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愣在殿中時,孟珂已經站了起來,大聲道:“大殿中有刺客,快保護陛下,一個都不要放過?!?p> 隨著孟珂的一聲令下,整個大殿這才從易面舞結束后的寂靜中重新沸騰起來,殿中尖叫著奔逃的舞姬,兩側往殿外逃走的賓客,和從外面沖進來的御林軍撞在一起,大殿頓時亂做一團。
隔著整個大殿的吵雜混亂,孟歷高高坐在御座上,俯視著孤零零站在巨大鼓面上的我,像是魔鬼俯視螻蟻蒼生。
那一瞬間,我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我及笄之禮的那個三月,迎風飛揚的紅綢,漫天飄飛的桃花,滿院滿堂都是明亮溫暖的笑顏。
初加發(fā)髻,棄爾幼志,順爾成德。
二加發(fā)簪,眉壽萬年,永受胡福。
三加釵冠,黃耇無疆,受天之慶。
然后,所有的一切都被鮮血浸染。百年望族,瞬間大廈傾頹。父母親族,剎那天人永隔。
而此刻,那場陰謀的主謀就坐在我的面前,用俯視螻蟻一般的眼神俯視著我。
恨意在剎那間燒灼理智,眼前仿佛有一團紅色的霧氣,手指已經按在了血影珠上,下一刻影華幻影就要破空而出。
就在這時,一道白色的身影迎面罩來,手指被人握住,下一刻身體就已經被帶下了鼓面。
看著孤竹清澈的眼眸,我這才意識到方才的那一剎那,自己已經被仇恨吞噬了心智,若是影華幻影真的出現,不僅僅是孟歷,孤竹、孟珂、母親他們,以及這些無辜的舞姬賓客,都會死于幻影之中。只差一點點,成為魔鬼的那個人就是我。
我給孤竹喂了一顆影馨的解藥,然后咬破手指將鮮血滴在了血影珠上,瞬間身邊的御林軍已經倒了一大片。
孤竹趁機一把拉住我向殿外沖去。我們沖出大殿外不遠,眼看著就到了第一道宮門口。
今日有很多賓客入宮,所以到此刻宮門都還未關閉,我們若不能趁著他們還未關閉宮門時沖出去,再想出去就麻煩了。
但是,此時四面開始有弓弩手圍過來。孤竹取出劍奮力抵擋,我站在他的身后,將帶了我的血和血影珠氣息的暗器發(fā)射出去。我們不停地向后退,總算沖出了第一道宮門。但此刻箭雨越來越密集,全靠孤竹一人抵擋,我的暗器已經用盡,并開始覺得心口疼痛起來。
這時,孟珂已經從大殿里趕了過來,對御林軍大聲號令道:“抓活的,他們必定還有同黨?!彪S著他的聲音,箭雨頓時小了很多,我們趁機奮力地沖過了第二道宮門。
眼見著最后的一道宮門近在咫尺,我卻聽見了宮門緩緩關閉的聲音。
孤竹對我道:“你先走吧,我一個人的話可以用朝日綾。”
我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
他輕推了我一把,催促道:“再晚就來不及了,此時我已經沒法帶你一起飛躍城墻了,到時候我們只能一起死在這里?!?p> 我只是看著他,我怎么能將他一個人留在這里,然后獨自逃走呢?
他看著我,神色堅定:“長樂,你相信我,也相信孟珂?!?p> 我看了看孤竹,又看了看遠處的孟珂,若真如孤竹所說,我再不走就只能拖累他了,于是終于狠下心轉身向宮門跑去,一邊跑一邊對他道:“你要是出不來,我一定會去找你的?!?p> 我沖到宮門口,關門的軍士在影馨中倒下。我回過身,想看看孤竹的情況,但很快便有箭射過來。我沒有辦法,只得繼續(xù)向門外跑去。我剛到城外,便聽見孟珂高聲喊到:“關城門?!?p> 我猛然回過身去,只見宮門轟然關閉,孤竹的身影被隔絕在門后,打斗聲頓時小了下來。
我赤著雙足,穿著凌亂的舞裙,一個人站在臘月寒風呼嘯的皇城門口,只覺得天崩地裂般的絕望。
我仰著頭,一動不動地盯著城頭,盼望著看到那個白衣的身影。我知道很快就會有御林軍從附近的城門追出來,可是我已經沒有力氣再逃了,心口的疼痛如潮水一般涌起,夢到孤竹的那個夢境在腦海中浮現,眼前只看得見一片血海,身體終于不由自主地向地上倒去。
這時,我聽見一陣馬車的聲音,聽見馬車停在了我的身后,聽見有人從車里走下來,可我已經連伸手去捏住血影珠的力氣都沒有了。
有人拉住我的手臂,將我拖上了馬車,車里昏暗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很快馬車便開始飛快地向前行去。胸口的疼痛讓我?guī)缀醮贿^氣來,索性閉上了眼靠在車壁上,任由馬車帶著我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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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馬車的顛簸中慢慢失去了意識,醒來時馬車已經停在了一處山道下。
有個中年男人掀開車簾,將放在車里的一個包袱拿起來遞給我,然后他放下車簾,走下了車去。
此時天已經微亮,我靠近車窗打開包袱,里面是一套女式的粗布衣服,衣服上放了一支粗糙的木釵,一根灰藍色的發(fā)帶。
我揣摩對方的意思,猜到他或許是孟珂派來救我的人,于是換上了那套衣服,又把頭發(fā)放下來換成了普通農婦的發(fā)式,這才走出車外。我下車后,那馬車便立刻繼續(xù)向前行去了。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個中年男人,像山里的樵夫獵戶一般穿著裋褐,留著絡腮胡子。他用手指了指我面前的地面,我低頭看去,那上面寫了兩個字:“太子”。原來他真的是孟珂的人,一路上他都沉默著,原來是不會說話。
他低頭看了看我的腳,然后脫下一件薄一點的里衣,撕成了兩片遞給我。我這才發(fā)現,赤著的雙腳早已磨得血肉模糊。我坐下去,將他遞給我的衣服包在腳上。
他處理了地上的血跡和字跡,扶著我向山上走去。但走了沒幾步,我就已經走不動了。腳上的傷口踩到地上的小石子,立刻便是鉆心般的疼。
那個中年男人停下來,指了指自己的后背,比劃了一個背的動作,然后蹲在了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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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中年男人背著我,順著荒僻的小道走了很久,這才到達一座小小的房子前。
房前圍了一圈竹籬,籬上攀長著各種我叫不出名字的花,竹籬圍出的院子里也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草,只剩下中間一道石板鋪成的路,連接著竹籬門和里面的房門。
中年男人把我放下來,敲了敲竹籬門,很快里面?zhèn)鱽硪粋€女人的聲音:“珂兒,是你嗎?”
我在聽到那個聲音的瞬間,突然想要轉身逃走。這一定是夢境,或是陰司黃泉,不然我怎么可能聽見這個聲音??墒俏遗膊粍幽_步,連動一動手指都做不到,只是緊緊地盯著院內的那扇木門。
“是張叔嗎?”門里的人又問了一句,吱呀一聲打開了房門。
那是一個女人,略微上了年紀卻依舊很美的女人,素白的衣,墨黑的發(fā),立在開滿鮮花的小院里,自成一幅絕美的畫卷。
在看到我的瞬間,她也愣在了那里。
我們就這樣站著對視了很久,才聽到她溫柔的聲音:“我的樂兒,娘終于見到你了?!?
央容
章節(jié)名本來想叫魔鬼。。。估計會被屏蔽吧,改成了這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