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笑煙云落華年,
蠱靈花落靜無言;
癡心夢斷應(yīng)笑我,
逆風(fēng)云起問道緣!
——題記
高昌國,兆顯十八年,夏!
暴風(fēng)雨下的煙霞山,云蒸霧繞,花殘柳敗,古老的山脈正在接受著風(fēng)雨的洗禮。
風(fēng)停了,雨散了,云淡了。
山腰的老榕樹經(jīng)歷千年風(fēng)雨卻依然枝葉繁茂,傲然昂首,不屈不撓,逆天抗命!
一道彩虹不知何時已經(jīng)掛在了榕樹枝丫上,七彩流光,十分美麗。
榕樹后面是一個天然的瀑布,飛流直下,水氣氤氳。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飄飄灑灑映照而下,飛濺的水氣組成一道道絢麗的飛虹,光彩奪目,與天上的陽光交相輝映,宛如仙境。
一個十七八歲的白衣女子,正坐在榕樹下雙手托腮,看著瀑布發(fā)呆,眉眼之間,帶著淡淡的憂愁。每次雨后初晴,她都會來這里看彩虹,十年之間,從未更改。
“好久沒來信了,也不知道,他在那邊過得怎樣,有沒有受到懲罰……”
她輕聲嘆口氣,更加悶悶不樂了。
“清淺師姐,趕緊排隊吧,掌門要給咱們講話了!”正在這時,有幾個白衣女弟子陸續(xù)從山下走來,神情都有些緊張。
“發(fā)生了什么事?”清淺隨口問道,轉(zhuǎn)眼之間就看到了那些同樣身穿白衣的師姐妹,前面還有幾個穿著白色宗門服飾的成年女子也在向這邊走來。
清淺臉色微變,沒再問什么,轉(zhuǎn)身走跟隨大家一起到榕樹下排隊去了。
這些成年女子都是煙霞門的長老,一向都比較嚴(yán)厲,因此對她們一向是敬而遠(yuǎn)之。
“你聽說了嗎?魔門好像要攻打過來了,這次掌門可能要講這個事情,你說這魔門真的要打過來,咱們怎么辦?”
“誰說他們會打過來,不過是傳言罷了,一千多年啊,那么久,就算有什么條約,估計他們也忘記了吧!”另一個女弟子一臉的不屑,完全不相信。
“萬一來了呢,要不咱們還是趕緊逃吧,我可不想死在這里?”
“膽小怕死之人,來了又怎樣?滾一邊去!”那人臉色微變,暗中向前打出一掌,直到把她逼到遠(yuǎn)離自己的范圍才肯罷休。
隨著后續(xù)人員的到來,場面變得有些紊亂起來。
排隊期間,大家都在猜測魔門是不是真要打過來,一陣陣議論在人群中慢慢蔓延,這些談?wù)撜叽蟾欧譃閮申?,一隊是認(rèn)為會來的一隊認(rèn)為不會來的,當(dāng)然也有中立的,不過這樣的人少一點。
關(guān)于魔門要攻打本門的事情,清淺也早就聽說了,但是魔門之人到底長什么樣,她從來沒有見過,所以也沒怎么放在心上。
一千年前魔門確實攻打過煙霞門,但那已經(jīng)是很久遠(yuǎn)很久遠(yuǎn)的事情了,早已埋進(jìn)了歷史的塵埃,如果無人提起,根本不會有多少人記得。
這次掌門舊事重提,確實引起了不少的轟動,但大數(shù)弟子還是不相信的。當(dāng)然這都?xì)v史遺留問題,和這些弟子的心性沒有多大關(guān)系,她們之中甚至還有很多人都沉浸在人界第一道門的美夢里而不自知。
一千年前煙霞門確實是人界第一道門,最有實力的道門,然而時過境遷,還能不能再排上第一,就不得而知了。
“好了,都別說了,魔門來與不來也不是咱們該操心的事情,還有師傅和師叔她們頂著,你們瞎擔(dān)心什么?”清淺心中本來在想著別的事,議論聲此起彼伏,嘰嘰喳喳吵的她腦袋疼,忍不住才輕斥了一聲。
“怎么能不擔(dān)心?因為掌門是你娘,魔門入侵她有可能護(hù)你平安,可我們呢,誰來護(hù)?”其中一個瓜子臉的女弟子沒有一點停下來的意思。烏黑的頭發(fā)上還扎有一個鈴鐺,風(fēng)一吹,叮當(dāng)作響,悅耳動聽。
“蘇瑤,你什么意思?”每次看見蘇瑤搖她頭上的鈴鐺,清淺就很別扭,不知為什么,就是有一種想要揍她的沖動,“這樣擾亂人心,不怕受到懲罰嗎?”
“沒什么意思,這不是擾亂人心,而是事實!我只是勸告你別干擾大家逃命,否則我們先殺了你!”說著蘇瑤的一雙杏眼也瞪圓了。
“你……”清淺本是嫉惡如仇的性格,聽到蘇瑤這么說更是生氣,她雙手握得緊緊的,恨不得上前和她打一架。
清淺和蘇瑤之間的仇恨由來已久,因為本門和落霞寨之間的關(guān)系微妙,加之蘇瑤本身又很有能力,所以門派中很多人都建議讓蘇瑤做未來掌門,而掌門因為是清淺的母親,又加之對蘇瑤頗有成見,所以私下有意讓自己的女兒接任掌門,由于各執(zhí)己見,多年來這個問題始終沒有解決。
為此他們之間甚至形成兩股勢力,也常常斗智斗勇,但由于資質(zhì)靈根和修為的關(guān)系,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清淺落于下風(fēng)。
“掌門來了,你們安靜一會兒吧!”不知誰在后面拉了清淺一把,她才沒有發(fā)作。
此時一個白衣女子飄飄然從空中緩緩落下,腳尖輕輕一點,四平八穩(wěn)的落在了榕樹的枝葉上。
她雙手環(huán)抱,冷眼巡視了一下在場的所有弟子,見場面安靜之后,才滿意的點點頭。起風(fēng)了,吹起她的白衣,剌剌做響。
此人叫梅煙,是煙霞門現(xiàn)任掌門,她膚若凝脂,面如冠玉,眉若秋黛。畫眉眼,若春之畫眉,眉眼波動。
若不是鬢角少許華發(fā),誰也不知她已年過古稀。即便如此,仍然相貌清麗,飄塵若仙。
“今天召集大家過來,是有一件事情要宣布——”頓了一下,她聲若柳鶯,悠揚(yáng)婉轉(zhuǎn),“想必大家早有耳聞,本門與魔門訂立的千年之約就要到了,為了本門源遠(yuǎn)流長,所以這次要選出下一任掌門,等下你們要通過三關(guān)試煉,所有通關(guān)者均有資格參選下一任掌門……”
“應(yīng)該沒有什么條約吧,畢竟是千年前的傳言,一直說魔門要打進(jìn)來,這么久了也沒有見他們來呀,我看就是掌門故弄玄虛了,這個未來掌門選不選沒有多大意義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弟子又小聲嘟囔一句。
“文英,你小點聲,讓掌門聽到了可沒你好果子吃!”蘇瑤怕她惹禍,不由瞪了她一眼,隨即又瞥了一眼清淺,暗帶嘲諷,“這掌門還用選嗎,早就內(nèi)定了吧!”
但讓她更生氣的是清淺根本沒有理她,仿佛沒有聽到一樣,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清淺,你在想什么?”其他人都因為自己的一番話而議論紛紛,唯獨(dú)清淺在發(fā)呆,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天邊的彩虹,不知道在想著什么,梅煙面露不悅。
這時所有人的視線都轉(zhuǎn)移到了清淺身上,可惜她還是沒有一點反應(yīng),就像沒有聽見似的。
“嘭!”突如其來的爆炸聲響起,在場的女孩都詫異極了,要知道,掌門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
這時眾人才發(fā)現(xiàn),清淺身前竟然爆出一團(tuán)血霧,而這血霧在爆炸之后并沒有落在地上,卻像是很有靈性一樣的環(huán)繞在她身周,經(jīng)久不落。
“爆裂蠱,掌門竟然對自己的女兒使用爆裂蠱,這是怎么回事兒?”見狀這些女弟子議論紛紛。
“清淺!”梅煙并沒有理會這些議論,而是認(rèn)真的看著她,盯了她那么久竟然沒有一點反應(yīng),不得已才放出了爆裂蠱。
這種爆裂蠱是梅煙精心培育多年的心血,有擾人心智的作用,聞到爆裂后的血?dú)?,人的心智就會受到影響,就會精神集中,不會說慌。
清淺正在想著等下怎么報復(fù)蘇瑤,卻突然被這爆炸聲驚醒了,此時她有些惶恐的看著臨風(fēng)而立的掌門,眼露懼色,“娘,淺兒是在想……”
她本想說出自己的想對付蘇瑤,又怕引起蘇瑤一方人指責(zé)自己同門相殘,這可是宗門大忌。
由于緊張,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口,臉上反而有些委屈。
“和你說了多少次,要叫師傅!你們這些人都是我煙霞門核心弟子,誰都不能例外!”聽女兒喊自己娘,梅煙很是不快。因為她們之間早有約定,這個稱呼只有在私下里才能喊,突然她靈機(jī)一動,自認(rèn)為弄清楚了女兒的心思,于是驚訝道,“你是不是又在想那個野小子?”
見女兒之前盯著彩虹發(fā)呆,神色不對,這么多人看著她都沒有反應(yīng),而現(xiàn)在又有些驚慌,她更加確認(rèn)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是野小子,我們從小就拜過堂的……”清淺不敢直視母親的眼睛,只能低著頭,一雙粉嫩的小手不斷的玩弄著衣角,同時對蘇瑤的憎恨更加深了,一雙眼睛不斷的發(fā)出怒火。要不是因為她,母親怎么會對她那么大意見……
“不過是幼時的過家家罷了,算什么拜堂?墨蘭長老,去把那個叫蘇靈的小子帶來,我現(xiàn)在就殺了他,看你還有什么念想?”見狀,梅煙氣雙眼冒火,“我早就警告過你,不要和蘇靈走的太近!”
十年之前,一個偶然的機(jī)會,落霞山寨寨主來山上辦事,有些耽擱了,就住幾天沒有離開,也正是在這個時間段,清淺認(rèn)識了蘇靈,也算是很投緣吧,期間更是玩起了小孩子之間的游戲,其中就有拜堂成親過家家之類的游戲。
但那時蘇靈也還小,并沒有放在心上,但清淺不知為何,卻一直念念不忘。這么多年過去了,她們之間只用信鴿聯(lián)絡(luò),蘇靈卻很少來山上,反倒是清淺多次要求下山,卻都被掌門拒絕了。
“哼,還想勾引我弟弟,若害死了他,我定會讓你償命!”蘇瑤同樣也沒有給清淺好臉色。
“你!”見她譏笑自己,清淺捏緊的拳頭又想抬起來,蘇靈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如鯁在喉,說不得,也提不得,而現(xiàn)在蘇瑤作為蘇靈的姐姐,不但不幫忙,卻當(dāng)著那么多的人譏諷自己,她自然不能接受。
“你什么你,想打架嗎,來??!”蘇瑤小臉一仰,雙眼對上了清淺的眼睛,一點都不跌份兒。
“放肆!”下面發(fā)生的事情,自然逃不過梅煙的眼睛,她臉色一沉,猛喝一身,同時釋放出濃濃的威壓,蘇瑤和清淺心頭一沉,只能老老實實站在人群中,噤若寒蟬。
因為她們知道,一但師傅發(fā)起火來,是六親不認(rèn)的。上次集合就有一個弟子,因為不尊重師長,被掌門放出神識,將她扔下懸崖,生死未知。
“掌門師姐,這樣恐怕不好,蘇靈畢竟是落霞寨寨主蘇陽的兒子,如此一來,咱們不是把他們整個寨子都得罪了嗎?”這時站在這群女弟子前面一個中年女子緩緩走出隊伍,面露難色,“與魔門之戰(zhàn)馬上就到了,這樣試煉難免會有死傷,會傷及整個門派的元?dú)?,這樣真的好嗎?”
梅煙曾通過歷法推算,本門和魔門訂立的千年之約就在這幾天,但具體是哪天,由于時間久遠(yuǎn),確實推算不出來,所以為了宗門未來,才搞了這場試煉,把未來掌門確認(rèn)下來,若真出現(xiàn)意外,也不至于群龍無首。
雖然她一直強(qiáng)調(diào)魔門會來,但門中弟子基本都不相信,甚至有半數(shù)之上的長老都不相信,畢竟時隔這么久,傳言早已隨風(fēng)飄散了。
“大敵當(dāng)前,顧不了那么多了,你也知道,魔門出山,蠶食人界道門,企圖稱霸天下,身為道門之首,我們自當(dāng)守護(hù)一方百姓平安。千年之期將至,必須選出繼任者,為民立命,驅(qū)除妖魔!
你再看看這些人并無嚴(yán)陣待敵的心思,難道天要亡我人界道門嗎?”梅煙說的聲淚俱下,更不能讓她忍受的是自己親手教出來的女兒卻只是一個兒女情長的懦弱之人,她也想借此試煉磨練一下女兒的心性。
墨蘭面露悲色,掌門多年來對這些弟子精心培育,她自然看在眼里,然而她們大多年幼無知,又十分懶散,對魔門入侵一事又不怎么放在心上,就這樣讓她們接受這千金重任,確實有兒戲了。
她輕嘆一聲,嘴唇蠕動著,卻沒有說話,因為她明白掌門這么做也是有很多的無奈,只是這些涉世未深的弟子們未必明白掌門的一番苦心罷了。
“梅煙掌門,貧道夜觀天象,見天狼星暗淡,朱雀星明滅有序,我想千年一現(xiàn)的玄天蠱女必將出世,魔門入侵一事,你不必過于憂心!”
“師叔祖,借你吉言,她們都只是孩子,真能阻擋這次魔門入侵嗎?”見站出來的是一個仙風(fēng)道骨的男子,梅煙緊張的神情有所緩和。
“在你眼里她們永遠(yuǎn)都是孩子,再不讓她們下山歷練,磨練道心,恐怕整個宗門會斷送在你的手上!”提起眼前這些弟子,風(fēng)眠就有些生氣,因為梅煙平時太溺愛弟子。
“孩子始終就是孩子,若她們真不用心修煉,難道還能都?xì)⒘瞬怀??”說起這個,梅煙也是滿臉委屈。
“罷了,罷了!天,運(yùn),命,一切自有定數(shù),既然她們命數(shù)如此,也是天道使然!”風(fēng)眠手揮拂塵,袍袖一甩。轉(zhuǎn)身看了一眼清淺,輕嘆兩聲,隨即腳下出現(xiàn)一只青色靈獸,形似蒼龍,只見它長嘯一聲,擺動了幾下尾巴。
須臾,狂風(fēng)四起,飛沙走石,眨眼之間便消失在天邊的煙云之中。
看著煙云中的人影和龍形,清淺露出了羨慕的神色,假如有一天她也能修煉到這種境界,該有多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飛哪兒就飛哪兒,無人能管,該有多好。
“師叔祖……”風(fēng)眠遺留的殘影,在她心中久久不能散去,梅煙悵然若失,她本來費(fèi)了很大周折,才請到這位已到元嬰的同門師叔祖,也是她最后的底牌,只是人家好像并沒有幫忙的意思,只是來看看,說幾句話就離開了。
風(fēng)眠修煉已有千年,早已煉至元嬰高階,傳說他還是千年前玄天蠱女的師弟。半只腳已踏進(jìn)了仙門,只要去修真界好好磨煉,不出多久便能渡劫成仙,至于他保存修為,久久沒有離開,其中原因,就沒有人知道了。
風(fēng)眠這次能來,多半也是因為他口中的朱雀星罷了。只是朱雀星究竟是誰,他卻沒有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