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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許長樂

第六十四章、暴露

誰許長樂 央容 2143 2017-09-23 09:00:00

  出了椒房殿,我和平陵長公主恰好都要往北邊走,便順路一起回去。走了沒有多久,她說香囊落在了皇后宮中,支開了隨行的宮人去尋找。

  等就剩下我們兩人時,平陵長公主對我道:“如今我已經(jīng)幫你進宮來了,你總該和我說實話了吧。你說的萬無一失的辦法究竟是什么?”

  “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請您稍安勿躁?!蔽艺f。關于易面舞的秘密我沒有告訴她,我不希望她擔心。

  她無奈地嘆氣:“我知道你從小就是這樣固執(zhí),罷了。對了,李觀的事,是不是你?”

  我看著她,輕輕點了點頭。

  她道:“他那個人,就是太狹隘,太貪心了?!?p>  我努力分辨她的神色,想知道當日李觀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但她很快轉(zhuǎn)了話題,問道:“陽兒他還好嗎?今日見你,也就是想問問你這個??傆X得要親口聽你說才安心?!?p>  母子連心,分開這么多年,她怎能不想呢。只是心中卻有那么一絲的難過,他們總有一日會母子團圓,而我與娘親卻永遠都不能再見。

  我點頭,微笑著對她道:“二哥他很好。他快成婚了,是個很好的女孩?!?p>  “那就好。那就好?!彼B說兩聲,終于露出了一個笑來。

  我又和她說了一些二哥的情況,回去取香囊的宮女就回來了,她便什么都沒有再說,隨宮女向北面漪清殿行去了。

  漪清殿建在湖心島上,若沒有皇后或者孟歷的特別準許,她無法隨意出來,想再見也許要等到這一切都過去的時候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只覺得一陣愧疚難過。被自己的一個親哥哥殺了丈夫和兒子,又被另一個親哥哥囚禁,這些年她獨自一人留在楚宮,是怎么過來的呢?

  —**—***—**—

  從那日見過葉夫人和皇后之后,我便沒有再出去過,開始每日在云門園內(nèi)排舞。

  楚宮的生活還和幾年前一樣,永遠都是單調(diào)乏味的,每個人住在屬于自己的籠子里,然后每隔一段時間大家紛紛聚集,制造盛大的宴會和浮華的熱鬧。

  按照袁司樂的意思,在壽宴上演出的舞蹈需要更加大氣華麗一點,所以又加了十幾個人在鼓面之下伴舞。但園中的舞姬皆是不服我這個外來者,雖有袁司樂壓著,依舊生出許多麻煩來,我本是無意與她們計較,可時日長了總是有些心煩。

  除了伴舞之外,我倒是向袁司樂提出要多加一個琴師。七弦琴本不適合合奏,但壽宴當日我并不想讓孤竹陪我去,所以必須提前找到人代替。我是私下里和袁司樂提出的,讓她在向眾人宣布時不要說是我的意見,但好在她宣布時孤竹也并未表示異議。

  —**—***—**—

  距離壽宴的日子越來越近,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我不禁也就慢慢放下了懸著的一顆心??墒?,就在壽宴的一個月前,皇后突然召我去椒房殿。

  我從云門園出發(fā)時,天就開始下雪了。沿著甬道慢慢地往前走,刺骨的風已經(jīng)吹得我漸漸麻木,鞋底很快被雪水濕透,一片潮濕冰涼。即使我曾經(jīng)在這里生活了七年,也依舊無法適應它冬日的嚴寒。

  我站在椒房殿外,仰望著高高的仿佛沒有盡頭的玉階。十年前與云歸初見的那一幕,還依舊像被絲絲描摹在畫卷上一般清晰。

  我閉上眼,聽見心里有寒風呼嘯而來,又呼嘯而去。然后我睜開眼,伸出指尖輕輕地拭了拭眼角,那里有微微的濕潤,但并沒有流淚。

  我想,我終于回到了故事的起點,對那段感情做了最后的祭奠。從此以后,自可安心遺忘,前塵無關。

  凜冽的寒風仿佛要鉆入骨髓一般,我緊緊地抓著披風的兩側(cè),走上玉階低頭安靜地等待著。不多時,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道縫,稟告的宮人從里面走出來,示意我進去。

  殿內(nèi)被炭火烘得暖暖的,讓人覺得十分愜意。我將披風解下交給宮女,低著頭走入殿內(nèi)。殿內(nèi)一個宮人也沒有,走到殿中時,我略一抬眼,看到榻邊垂下來一截繡著精致花紋的裙擺,便停下來俯身叩拜。

  坐在榻上的人讓我起身,聲音溫和平靜。她慵懶地斜倚在榻上,頭發(fā)松松地挽了一個髻。室內(nèi)被炭火熏得溫暖如春,她卻依舊披著件很厚的外袍,榻上還鋪了厚厚的絨毯。她是西南大族的女兒,自小生活在溫暖的氣候里,大概也和我一樣畏寒吧。

  她道:“你知道我為什么屏退左右召見你嗎?”

  我低著頭,表現(xiàn)得謙卑而小心:“奴婢不知。”

  “不知?”她輕笑出聲,“長樂啊,你還想蒙蔽我多久?”

  聽到這一句,我像是一條被打中七寸的蛇,瞬間連呼吸和思考都忘了。但面對她遠比面對孟歷輕松,我深呼吸了一口氣,道:“我有點好奇,您是如何認出我的?”

  她說:“素來對所有事情都漠不關心的平陵長公主,居然會對一個舞姬感興趣,我實在有些好奇。而且,你雖然樣子和聲音都改了,可是總有些小的習慣改不了。我讓人仔細查了查,想必不會有錯吧?!?p>  她的臉上依舊有淡淡的笑容,目光似有若無地在我的臉上蕩著,似乎是在等著看我怎么辯解。我沒有辯解,這幾個月的時間已經(jīng)足夠她查清一切,何況她是個沉穩(wěn)細致的人,若不是確定了,也不會召見我。

  我輕輕舒出一口氣,道:“您真是好眼力?!?p>  她再開口時,一改剛才倚榻而臥的慵懶平和,仿佛瞬間變了一個人,出語凌厲、咄咄逼人:“你已經(jīng)逃走了,還要回來做什么?假意獲得圣寵,然后報仇?”

  我說:“父母亡靈在上,我怎么做得到去邀寵?!?p>  “那你進宮來干什么?”她身體微微前傾,死死地盯著我的眼睛。

  我回視她:“我要帶母親走,懇請您成全,我在這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其他的親人了,我怎么忍心讓她獨自留在楚宮?!?p>  她盯著我的眼睛,仿佛想要在我的眼神中看出端倪。我毫不退縮地回視她,大約戲演得太多太久,漸漸已經(jīng)能夠平靜坦然。

  她收回前傾的身體,讓我以為她已經(jīng)相信了我的話。但是她閉了閉眼,然后再次睜開,對我道:“你說的話,我不信。平陵長公主的手段我還是知道的,就為了這個原因,你不可能弄出這么大的動靜。我不想到陛下那里去揭發(fā)你,你去殿外跪著,到你想說了再進來吧?!?p>  我走出去跪在了殿外,地上的積雪已經(jīng)很厚了,不過片刻衣服就已經(jīng)被雪水浸濕。疼痛從膝蓋向上漫延,然后漸漸變得麻木,似乎全身的血液都開始凝固。

  我仰起頭,漫天飄飛的大雪仿佛要將整個楚宮掩埋。我突然就想,我會不會凍死在這里。

  意識開始慢慢模糊,腦子里仿佛有千萬個身影,他們站在我的面前,紛紛向我述說著什么,可我卻一個人也認不出,一個聲音也抓不住。

  最后,似乎有一個人在喊我的名字,溫柔的嗓音里全是焦急恐懼。然后,身體仿佛靠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愜意得讓人忍不住想要安然睡去,于是就真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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