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依然不住地下,打在屋頂?shù)耐咂希蛟邬Z卵石的地面上,打在窗臺的邊緣上,嘈雜的雨聲里酒館里卻靜的像一攤死水。神秘人放下的黑傘邊緣的水珠緩緩留下,融進地面的水灘里。
黑衣服的神秘人摘掉兜帽,把臉上綠色的面具摘下,笑著看著瑪麗,這次不是竭力表現(xiàn)出笑意,他是真的流露出強烈的笑意。
瑪麗對他的真容并不意外,她唯一遺憾的是經(jīng)過二十四年的忙碌她失去了敏銳的觀察力,以至于在這時才把一切串成一線。
“那么,臆想偵探,這二十四年你過得怎么樣?你現(xiàn)在能看清楚事件的全貌了嗎?”神秘人干脆坐了下來。
瑪麗也是有意外之處的,穿著這套裝扮的他頭發(fā)梳的油光發(fā)亮,胡渣鬢毛都修得干干凈凈的,而且眼神也銳利很多,嘴角的笑意也是令人背后發(fā)毛,原來人在不同的身份里真的會有不同的性格。
瑪麗已經(jīng)接受事實了,她猛抽了一口煙,后背靠在桌子上,竭力擺出微笑,開了個玩笑:“我一直都覺得你們應該在這個稱呼里加上少女或者美少女什么的,臆想少女偵探,感覺要好多了。”
“現(xiàn)在是臆想大媽偵探了?!?p> “歲月不饒人了啊,自從老瑪麗病了以后我的人生就像上了發(fā)條一直由不得我地轉動。我害了老瑪麗,是我的固執(zhí)讓她遭到了你們的襲擊,以至于失憶?!?p> 神秘人右手捏著眉間,似乎想舒展開不舒服的回憶,說:“其實只是普通的致幻藥,但是梅森忽視了老瑪麗的年紀,后果也超出了我們的預期。”
瑪麗流了滴眼淚,淚滴劃過臉龐,她夾著煙的右手用手背抹去了淚水,但是布魯人的體質卻在她的臉龐上留下了一道暫時的藍色淚痕。“只是一個意外嗎?卻把我的人生全打亂了?!?p> 神秘人努了努嘴,并不在意。
“事情很簡單,”瑪麗又抽了口煙,接著說,“你是紅杉林的一員,梅森是你的手下,肯定是負責研究的?!?p> 神秘人點了點頭,認真地聽著。
“你和梅森的合作早在材料樓偷竊事件之前就開始了,不知為什么,你需要偷取材料樓的那些物品,但是白天我和瑞娜以及凱蒂都有可能在那里,其他時刻都是鎖起來的。鑰匙的話,斯維奇院的老師都是有的。
于是,梅森幫你看中了維克德,他表面上是個唯唯諾諾的老家伙,但實際上也有對權利和金錢的強烈渴望,所以你們籠絡了他,他所需要付出的緊緊是一個晚上的時間鑰匙不在身上。
實施偷竊的一定是梅森。維克德沒必要幫你們到那種程度,但是你們卻早就計劃好事情暴露全部推到維克德身上。
梅森用了一天時間藏匿贓物。在我們開始調查的那天,你恰好在瑞娜的眼皮底下通知維克德和梅森晚上在紅杉林木材廠集合。晚上的三方會面你很滿意,但是你卻記起了瑞娜這個隱患,梅森的本事瑞娜心知肚明,所以你猜測梅森有可能會被瑞娜盯上?!?p> “我猜對了?!?p> “你們僥幸擊敗了瑞娜,為了震懾瑪麗和我,你們把她放在木材廠的廠房里,同時也給我留了信。
為了繼續(xù)恐嚇瑞娜,你們又在她家投了信。你們很聰明,至始至終,都沒有以我們本人的人身安全為恐嚇目標,你在給我的信里說要傷害瑞娜,而在給瑞娜的信里則威脅傷害我。
瑞娜想保護我,所以她停手了,并且在學校法庭上不惜傷害我的感情也要保護我。你們也早就做好了讓維克德背起所有黑鍋的準備。但是我卻不同,一定讓你們嚇壞了,我根本就不怕,死了心地要把你們全暴露出來?!?p> 神秘人笑了笑,說:“你始終覺得我們不可能贏得了瑞娜,是吧?”
瑪麗點了點頭,接著說:“所以你們盯上了老瑪麗。但是我依然沒有停手,最后你們決定動手……”
“我一直想問你,當知道老瑪麗居然被致幻藥毒到失憶時,梅森當時怕的要死,以為你要把他打死。但你卻真的就此收手了,為什么?”
瑪麗沒回答,抽了口煙,想起了老瑪麗的臉龐,她的眼淚撲簌撲簌地掉,她把煙扔掉,雙手撐住眼睛抹去眼淚,說:“你們當然不會理解。我只是明白了什么是更重要的事?!?p> 瑪麗抬起臉看著神秘人,她的眼圈藍藍的,嘴唇卻是鮮紅的,她怒吼著說:“為什么還要傷害多瑞!拉爾森,你到底在追求什么?”
雨聲把這一瞬間的爆發(fā)全數(shù)掩埋。
拉爾森瞬間就在瑪麗身前做了一道冰墻,他撫摸著冰墻看著透明墻面對面的瑪麗,笑著說:“今天的一切都那么完美,直到你在草坪上問我認不認識維克德和瑞娜?!?p> “指環(huán)!我真的太笨了,居然從頭到尾看完多瑞用自己的命施法。從事件的開始到最后,你都在。指控維克德的證言是你做出的,瑞娜糾纏梅森以求神秘人身份時你也突然出現(xiàn),匿名舉報維克德想必也是你,在我翻找梅森書包時站在門外的也是你,拉爾森你一直躲在背后?!?p> “你記性這么好,卻直到現(xiàn)在才看穿嗎?”
“漏掉的一環(huán)就是指環(huán),時隔二十四年它終于出現(xiàn),卻戴在了我兒子的手上,吸取他的生命!”
“那指環(huán)實際上只是我不小心遺漏掉的而已,本來所有東西都應該在維克德的辦公室里找出來。至于多瑞,他是我這輩子拿到手的最棒的工具!”
拉爾森已經(jīng)構筑出冰籠把瑪麗關在里面了?!袄瓲柹?,你到底要的是什么?紅杉林要的是什么?”瑪麗不顧一切地捶打著冰墻,但是冰塊卻只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臆想偵探,這不是你可以追尋的問題了,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
瑪麗坐倒在地上。
拉爾森繞著冰籠邊踱步邊說:“鑒于你拼盡全力的追查終于查到了我,我就給你一個獎勵。很棒的獎勵哦。
在你的人生抵達終點前,我可以告訴你其他人的終點。首先是瑞娜,你全身心投入照顧老瑪麗的工作時,瑞娜拼盡全力地學習,之后輔佐多明戈斯工作,他們是絕佳的一對,即使站在他們倆的對面我也不得不怎么想,瑞娜很早就已經(jīng)認定我是紅杉林的一員,主導了之前的計劃,但是她不好動手,她要把我背后的一切都揪出來,再干掉我。真是可怕的女人,我這一生的傷痕都是她賜予的。”
拉爾森扯開衣服,露出胸口和手臂,上面到處都是傷口。
“這些都是瑞娜那一個晚上賜給我的,她簡直手把手地教給我,什么叫做天才,她是真正的天才,即使是多明戈斯在她面前也不過是個廢物。她一直在等待我犯錯,她在學校的每一天我都如履薄冰。但是她終究還是個女人,多明戈斯的妻子跑了,還留下了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但是瑞娜居然愿意嫁給這個窩囊廢。瑞娜,不應該嫁給那樣的人?!?p> 拉爾森的眼神很滲人,在長久的爭斗之后他對瑞娜的情感發(fā)生了扭曲。
這些瑪麗并不知道,瑞娜雖然經(jīng)常來看她,但從不會提這些事。
“但是嫁給多明戈斯兩年后她卻難產(chǎn)而死了?!?p> 瑞娜結婚后的兩年,老瑪麗的身體狀況急轉直下,瑞娜則要兼顧工作和家庭,瑞娜和瑪麗也聯(lián)系越來越少了。
“但是,瑞娜的孩子并沒有死。”拉爾森的指尖在冰墻上劃出了白色的冰渣。
瑪麗突然明白了什么,全身止不住的發(fā)抖,她捂住嘴唇,眼淚無聲地落下。這時才想起來真的太笨了,瑪麗忍不住地責怪自己的遲鈍和愚笨。
“沒錯,就是多瑞??吹皆{咒的膚色,多明戈斯遺棄了他,但是根據(jù)我自己的調查,瑞娜的女仆曾經(jīng)得到過指示,如果孩子被多明戈斯丟棄了就一定要交到瑪麗酒館里。孩子的名字則取夫妻倆名字里第一個音節(jié)組合在一起。
多明戈斯很混蛋吧?光憑讓瑞娜傷心這件事他就應該死個五百次?!?p> 拉爾森感覺自己的滿足感都要溢出來了。拉爾森把氣哈在冰墻上,獰笑著說:“我將怎么對多瑞?我要多瑞成為最棒的利劍,為瑞娜復仇!難道這不是你想要的嗎?這都是,為了瑞娜!”
拉爾森開始自言自語,“為了瑞娜,為了瑞娜……”
瑪麗坐倒在冰籠里,全身脫力,她已經(jīng)預見到了將要發(fā)生的事。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也無法與一個頂尖的法師抗衡了。
“求你了,拉爾森,放過我!”瑪麗哭喊著把拳頭捶在墻上,一直捶到全身無力,只能癱在地上?!扒竽懔?,放過我!”
“我沒關系了,放過多瑞可以嗎?”“放過多瑞,我求你了?!爆旣惖陌舐暰退闶窃勹F石心腸的人聽到也可能會動容,拉爾森卻笑的越來越猙獰。
拉爾森圍著冰籠走來走去,他的眼里燃燒著瘋狂和快感。
“放過你是不可能的,你將成為明天點燃一切的關鍵。但是你還是快多說幾句,我想聽這個。”
瑪麗的嘴唇已經(jīng)干枯了,眼淚卻沒有枯竭。
瑪麗背過身子,拿肩膀抵著冰墻,歪著頭,雙眼無神。她的腦子里都是多瑞,多瑞的笑,多瑞的哭,多瑞的無助,多瑞的堅持,明天以后的多瑞怎么面對這個世界。她也必須帶著無限的愧疚,去另一個世界見瑞娜,瑞娜會罵自己嗎?瑞娜問她多瑞怎樣時,她該怎么回答?
“瑪麗,最后一個獎勵。我知道的,女人在死之前最掛念的不是孩子啊友人啊,而是最愛的男人。凱爾斯,你還記得他嗎?凱爾斯的終點,想知道嗎?
凱爾斯可是在北方結婚生子了啊,他回到貝瓦也不曾見你一面呢,不過今晚是個好日子,你們倆可以一起死。”
瑪麗的人生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走過,她的眼淚也枯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