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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魔

引子

聽魔 生死山河主 3336 2017-07-23 18:45:44

  迦勒說過,伊維諾亞在她族語里是一種美麗的鮮花,遍布著斯利休海峽彼岸,她的童年圍繞這種鮮花長大的。無論歲月變遷,迦勒依舊喜歡這些鮮花,就像從前的我喜歡迦勒抱著我在宮殿上歌唱一樣。

  也許迦勒曾經(jīng)很在乎我,不然也不會給我起伊維諾亞這個名字。只是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迦勒,遠比悲傷和孤寂更為長遠。

  跟迦勒不一樣,阿撒茲勒總對我說,你的名字象征著跨越海洋,有著無窮無盡的希望。我明白阿撒茲勒的意思,這終究有據(jù)可考。自開國君皇伊達拉那個年代后,多姆斯人就再也沒有見過海洋。我們多姆斯人對著大海,有著無盡的向往。阿撒茲勒希望我也像他這樣,以民族作為己愿,奮斗終生,成為一個偉大的君皇。

  他不過是在灌輸我成為暴虐者的概念,一廂情愿的將民族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可是那又怎么樣,我終究無法成為他喜歡認同的人。只是每次看著阿撒茲勒和臣民們對我充滿希冀的眼神,我卻不懂怎么拒絕,又或是,我根本不忍拒絕。

  如果,斯雅沒死的話,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可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好人,哪怕弟弟們很愛我,甚至為我而死,依舊改變不了我討厭他們的事實。我厭惡,憎恨,嫉妒童年里弟弟和皇妃開心嬉戲的每個畫面,我卻只能獨自一人留在偌大冰冷的宮殿里,我總會恨的咬牙切齒。

  因為我從來就沒有忘記過迦勒。她是個美麗的女人,有雙漆黑卻沒有瞳仁的雙眸,就如同深淵,讓人無法一眼望透,那有雙漆黑的羽翼,就像墮落到凡間的天使一樣邪魅??v然美麗傾國傾城的美貌,但依舊不過是蛇蝎婦人。她絕不是天使,她就是個惡魔,徹底的惡魔。

  我曾找過數(shù)百上千的理由安慰自己。

  就算惡魔又如何,哪怕迦勒不屬多姆斯,這根本就沒有任何關系,就算世界與你為敵又如何,阿撒茲勒是皇,是一國之尊,他的話就是一切,所以我不懂,也想不到任何理由。

  可笑的是,在我聽到的故事里,阿撒茲勒竟然不做任何挽留。我最親愛的父皇,總是忙于征戰(zhàn),他似乎將我親愛的母后忘了,放任她的離開,就像母后忘記我一樣。

  可喜可賀。

  我再找不到關于迦勒的一切痕跡,迦勒仿佛消失一般,徹底成為過去。

  我時??梢月犚?,那些婢女,她們在背后嘲笑“他就是個雜種”哪怕我是皇子,也依舊沒有勇氣當面反擊他們,婢女們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個沒有母親的雜種??墒敲慨斠股钊遂o,我總會在華麗卻又幽森的宮殿里,暗自哭泣。

  陪著我的奧斯看到了這一切,讓我沒想到的是,同我一樣年幼的奧斯,拿著它的匕首殺掉那些侮辱我的宮女,奧斯拿著宮女的頭顱面無表情的在我面前跪下“皇,我不允許任何人侮辱你,除非從我的尸體上踏過”

  我笑了,笑起來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個七歲的孩子。

  我會問我自己。

  我的母后,最愛的母后,你到底去了哪里。我猜,你只是去游玩而已,很快會回來,會回來接伊維。我一直期待著,可是直到我長大,迦勒也沒有出現(xiàn)過。我永遠也不會原諒她了,恨不得她再也不要從我的世界里出現(xiàn)。

  只是我從來不會忘記那個女人,因為每次從鏡子中看見自己,我總不會忘記我有著和她一樣冰冷的眼眸,這是一種內(nèi)心里多年孤獨沉浸而來的情緒。

  我憎恨這幅跟她相似的皮囊,也是她,賜予我傾國傾城的面孔和蔑世神力。

  我發(fā)誓,終有一日,我會親自到斯利修,將海峽上所有的鮮花,一一焚燒殆盡。

  以此表達,我對她的愛。

  從小,族中最好的祭祀和劍士就負責教導我武技和謀略。我很勤奮,也比任何人都要努力也更具天賦。我并沒有讓任何人失望,我終于在十六歲的時候,在沒有動用武器的情況下,單憑技巧,就打敗了教導我武技的特來休斯老師,除了父皇,我比任何多姆斯人都要強大,這要歸于女人的血統(tǒng)。這一天,我離成年,還有兩年。

  特來休斯老師噗通的朝我跪了下來,他半白的長發(fā)襯托著那滿臉的皺紋顯得極為興奮,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么激動過。老師激動的告訴我“皇子,終有一天你會站在斯利休海峽對岸迎風而笑”

  對此,我只是笑了笑,那時候并不覺得是多困難的事。

  當我強大開始顯現(xiàn)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被我所擁有的智慧以及擁有力量所震撼,所有人都認定我將成為多姆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君主,注定成為一位史無前例的主宰者,甚至能跨越另一片海。

  可是海那邊沒有快樂,有的不過是喧囂和更多的紛爭。

  沒有人不知道這場戰(zhàn)爭什么時候會結(jié)束,這是場持續(xù)了千年之久的戰(zhàn)場。

  多姆斯和奧萊特是兩個彼此對立的民族,相互征戰(zhàn),英靈死去的血肉堆成的尸骸能堆滿多米哈山脈之下的幕斯渡河。

  十八歲那年,年輕稚嫩的我踏上了戰(zhàn)場,我親眼目睹了有生以來的第一場戰(zhàn)爭。奧特萊神族的戰(zhàn)士是如此的猙獰,你那所謂的勇氣與志氣在這里根本一無是處。陽光下,銀色的血淚灑滿了整個大地,無數(shù)的尸骨的殘肢在四處飛舞著,仿似深淵,煉獄。我能感覺到周身止不住的顫抖,只是身邊的戰(zhàn)士們看起來都好像無所謂的樣子,他們是真的不害怕嗎?

  我不知道,又或許是他們像我一樣強裝鎮(zhèn)定罷了。害怕沒有任何用處,畏懼,只能迎來死亡。

  也是那一天,我終于明白,我所理解的戰(zhàn)爭并非兒戲,這跟我想像的根本不一樣。我闖蕩在戰(zhàn)場上,雖強但仍會疲憊,體力消耗得快,每一次呼吸身子都會顫抖,我的手很麻,但根本阻止不了奧萊特人對我的仇恨。

  哪怕我握著最鋒利的寶劍,雙手還是會止不住的顫抖,在戰(zhàn)場中央的我甚至連拿起武器的力氣都沒了,我這才發(fā)現(xiàn)我是如此的怕血。只是敵人卻不會因為你的懦弱而停止向你攻擊,他們發(fā)了瘋一樣想殺你,只因為你是多姆斯的皇子,一個首級就抵得上成千上萬的性命。

  我親眼看見我身邊的護衛(wèi)一個個因為我而死去,他們都是在我從小的時候就跟隨在我身旁的侍衛(wèi),哪怕過去許久,我始終沒有忘記他們?nèi)魏我粋€人的名字。第一次,我發(fā)覺我真的很弱小,渺小得什么都不是,我懦弱得像狗一樣,如果當時我能拿起武器殺掉他們,那么也許他們就不用死了吧。

  “不”我怨恨自己,我咆哮著,我真的快要瘋掉了。

  當奧萊特人頭顱飛過我的眼前的那一刻,我突然發(fā)了瘋一樣尖叫起來,開始狂吐不已。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害怕的得差點就要抱住腦袋痛哭,我恐懼,生怕在眨眼之間就會被人割下我的頭顱,這樣的感覺是真實的,讓我顫抖不已。

  我看見我那比我堅強的二第斯雅卻為了保護我這個懦弱的家伙而不得不用他的身軀去抵抗敵人的突襲?!案?,站起來啊”斯雅歇斯底里的叫喊著,我從來沒有見過斯雅這樣瘋狂的模樣,但我卻從沒忘卻他曾經(jīng)可愛單純的模樣。但也就是這時候一名奧特萊劍士越過守護著我們的護衛(wèi),在我的眼前,用他那手中的利劍劃過了斯雅的喉嚨。

  我看見斯雅倒在我的腳下,殷紅的血液從斯雅的喉嚨噴涌出來?!安弧蔽壹饨兄?,我痛哭,我發(fā)了瘋一樣沖了上去,一劍殺死了那個割穿斯雅喉嚨的人。無數(shù)人沖過來,將我們重重包圍。

  “不,不,斯雅”我淚流滿面,抱起已經(jīng)快要說不出話的斯雅,斯雅緊緊捉住我的手,我告訴他“斯雅,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相信我”斯雅很痛苦,他瞇著眼,朝我點頭。

  我想起了昨天斯雅還笑著告訴我“哥,明天我們一起上戰(zhàn)場了,你一定要保護好我啊”斯雅那個調(diào)皮的摸樣依舊歷歷在目,我摸著斯雅的頭“放心吧,我會保護你的”

  “那我就放心了,哥哥永遠是最強大的”斯雅笑的模樣真的很天真,但是現(xiàn)在我卻讓斯雅倒在我的身前。

  斯雅總是這樣相信我,相信我會保護好他,可我做到了嗎?我為什么會這么懦弱,為什么?對不起啊,真的對不起,淚水染滿我的雙頰。我除了哭,根本一無是處。

  我垂在斯雅耳邊輕聲告訴他“你會沒事的,你睡一覺吧,睡醒了哥就帶你回家”

  斯雅笑了,他說“好”然后便緩緩睡了過去。我看見父皇在不遠處看著我,他沒有走過來責備我,只是我從父皇那哀傷的眼神可以看出父皇的難過,也許父皇從不曾想過原來那個讓所有人都寄予厚望的皇子竟是如此懦弱。

  皇妃在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皇妃時常會個瘋子一樣哭泣,自言自語開來,我真害怕有一天她會徹底變成瘋子。不安的我時常會出現(xiàn)在她的宮殿前,可是我卻不敢看她,我站在皇妃面前低著頭一言不語,但皇妃卻看都沒有看我,我情愿皇妃打我,罵我,那樣的話我會更加痛快一些,但皇妃沒有。

  后來,我知道,父皇根本就沒有告訴皇妃斯雅的死因,而我也沒有這個勇氣告訴皇妃勇氣,直到她死也沒有。

  我不過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罷了。

  斯雅死后的那天起父皇為了克服我的怕血,將我獨自一人關進了關押奧萊特死囚的地牢里,地牢里到處都是鮮血,到處都是尸骨,用尸山血海來形容也不為過。

  父皇說“當什么時候我把地牢里的六百一十個死囚殺掉,那樣你就可以出去了”

  那段記憶鑄造了一個鐵血的我和戰(zhàn)場上的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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