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相言退了回去,轉眼一看烏青劍已經(jīng)不在。轉頭問了問智云上人,才知道烏青劍去找自己三個徒弟去了。儲相言向趙寒耳語幾句,道:“公子,烏寨主一人獨去,萬一遇上謙和二老恐有不敵,我和智云上人同去尋他回來?!壁w寒道:“嗯,速去速回。不要節(jié)外生枝,今明兩天事關重大,不可稍有差池?!眱ο嘌渣c頭稱是,邀上智云上人一道去找烏青劍了。兩人繞開人群,出了藥王廟庭院。人群現(xiàn)在都涌在院內,等待共慶大典,院外是人跡寥寥。出了庭院,穿過馬殿來到牌樓前。兩人四下一看,不遠處就見三個大漢,袒胸露背站在當口。
儲相言和智云上人相視一笑,智云上人道:“烏寨主這三個弟子,果然人中之杰啊?!?p> 儲相言無奈一笑,道:“恐怕烏兄未必這么認為啊?!眱扇诵挪缴锨埃瑑ο嘌詥柕溃骸澳銈兛稍吹侥銈儙煾??”
徐連將、馬連相、祁連和三人轉過頭來,光著膀子,一身大汗,油亮精光,滿臉是喜笑顏開,樂的齜牙咧嘴。儲相言和智云上人實不知這三人遇到什么喜事,需要高興成這般模樣。正待喝問。就聽祁連和指著智云上人道:“兀那和尚,你這光頭甚是圓滑。何不抹點香油,更是顯得精神?”徐連將接口道:“正是,正是,哈哈哈。你且低下禿瓢來,我來看看,能不能看見我的人影?!敝窃粕先寺犕辏D時火起,熱血上涌滿臉通紅。要不是這三人是烏青劍的徒弟,當時就想將這三人斃于掌下。馬連相笑道:“你這和尚,臉怎么紅了?無緣無故害什么羞,你這不是窯子里的姐兒,裝什么嫩模樣?”智云上人乃出家之人,何曾受過這般當面侮辱。霎時間僧袍無風而動,大手印的勁力貫足雙臂。
儲相言忙道:“上人切莫動怒,這事透著邪性?!?p> 智云上人怒道:“這三個混賬辱我太甚,你且說來,若是說不通,可莫要怪我替烏寨主管教管教了?!?p> 儲相言道:“上人,這三人之前都是認識你我的,這次反而視我們如同路人。雖然三人行事有點混,可是見到你我每次還是通得禮數(shù)。這次你看這三人行為怪悖,言語更是詞不達意。不像是正常模樣啊?!闭f完再看眼前三人,依舊滿臉傻笑,口角流涎。那徐連吐了口口水在手心,用手使勁的搓了搓胸口,頓時搓了一個好大泥團。拿到馬連相和祁連和面前,道:“此乃仙丹,你二人趁熱趕緊服用?!敝窃粕先诵牡溃骸斑@般穢物,還要趁熱吃掉。這三人莫不是瘋了不成?”馬連相和祁連和湊上前去,剛要接過來,就感覺鼻尖處傳來一陣酸臭之味。道:“你先吃了,我倆再吃?!?p> 徐連將把從身上挫下的泥團,放在鼻尖聞了聞,扔到嘴里咽了下去。儲相言甚是喜歡潔凈,看到這般場景,直覺得腹內一陣翻騰欲嘔。再看下去,還不知道這三人還會做出什么更為惡心的事情來?!班病边吷细Z出一條黃狗。儲相言用手一指,道:“快看,有一匹狗子。”
徐連將三人頓時來了興趣,三人都是眼冒精光,盯著黃狗。就聽徐連將一聲大喝:“呔,你這惡狗,你當我不知道你乃太上老君的坐騎,待我今日擒了你,讓你嘗嘗我的仙丹?!碧侠暇侵肋@三人將自己的坐騎青牛換成黃狗,不知道會不會氣到吐血。
話音未落,三人已經(jīng)如飛般的追狗而去。黃狗受了驚嚇,夾尾狂竄,三人一狗一路狂呼亂叫,惹得路人瞠目結舌,不曉得這三個大漢如何與這黃狗結下如此深仇大恨,竟須這般窮追不舍。
智云上人看到鹿山三鬼如此喪心病狂的追逐一條黃狗,嘆了口氣道:“阿彌陀佛,這三人定是得了失心瘋,我又怎么能和三個瘋子計較?!眱ο嘌噪m然和烏青劍頗為交好,可是也并不是什么善人,對于這三人的樣子,也只是心中暗笑,并無什么揪心牽掛。道:“看樣子也并無大礙,至少性命是無憂的。倒是烏兄現(xiàn)在不知所蹤,讓人擔心啊。公子剛才還交待,千萬不可節(jié)外生枝。”忽聽頭頂有似有異動,兩人‘唰’的閃開了身,一只黑面軟底的鞋子從空而落。兩人抬頭一看,就見烏青劍人事不知的被掛在牌樓的一角。藥王廟牌樓甚高,約莫十余丈,烏青劍正被掛在一角飛檐上。高處有風,烏青劍隨風輕輕晃動,似乎隨時都會從牌樓上掉落下來。
儲相言道:“上人,你輕身功夫如何?可能躍到這牌樓的檐角?”
智云上人道:“我這一身功夫都在一雙手上,腿腳功夫可是不行。一兩丈當是無礙,可是這牌樓也太高了。”
儲相言道:“我攀登上去,將烏寨主衣袍割破,你在下面接著可好?!?p> 智云上人道:“這樣甚好,我在下面接著?!?p> 儲相言道:“這可得接穩(wěn)了,烏寨主現(xiàn)在知覺全無,這要是摔將下來,恐怕比他的三個徒弟境遇可就差遠了?!?p> 智云上人道:“我自理會得,不就是百十斤的人嗎,沒事的。”
儲相言點了點頭,屈膝彈腰,一個縱身已經(jīng)竄上。智云上人見儲相言只是手指遇到牌樓上雕刻的凹凸,或是小小的飛檐,只要搭手就上竄丈余。也就一忽兒就與烏青劍所吊的位置一般高低。就見儲相言身形來回擺動,幅度越來越大。雙手一撒人飛身過去,左手緊扣一處鏤空的雕花。右手閃出一把精細的小刀,就手割下烏青劍的衣領。烏青劍頓時墜落,下落一半,那勁風刮臉頓時睜開雙目。就見眼前明光晃眼,一人雙掌襲向自己。再落丈余,細看一下,原來晃眼的是個光頭。烏青劍雙目赤紅,無名之火頓起。安身立命掌揮手而出,智云上人哪里猜到,這個暈掉的烏青劍忽然醒來,還偷襲自己。身在牌樓上的儲相言,大喊:“烏兄誤會,上人乃是為了接你的?!笨蔀闀r已晚,智云上人雖然已是極力運上大手印,怎奈猝不及防。被烏青劍挾下落之勢一掌將智云上人拍了一個跟頭,智云上人雖未受傷,可是弄的灰頭土臉好生沒了面子。儲相言連忙從牌樓上飛身而下,人到中途再柱子上連拍數(shù)掌緩了緩下落之速。人剛落地,就見烏青劍指著智云上人罵道:“好賊禿,莫要仗著腦袋光亮,就敢欺負我。待我擰下你這油光禿瓢,權當作爺爺?shù)囊箟??!?p> 智云上人怒火如燎原之火,心道:“今日被你師徒四人輪番辱絕,拿貧僧光頭做足文章。我好心好意救你,反過來卻偷襲我。就算有趙公子在,我也要論論這個是非?!本鸵娭窃粕先四粗概c中指相捻,結出一個個手印。翻手拍出多個印記,如同佛陀講經(jīng)。智云上人所修雖是小乘之法,不過也能略略有點萬事是苦是空是無常的境意。烏青劍現(xiàn)在心智非常只是見其所見,聽其所聽,腦袋渾不做主的。忽然看見眼前如佛說禪語,竟然放慢手上招式,好像有人在清除自己腦袋里的那一團亂麻。
原來烏青劍生怕再遇到什么波折,前去尋找自己的三個徒弟。也就在這牌樓附近,就看自己的三個徒弟正在糾纏兩個冷艷女子和一個小老頭。烏青劍覺得情形有異,急忙上前調解。結果還未說什么,就覺得腦袋被什么迷糊住了,看什么過往的人都好笑。鹿山三鬼更是腦袋亂的厲害,凡是過路的不是罵就是一頓瞎扯。很快四個人面面相覷,覺得互相之間極為熟悉,可是又完全不識得對方。四人就在這牌樓面前無比開心的談笑,哪怕天上飄過一片白云,四人也能樂的夠嗆。就這時來了兩個老頭,看他們四人聊的開心。就想插嘴進來,一塊聊聊。結果無論如何也沒有插進去,居然被四人莫名其妙的一通笑話。頓時火起動起手來,烏青劍頭腦不清,出手沒有章法。沒幾下就被這兩個老頭一頓收拾,打暈后被高高掛在牌樓之上。兩個老頭又扒下鹿山三鬼的上衣,這才罷手。
那兩個冷艷女子,正是天韻妙手尉子書和御風仙姝項琦瀾,那個小老頭則是洛琬兒易容而來。鹿山三鬼看尉子書和項琦瀾美貌,調笑了幾句。若不是洛琬兒阻攔,恐怕當時就被尉子書毒死。恰逢烏青劍前來,四人中了尉子書的意亂情迷之藥,故而神智一時錯亂。那兩個想一同聊天的老頭,正是謙和二老。這天下要論胡扯,這二人還真沒怕過誰。沒想到,居然在這四人面前連插嘴的余地都沒有。那實在是丟了臉面,這才惱羞成怒教訓了烏青劍師徒四人。
沒成想最終飽受冤枉的卻是智云上人,一個光頭被四個神智失常的人好一頓羞辱。儲相言飛身前來拉架,那烏青劍現(xiàn)在腦袋迷糊。心中只是記得有兩人和自己打斗,絲毫不知道是誰。這剛剛蘇醒,眼前又是兩人。只感覺這是生死仇人一般,只是運足了內力,將那深深印在腦海的安身立命掌虎虎使出。烏青劍雙目赤紅,氣喘如牛,高聲喝罵:“你兩個賊禿,我今日收了你們。你可知道,我乃二郎神身邊哮天神犬下凡。你們兩個凡人,狗膽不小啊。”
智云上人一聽,哈哈大笑道:“你他媽的,三個徒弟去追太上老君的黃狗,你自己是說是神狗下凡,要說狗膽也是你有狗膽。你那鹿云寨恐怕就是個狗窩。”烏青劍頓時停下身形,喘著粗氣,心中只覺得這和尚說的鹿云寨與自己有莫大關聯(lián),問道:“我是神狗下凡?那鹿云寨又是何人?狗窩又在何處?”智云上人道:“你適才自己說是二郎神身邊哮天犬下凡,這哮天犬可不就是狗嗎?”烏青劍滿眼迷惘,總覺得自己肯定不是狗,可是剛才自己又說自己是狗,可自己到底是什么無論如何也是想不起來。仰天一身大吼,兩眼已經(jīng)完全通紅,鼻息粗重如牛。儲相言一看烏青劍這般樣子,心中立刻想起一人。忙道:“上人,烏兄恐怕和巴爾扎那個渾人中的一般毒。現(xiàn)在神智失常了。”說話間,就看烏青劍舉著巴掌沖二人暴襲而來。儲相言雖然日常和烏青劍交好,可是這個時候,心中也是惡念陡升??戳艘谎壑窃粕先?,兩人卻是一般心思,都想乘著烏青劍神志不清,干脆下手除了了他。兩人迎著烏青劍揉身而上,剛待動手。烏青劍忽然仰面倒下,口吐白沫渾身抽搐不定。智云上人和儲相言見狀也停下手來,既然這個瘋子不動手了,自己也就不必再施辣手。兩人拖著烏青劍去找趙寒去了,一路磕磕碰碰也是在所難免。
此時岳王廟前已經(jīng)人頭攢動,就在等大典比試了。就看連惠山團團抱拳在說:“感謝眾位藥道同仁,連某雖已年逾八旬,可人老雄心在。只盼著為大周百姓多做點善事,為我大周朝能再盡盡綿薄之力。今日之后四州藥會合并,我們藥道同行更要勠力同心啊?!痹捯魟偮?,臺下有百十來人,轟然的齊聲叫了起來:“是啊,是啊,我們唯連老會長馬首是瞻!”連惠山道:“各位請坐。”臺下早就安置好了長條木凳,各州各藥行的當家人和弟子坐在一起。連惠山道:“想我南方各大藥會向來同氣連枝的,有個藥材接濟不上,也都能互通有無。雖未合并,其實早親如一家。老朽承蒙眾位看得起,有個大事小情的還能讓我主持個公道。只是近年來國有大事,我們也一并受到影響。老朽與多位藥會會長商量,都是覺得如果我南方四州藥會合并,設一個總會長統(tǒng)一號令。一則可以統(tǒng)一調配藥材,二則一旦國有所需我們也能早作決斷,為國分憂?!焙雎牭门_下有人朗聲問道:“不知連老會長和哪一州哪一地的藥會會長商量過了并會大事?怎么我們交州藥會直到收到比試信函這才得知?”說話的正是交州藥會的會長南宮勞。他在這廣眾之下一出此言,別人都知道交州的藥會看來并不是完全贊同了。連惠山道:“老朽剛才所說,國有大事各行各業(yè)都要牽扯到,咱們藥會合并也是大勢所趨。有的藥會自行其是,國家有難互相調配藥材接濟前線,這是利國利民的大事。只顧一己之私,一會之私不顧同道義氣,不顧民族大義。南宮先生,我問你萬一國家有用得著我們藥會的,將士們在邊關御敵缺因醫(yī)少藥而喪命。嘿嘿嘿。。。若說是你南宮先生下的毒手,你還認不認這筆賬?”?
南宮勞心中一凜:“這連惠山,人老成精。我明明問的是沒有和并州藥會同行商量的事情,他卻扯到國家大義上面。扛著道義大旗,行的卻是想獨攬大周各大藥會的藥材流通之力。不但從此財源滾滾,恐怕還不知有什么其他企圖?!逼鋾r臺無數(shù)雙眼睛,都看向南宮勞。就見南宮勞神色自若,搖了搖頭道:“連會長扯遠了!諒我這一點兒微末道行,如何擔得起如此罪責?國有所需,雖然我南方被說成蠻夷之地,可也是大周的子民。怎會拖累如此國事?”?
連惠山冷笑道:“若是明面上當然不會,可是南宮先生若是阻攔藥會并會之事,難免以后接濟調配又要多個環(huán)節(jié)。就如你交州盛產(chǎn)‘一點紅’,別處所產(chǎn)甚少??墒谴怂幮嗅t(yī)者皆知,功可涼血解毒,活血化瘀,對于傷口可是大有用處。行醫(yī)用藥,往往是與閻王搶時間??纱怂幷乔胺綄⑹考毙璧乃幤分?,若是耽誤在你的身上,豈不是如同殺人一個意思??
南宮勞心中一緊,搖頭道:“你顛倒黑白,牽強附會!”心想連惠山如此推動藥會并會之事,不但請了官府,好像還和北邊陳家勾勾連連。到時我便抵死不參與并會就是。但這么一來,我并州藥會卻是和連惠山的荊州總之已結下了梁子??此B惠山勾結官府的樣子,那兩個官家來時還帶了許多官兵。此次能不能順利離開舒州,都在兩可之間了。連惠山又道:“我南四州藥會合而為一,是我藥道千年來分而又合的大事。南宮先生,你我均是一州藥會的會長,當以我藥道之事為重,以國事為重,各人之利為輕才是。只要于我藥道有利,與大周有利,與百姓有利。個人的是非得失還是暫擱在一旁了。南宮先生,今日之事你也無須太過擔心,你有意見老朽虛心接納,待總會成立之后,你那些個人之見自然消弭無形。”臺下一眾有識之士心中不由一冷。連惠山說的堂堂正正,可內里卻著實殺氣陰陰森森。這意思就是,如果交州藥會統(tǒng)一合并,那么栽贓的說他為一己之私置大周利益與不顧的事就算沒有了。要不然,既然官家出面了,那就只有官家來說話了。連惠山單手捋須笑瞇瞇的看著南宮勞,問道:“南宮先生,你的意思呢?”南宮勞吃了一個悶虧,哼了一聲,不置可否。連惠山搖頭笑了笑,說道:“既然交州藥會于成立總會之議,是同意了。那益州的鮑晏鮑會長,你們益州的意思如何?”那鮑晏身材高大,紫紅的面龐,聲若洪鐘的說道:“我益州藥會自成立以來,已歷十余代三百余年。我鮑晏無德無能,醫(yī)道一途止步于此,可是這三百多年的益州藥會,也不是說并就并的,連老會長說和大家之前商議,我益州也并未參與。雖如你適才所說,并會又諸多利國利民之處??墒沁@并會之議,也不是今日之事,還是從長計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