姜玨是神魂不守，血脈皆盈甚至到了危及性命的地步。如今這么一走，姜玨的神魂是沒有什么危險了，可是無端端被疏通壯大開的各處經(jīng)脈是空空如也，此處又是陰冷死氣彌漫的亂葬崗附近，充斥在四處的陰氣就這么蜂擁而至，紛紛擠入了姜玨各處血脈，此時的他面色蒼白死灰，已經(jīng)形同一個死人。

　　就這么不死不活的躺著，有時候醒來的時候，全身麻木得都幾乎感覺不到了，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感覺，姜玨真的無法忍受，可是手腳就好比凍在冰窟里一樣，根本不受他控制。

　　有時候他真恨不得就此死了好，這樣一了百了省得折騰，可是不遠處的黎雄也不知是死是活，他知道他可以放棄自己，但是不能至黎雄這老頭的生死于不顧。

　　有時候肚子餓了，他就勉強著一側(cè)身子，然后用牙齒噬咬身旁的的青草來做充饑。若是渴了，早上的草葉上會有露水，吃著草葉能夠補充一些水分。

　　有時候也不會如此平安無事，這畢竟是一處亂葬崗，有時候一不注意，就會跑出些小獸。在人醒著的時候他們還不敢上來，若是一但睡著，情況就不一樣了。

　　所以姜玨向來都不敢睡得太死，有時候太陽大點的時候，就會曬的全身暖洋洋的，這個時候姜玨精神就會好更好些，若是到了夜里，那就又得一遍遍感受著那種從骨子里透出的寒意來。

　　每次到了承受不住的時候，他就想起《臭肺》篇，然后按照口訣里的方式，讓全身的陰氣流轉(zhuǎn)起來，只要這樣一做，身子就會舒服很多。

　　就這么躺了兩天，等到第三天的時候了，身子就逐漸變得暖和些了，也開始能夠用手強撐著抬起身子了。他想去看看黎雄怎么樣，這三天里黎雄似乎一直在昏迷，可是沒爬幾下，手一軟又趴倒在地。

　　姜玨經(jīng)脈跟著歌訣走一遭，然后等到身子暖和些了，又撐起來，再爬過去。就這樣不到三丈的距離，他卻爬了半天。

　　“前輩?！?p>　　姜玨坐起身來，搖了下黎雄的身子，可是他手上力氣太小，根本沒搖動黎雄。

　　“黎前輩？”

　　姜玨默念一遍口訣，讓氣息在身體周遭走了一遍后，再猛力一拉，黎雄被翻了過來。

　　眼前的黎雄面目干癟，雙目緊閉，早就沒有了氣息。

　　姜玨癱坐在地上，心情低落到極點。他與黎雄現(xiàn)實當中基本上沒什么交集，而是在迷障里才相互熟悉的，從剛開始只是相互幫助利用，以便能夠盡早的脫身，沒料到后面一次次的患難里成了忘年之交。甚至在他生命最后的關頭，都是求青衣女子救一救姜玨，雖然姜玨并不知情。

　　儺殺四惡里的老三，人送外號“貪狼”的黎雄，就在這個不知名的亂葬崗里失了性命，不過他一輩子孤苦飄零，走的時候倒很安詳。

　　黎雄的死姜玨雖然難過，但是眼下更主要的還是讓黎雄入土為安最為緊要。所以姜玨得想辦法讓自己早些恢復起來，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黎雄死后還要曝尸荒野。

　　姜玨試著用手想在邊上挖出一個土坑來，要知道對于行走都困難的他要在原地挖一個土坑是多么的困難，這原本松軟的土地對于他來講就是鐵板一塊。

　　既然這么挖不行，那么就另想辦法。他首先想到的是利用臭肺篇去適應這里的陰氣，以盡快恢復氣力，可是他試了幾遍，急于求成的他發(fā)現(xiàn)還是沒有太大的改觀。

　　這時候他又想起了黎雄第一次教給他的驅(qū)邪篇，雖然第一次就差點沒讓他橫尸當場，至少是劫后余生的姜玨有了些經(jīng)驗。

　　只見他趺坐在地，心中經(jīng)脈按照驅(qū)邪篇上所指，將身體靈識融入天地，去感應天地之間的氣息。

　　不知道是什么回事，當陰氣走遍全身的時候，他似乎能夠感覺一些異常來，準確的來講他開始能夠看到肉眼看不到的東西——鬼魂。

　　之前他只是以為遠處有個人影，于是去喊他，對方根本沒有答應，反而走得更遠了，結果姜玨性子一急，氣息一亂，眼前又是黑蒙蒙的一片了。

　　既然叫他沒有回答，姜玨就試著用神識去溝通。經(jīng)過他的不懈努力，果然有所斬獲，對方木木吶吶的有了回應，然后根據(jù)他的指引一點點的“走”了過來。

　　等到他近了，姜玨才猛然發(fā)現(xiàn)，對方根本就不是走過來的，而是懸在草地上，慢慢的飄了過來。姜玨強壓著內(nèi)心的懼意與戒心，之前在迷障里遇到的那些行尸對他造成的陰影他還一時半會沒有消除，此時又喚來一個這么樣的東西。

　　它好像沒有多少主觀的意識，應該魂魄不全。

　　姜玨記得原來黎雄說過，驅(qū)邪就是利用靈識溝通陰陽，然后去找尋強大的靈體為己所用。既然黎雄可以招來“貪狼”相助，那么自己若是讓眼前鬼魂附在自己身上然后借用他的力量來為黎雄挖一個墓穴也不是不可能。

　　姜玨說干就干，他用神識與眼前鬼魂交流著，然后像牽著小馬駒一樣試著把他帶入自己身體。

　　一切看起來好像都很順利，可就在接觸姜玨本體的那一剎那，鬼魂直接被彈開。沒有絲毫經(jīng)驗的姜玨并不知道如何讓他與自己共存。

　　一計不成，姜玨又想到了第二計，既然自己本體抗拒其余魂體的進入，那么黎雄已經(jīng)死了，若是讓眼前鬼魂進入黎雄的身子里，再引導他挖一個墳墓那又會怎樣。

　　若是又前輩高人在，斷然會阻止姜玨沒頭沒腦的瞎試。若是姜玨知道結果，說不定也會小心翼翼，有所忌憚。可是他除了黎雄剛告訴他的《馭魂》三式之外，他什么都不了解。

　　他用神識告訴那只鬼魂，說讓他幫個忙，等到對方答應了后，然后就祭起《除穢》，他的神識就好比一根繩子，然后他慢慢的把那只鬼魂的靈體引入黎雄體內(nèi)。

　　這一次很順利，沒有黎雄本體魂靈的阻擋，它很快被姜玨引進了黎雄的身體。

　　一如姜玨的意料，眼前已經(jīng)死去多時的黎雄慢慢的睜開了雙眼，眼睛一片渾濁，然后他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感覺有幾分契合度之后，就僵硬的站了起來。

　　姜玨不知道怎么讓他聽話，自以為只需把它引渡上黎雄尸身了就可以了，誰知他在姜玨的幫助下占據(jù)了黎雄的身體后，漸漸有了反常。

　　眼前干癟的面容抖了抖，看起來像是在冷笑，然后猛的一抬手一把掐住姜玨的脖子，露出了一口尖銳的獠牙，一股難聞的臭味撲鼻而來。

　　只能說是自作孽，姜玨脖子被卡住，就連呼吸都有幾分困難。他揮舞著手想要掙扎開，但是以他現(xiàn)在的氣力無濟于事，慌忙中也不知怎么辦才好。

　　也許是巧合，手忙腳亂的姜玨想著黎雄教給自己的‘馭魂三式’，方才用‘除穢’沒有法子，那么就試試別的吧。

　　于是隨便挑了“臭肺”心決，姜玨的體內(nèi)源源不斷的引入天地之間的陰氣，然后又從另一處引出來，就在他身體周而復始的運轉(zhuǎn)當中，他漸漸的融入了這個壞境。

　　而那鬼魂一愣，好像突然失去了目標一般，然后在四處轉(zhuǎn)了轉(zhuǎn)，之后就漸漸消失在了姜玨的視野。只留下黎雄生前的那把狼牙彎刀。

　　看著黎雄的軀體被帶走，姜玨很是懊惱，他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連他最后的遺體都保存不好。

　　可是懊惱歸懊惱，姜玨現(xiàn)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一時半會也不敢停下，于是這一晚上他就這樣周而復始，周而復始，讓陰氣在他的體內(nèi)一個周天一個周天的運轉(zhuǎn)，直到第二天早上。

　　一晚上都沒有睡的姜玨雖然有些困頓，但是異乎尋常的，他身上的氣力已經(jīng)回復了很多。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勉強可以行走了。

　　休息了一會后，姜玨撿起地上的“狼牙”。然后就朝“黎雄”消失的地方蹣跚跟去。在找尋了半天后，姜玨選擇暫時放棄，因為此一時彼一時，無論是不遠處破落的山寨里，還是山間根本就沒有它的影子。

　　想來要找到它，并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姜玨整理了一下思路，覺得當下之急，應當是先回清平才是首要的。

　　這一次離家，已經(jīng)有了近十日，也不知道家里都急成了什么樣子。

　　姜玨找到了方向，往清平慢慢的走去。

　　亂葬崗里墳塋遍布，姜玨在經(jīng)過小書長眠的地方休息了一會，然后繼續(xù)往山下走去。

　　他沒有注意，當初他立的木碑為什么才經(jīng)過短短幾天就變得腐朽無比，好像經(jīng)過了好幾年一樣。他也沒注意，為什么當初他買來給小書的兩個人偶才短短幾天為什么消失不見，也沒注意山間綠樹成蔭，怎么也看不出才剛?cè)氪旱臉幼印?p>　　因為此刻的他歸心似箭。

　　城郊的壽材店依舊還在，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覺生意好像好了很多。只是店內(nèi)陽光充足，怎么也不見當初姜玨看到的那般陰森。他一路上步履輕快，遠遠的就看見了自家院落。

　　姜玨以為也許是思念自己的原因，所以自己母親才會看起來蒼老了這么多，自己胞姐姜嫻才會一下子變得滄桑了幾分。

　　此時他的出現(xiàn)著實是嚇壞了姜母與姜嫻，她們不可置信的盯著眼前人，尤其是姜母，直到反復確認確實是姜玨回來了之后，喜不自勝，雙眼婆娑的沖過來一把抱住姜玨，哭道：

　　“兒啊，我的兒啊，你這幾年到底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