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上,突然多出這樣一句傳言,掩陵設下天羅地網(wǎng),捉拿息婧宸性命——
這番話一出,就已經(jīng)分割了立場,掩陵已經(jīng)開始向雪羽樓挑釁了。
阿婧乃江湖上人人所求的紫薇鳳星,先前被沈天鑒所識,收入門下之后,因為介于冰弦與湮祭的雙劍合璧,讓江湖上個人聞風喪膽,無人敢再提及紫薇鳳星,才平息了將近十年。
但是現(xiàn)在,掩陵的公然挑釁,讓雪羽樓,讓沈絳,讓阿婧都為之一震。
數(shù)年前從滅門之難中逃脫后,衛(wèi)祈暝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樣不知方向地狂奔逃命了,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在道路盡頭推開那扇命運之門,也不記得自己是怎樣用聲音對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切做出反應——那一段時間的記憶只是一片空白。
他的仇人,雪羽樓的陌淵,陌淵的息婧宸!
他絕對不會、絕對不會向強權(quán)不義者低頭!
哪怕宋臨悉的野心再大,他的仇,還是要他自己去報——
自從嵐雪閣接到掩陵放出的那個消息之后,雪羽樓為之啞然,眾人都在隱隱擔憂。
阿婧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當初的那個婧姑娘了,就算她還有力執(zhí)掌冰弦,就算她還能施展九天玄女功。那就只能是她自己知道,重新仗劍之后所付出的代價,雙劍合璧,冰弦十九式,九天玄心妙法,這一切一切曾經(jīng)的絕學,現(xiàn)在在她眼中已然是危機了。
“掩陵如此囂張,公然挑釁,我們肯不能就此作罷啊!”
“掩陵為求夫人性命,難道是還記著幾年前的仇嗎?”
丹霞宮內(nèi),眾人歧義而起,聽得沈絳頭疼,現(xiàn)在他正處在怕被阿婧發(fā)現(xiàn)真相和外人想要阿婧性命的中間,不知該處理何事。
“樓主,難道我們就一直要忍氣吞聲下去嗎?樓主跟婧姑娘重新執(zhí)掌神兵,曾經(jīng)雙劍合璧威懾武林,如今難道怕一個小小的北郡掩陵嗎?”
尹滄很久沒有見到阿婧了,也沒有辦法向掩陵傳出阿婧的消息,就是想讓沈絳接過此話,看看阿婧究竟還能不能重新執(zhí)掌冰弦。
“三弟,你以為雙劍合璧是簡簡單單的事兒嗎?”
沈絳這樣言語,想必樓中很多人都已經(jīng)明白了原因:
阿婧已經(jīng)不是當初那個威懾武林的人了,她經(jīng)歷了背叛,經(jīng)歷了猜忌,經(jīng)歷了無數(shù)無數(shù)。被尹滄在北郡折磨,被拜月教威脅,又被花溪下毒傷了元氣,現(xiàn)在要恢復,恐怕時日長久。重現(xiàn)執(zhí)掌冰弦劍雖然可以,但是要發(fā)揮到極致,恐怕只能以命搏命了……
“婧姑娘是嫁與你為妻,但她已然不能掌劍,樓中如今危急存亡之秋,倒不如交出冰弦劍,讓賢者執(zhí)掌的好?!?p> 尹滄咄咄逼人,讓沈絳不知所措。
實在是沒相當,他一直膽小的三弟,現(xiàn)在竟然也覬覦了冰弦,打了這樣的歪主意嗎?
場上一陣喧囂,都在為著尹滄的那一番話在竊竊私語……
“樓主,三領(lǐng)主說的也是沒錯,如今夫人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倒不如安心養(yǎng)病,交出冰弦,讓陌淵強者重新領(lǐng)位,這樣一來,也好讓雪羽樓重新進入當初的鼎盛狀態(tài)。”
“不可,夫人與樓主,冰弦與湮祭,才稱得上是人中龍鳳,若是換了人,那又該……”
“名聲何必那么在意,難道一直要一個廢人執(zhí)掌冰弦嗎?豈不是埋沒了冰弦的戾氣?!?p> 話音剛落,一道緋紅的劍氣從殿中劃出,然而,就在他們看清神兵的瞬間,一道風聲呼嘯而過,閃電的光芒從天而降,正正擊落在大殿之前!
周圍的人齊齊發(fā)出了一聲驚呼――
尹滄看得清楚!
那是一把劍,從天而降!
日光直射在凜冽的利刃上,折射出萬千霞光,籠罩住了所有在場的人。
萬人仰望之中,那一把劍從天外飛來,直插在堂前寫著“天下歸一”的匾額之上,穿透了牌匾,迎風微微搖曳,化作清光萬千。
如同盛放在荒野里的薔薇。
“冰弦!”那一刻,他脫口而出。
是的,那是冰弦……只是屬于一個人的、宿命般的魔劍!
半年多之前,她離開了這把劍,便以為是離開了昔年的生活,從此脫胎換骨――可沈絳重新迎回了她,那把冰弦劍也如同親緣一般重新回到她的手上,仿佛是只屬于她一個人的。
冰弦在風里微微搖曳,在身體里的血瞬間如沸,那種聲音呼喚著它的主人。
那一瞬間,那把劍反跳而出,躍入了緋衣女子的掌心!
阿婧持劍凌空,宛如天外飛仙,一瞬間讓所有人都呆了。
她的忽然現(xiàn)身,讓殿中一諸大臣,開始有所防備。
“埋沒冰弦的戾氣?那是不是今日我要在這讓冰弦飲些血,才能讓諸位,重新認識我一番?”
阿婧持劍站在高臺之上,站在沈絳身側(cè)的那把交椅前面,不顧沈絳臉色,只對著殿前那些質(zhì)疑她的人而語。
“夫人,我們是為大局著想,現(xiàn)在您成為了樓主夫人,對于之前的神力已是不在,還是交出冰弦,讓賢能之人重新練就冰弦劍法。雪羽樓如今腹背受敵,我們應該重新走入正軌的好,您還是好好做您的樓主夫人?!?p> 殿上的大臣大放厥詞,阿婧未曾打斷,就聽著他把話說完,其實從頭至尾無非就是看著阿婧沒有能力了,想要重新選擇能人了。
阿婧低低嘆了一口氣,抬手輕掠發(fā)絲,目光平靜如水……
真正的江湖,又是什么呢?
英雄的長劍和美人的柔情都不過是傳說而已,吸引著一代又一代的年輕人踏入。而真正的江湖,其實只是一個覆滿了雪的荒原,充滿了秩序和力量,容不下少年的夢想和熱血的沖動。
“比起樓主夫人,我還是喜歡你們叫我,婧姑娘——”
阿婧眉眼鋒芒畢露,眼中閃爍著冰弦的痕跡,原來這樓中的人,欣賞的無非是她紫薇鳳星和冰弦劍主的能力,而并非是她這個人。
“夫人在丹霞宮拔出冰弦,難道是忘了規(guī)矩……”
終于有人開始發(fā)難,知道阿婧前來必定是沒有好事,倒不如他們先搶占了先機。
“規(guī)矩?你們跟我談規(guī)矩?雪羽樓的規(guī)矩,強者為尊,難道,非要我動手?”
“夠了。”沈絳坐在高位之上,看著殿中大臣各執(zhí)己見,義憤爭執(zhí),他這個做樓主的,也沒有辦法,但是阿婧卻言語出強者為尊這句話,是公然的要挑戰(zhàn)他嗎?
“掩陵發(fā)難,天羅地網(wǎng)謀求我的性命,我息婧宸感謝諸位替我出謀劃策,但是有些話,還是說清楚的比較好,也免得有人,覬覦冰弦!”
覬覦冰弦,阿婧一語,點醒了沈絳的神思。
“夫人受先樓主遺命,執(zhí)掌冰弦,與樓主一起光復雪羽樓,可如今夫人已是強弩之末,依然無法在掌握神兵,一直拖在手里,難道是想將雪羽樓拱手讓給掩陵嗎?”
“蔣舵主,你這話可就不對了,難道你這么說,樓主的才干難道就不如我嗎?說什么我與樓主一起光復,可沒了我,不是還有樓主嗎?樓主威名天下,難道還怕掩陵不成?”
阿婧娓娓道來,迎合了那些咄咄逼人的大臣,一時間,到讓他們無話可說。
可她,有話說:
“我息婧宸,十三歲就進了雪羽樓,應該說是你們諸位前輩看著我長大的。當初進樓,你們視我無物,只在意我手中的這把冰弦,我認,畢竟是為了使命,紫薇鳳星的承諾,我認了?!?p> “我十歲就開始殺人了,身上戾氣重,小的時候就殺了圍攻我父親的七大門派,因此被稱為血魔之女。而在陌淵,我也是唯一一個從陌淵五百個孩子當中殺出來的人,當時,我只有十五歲。”
“我進入雪羽樓十年,這十年我做了多少你們應該也有目共睹吧!從一開始收復失地,重連分舵,鏟除叛徒,鏟除異己,臨滅蕭氏舊族,撕毀協(xié)約攻打拜月教。我從不吝嗇我的武學,我就你們與存亡危機,危險時刻你們記得會有婧姑娘來救你們性命,時時刻刻,就知道會有一個紫薇鳳星的人庇護你們的安危!”
“對,我做了我紫薇鳳星承諾雪羽樓先主的話,可是你們又是如何對我的呢?”
說到這里,阿婧終于是掩蓋不住身上的怒氣了,受了這么多委屈,終于還是有一天能夠激發(fā)。她來雪羽樓,為了雪羽樓,可所有人在乎的只是紫薇鳳星和冰弦主人罷了,要是換了旁人,也無人在乎她這個人罷了。
“在拜月教,我替你們抵擋了祭司與教主的攻擊,你們懷疑我勾結(jié)拜月教;我的下屬陸之桓勾結(jié)掩陵,我去取回我自己的棠簫,你們就懷疑我勾結(jié)掩陵;我與風吟蒼穹的門主衛(wèi)祈暝是師兄妹,在綠云山從小長大,你們就懷疑我會背叛雪羽樓?!?p> “這么多年,我出生入死,就換來你們的步步猜忌嗎?我為雪羽樓血戰(zhàn)十年,殺人無數(shù),赴湯蹈火,不顧生死!”
此時此刻,場上的人開始覺得顏面無存的感覺,這么多年來,他們依附著一個女人生存,是一個女人再帶著他們出生入死的闖江湖,他們又有何顏面呢?
“我只是一個女人,不比你們這些男人,沒錯,我現(xiàn)在是不比當初,也回不到當初了。可你們卻一而再二而三的想讓我交出冰弦,我就只問一句,憑什么?”
“難道憑借你們的一番說辭?你們眼里就只有冰弦主人和紫薇鳳星,那我息婧宸,又算什么?”
阿婧輕微冷笑,朝著高臺上的沈絳看了一眼,轉(zhuǎn)身過去,輕輕將劍橫在自己面前,緩緩地拔出。
“我知道,你們介意我是一個女人,介意我會搶了樓主的主權(quán),我隨了你們的意,我退出了丹霞宮,我交出了所有的權(quán)利??赡銈儾讲骄o逼,當仁不讓,硬要把我逼上絕路,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冰弦劍已出,鋒芒的劍光照射在殿中每一個人身上,就連沈絳就能夠感覺得到阿婧此刻身上的戾氣有多重。
“你們可知道,神兵血契——在殺人之前,用自己的鮮血開鋒自己的神兵,將自己的性命和神兵連在一起,若有外人,神兵必殺之。冰弦就在這,你們誰有能力執(zhí)掌,我今日就將它,交給誰!”
雙眸的重瞳,有了緋紅的顏色,難道是戾氣中了,讓她體內(nèi)勢伏的月神之力強行破出嗎?
“怎么,沒人說話嗎?是陌淵?嵐雪閣?分舵主?還是三領(lǐng)主呢?”提到尹滄的時候,阿婧眼中的鋒芒更加重了些,仿佛是見到不可饒恕的罪人一般,直直的望著尹滄。
“還請婧姑娘,重新執(zhí)掌大權(quán),與樓主一起,光復雪羽樓……”
見此局勢,萬俟老前輩突然發(fā)生,朝著沈絳的方向作揖,希望阿婧能夠重新再臨丹霞宮,讓雪羽樓繼續(xù)重回正軌,重回鼎盛之時。
“不必了,免得有人,懷疑我,居心叵測——”
阿婧剛說完這段話,便回身離開丹霞宮了,為什么那時候心里總是不甘呢?是因為放不下血薇和夕影、人中龍鳳的傳說,還是僅僅因為不服輸?她曾經(jīng)對紫薇鳳星立下過誓言,如今雪羽樓危在旦夕,大將摧折,她又怎能背棄誓言、見死不救?
十年來,她已經(jīng)為雪羽樓出生入死很多次了,其實并不欠雪羽樓什么!
等丹霞宮人散了之后,弟子們傳話來,告訴沈絳,阿婧在白樓等著他——
墻角有一架薔薇,居然已經(jīng)微微開了幾朵花。今日記起,特特的過來看,卻不由怔了一下,原來昨夜風大,竟然將那僅有的幾朵花也吹了一地。
此時尚不是薔薇盛開的季節(jié),只怪這花開的早了,躲不過狂風,也就這般凋落成泥。
薔薇花架下,那個叫阿婧的女子正抬起手,撫摩著一串垂下來的花,冰弦劍的緋紅光芒映著她清秀的側(cè)影,她的眼神冷漠而倔強,卻含著淡淡的憂傷。
仿佛是一朵盛開在野外的薔薇,用驕傲的刺來維護著脆弱的花蕊。
“這些花開的當令,才這般繁茂。若是早了或者遲了,便少不得風雨摧殘,化成了土?!闭齺淼陌滓聵侵鳎粗㈡喊踩坏淖诎讟乔?,便輕微的吐露了一句。
阿婧看了她一眼,眼色卻是冷冷的,淡淡道:“無論開在哪一季,終究會化為塵土。”
沈絳怔了一下,驚訝于這個女子的洞察力,卻再一次微笑了起來,摘下了一朵花,簪在她的發(fā)間:“所以,花開堪折直需折啊……莫待無花空折枝?!?p> 往日種種,轉(zhuǎn)眼間,仿佛都如過了季的薔薇,一起凋零了。
“不知道樓主還記不記得,三個月前綠云山莊蕭莊主死的那一夜。”
聽著阿婧說這番話,沈絳心里驀然一陣,手中正在替阿婧簪花,聽到那一句,手中的話忽然掉地,讓阿婧察覺到了。
“你怎么突然問這個?”
“我只想知道你有沒有事兒瞞著我?!?p> 阿婧應該是已經(jīng)察覺了,不然也不會這樣問沈絳,難道是哪里出錯了嗎?
“我怎么回有事瞞著你,你是我妻子,在你面前我還不是什么都吐露嗎!”沈絳燕燕說說,上前抱住阿婧,阿婧卻緩緩讓出距離,為讓沈絳靠近。
甩手將袖中的一封信丟在桌上,輕微冷笑——“樓主還是好好看看這封信吧!”
沈絳忽然緊張,打開信封,卻什么都么有,只是一張畫著東西的信紙而已,“當日在綠云山莊出現(xiàn)的黑衣人身上的刺青,和你信紙上的畫圖,一模一樣,怎么樣,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好的說法?”
“你怎么知道的!”
“早晨的時候,我聽嵐雪閣在說衛(wèi)祈暝向武林發(fā)出號令要我性命,我怕你擔心,準備去白樓找你商議。你不在,我看著白樓桌案上的東西七零八落,就想給你整理整理,可就當我整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了你書信中的圖畫,跟那黑衣人身上的一模一樣……就算我相信你,我也不得不懷疑?。 ?p> 阿婧眼中已經(jīng)有了淚濕,她也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沈絳依然還是在欺騙自己。
“我來回答你……”
話音從身后而起,身后走出一個藍衣的男子,而那個男子額間,就是阿婧三個月前用冰弦刺傷黑衣人的傷痕。
是琉朔,也是沈天楠!
“叔父?”
沈絳極力阻止,但是現(xiàn)在事情應該已經(jīng)不是能夠阻止的了了的。
“沒錯,你心中的疑慮我替他向你解答,三個月前綠云山莊的火難,那晚的黑衣人,的的確確都是我的人,而跟你搶奪
《冰弦十九式》劍譜的人,是我!”
“這劍傷,許是掩蓋不住了?!?p> 阿婧微微冷笑,朝著沈絳,想不到這么久了,他們還不能坦然相待,沈絳還在欺騙自己?!澳鞘俏?guī)煾赴。銈兙瓦@樣容不下她嗎?為了逼我回來,難道就要付出一條人命嗎?”阿婧提到此處,極力嘶吼,沈絳也是站在一旁不語,甚至自己愧對阿婧。
“你師父利用你十五年難道你自己察覺不到嗎?”
“可她養(yǎng)育了我十五年,是她一直把我養(yǎng)育長大的——”
“她只不過利用你紫薇鳳星的身份而已,在你身上種下未央,利用你的身份光復她自己的綠云山莊罷了,我們只不過是在匡扶正義,為你排憂解難?!?p> “呵,說的那么冠冕堂皇,排憂解難?我的憂是雪羽樓對我的猜忌,我的難是雪羽樓覬覦我的能力,那你們怎么不替我擺平啊?”
阿婧質(zhì)問沈絳,她其實已經(jīng)完全信任了沈絳的,面對感情她不想再把這最后一層信紙戳破??梢志凸稚蚪{吧,若不是他還在欺騙阿婧,阿婧也不會現(xiàn)在這樣生氣了。
“阿婧,你理智一點,你師父根本就不可信,她無非是把你用作棋子一般,為她自己鋪路罷了?!?p> “那你呢?你難道就沒有把握用作棋子嗎?在沒有嫁給你之前,難道我就不是你棋盤上的棋子嗎?你隨意落子把我送給任何人,現(xiàn)在無非是想著紫薇鳳星的命運而已。”
紫薇鳳星,這個人人都想得到的東西,在阿婧眼里,厭之如棄。
就是因為這個命運,讓她一生,不得善終——
一個秋風蕭瑟的寒夜,當天邊那彎孤獨徘徊的月兒輕輕告訴了她該如何描繪心中最美的風景之后,不再抱怨為什么人生總是有太多的遺憾,不再感嘆生命的盡頭總是輕煙。
“無我原非你,從他不解伊。肆行無礙憑來去。茫茫著甚悲愁喜,紛紛說甚親疏密。從前碌碌卻因何,到如今回頭試想真無趣!”
“阿婧,我是為了你好!”
“可你還不是利用我的感情,還不是,欺騙了我!”
這一次,她真的失望了!
有緣相遇,無緣相聚,天涯海角,但愿相憶;有幸相知,無幸相守,蒼海明月,天長地久。
“凡事太盡,緣分勢必早盡。沈絳,你就一直把我當做光復雪羽樓的棋子嗎?”
說著說著,阿婧眼睛紅潤,像個小孩子一樣朝著自己心愛的人哭訴,在雪羽樓,他受的委屈太多了。這一生,都只是活在命運的影子里,活的不像她自己,活的就像一枚棋子一樣的卑微。
那彌漫一千里的迷霧,在其間且行且住,付盡一生行走曾經(jīng)的路。
行到水窮,坐看云起,望春風又綠,楊柳依依。
夢濕空階,頻敲云子驚殘漏。一杯濁酒,難看紅塵透。
會在一起的人終會在一起,沒結(jié)果的人終究沒有結(jié)果!
“對不起……阿婧,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騙你的……對不起……”
有句話叫覆水難收——
有句話叫時過境遷——
“算了吧……”阿婧徒然握緊袖中的冰弦,她真的好想再一次將冰弦重新還給他,但是不能,她答應師傅了,紫薇鳳星最后的承諾是不可違背的。
哪怕她失望至極!
“花溪,我會放她回丹落宮去,她的事兒,我不管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我會找嬤嬤好好看管,我也不管了。從今往后,你的事兒,我再也不管了……”
阿婧強忍著淚,恍惚著輸出這番話,讓沈絳心如刀割。
“阿婧,你……你不能……”
“你放心,我不會離開雪羽樓的,只是這些事情,我無心再去理會了。”阿婧撇下沈絳拉住的手,絕心離開白樓。
而就在她身后,因為沈絳動用了無相心法,他現(xiàn)在身子也是虛弱至極的,現(xiàn)在又因為阿婧這樣的冷言冷語,讓他頓時急火攻心,吐出了一口鮮血來。
“絳兒……”
聽到這樣一聲呼救,阿婧離去的腳步突然緩慢,頓時停了下來,背著沈絳,眼中的淚狂然流出,根本止不住的傷心。但她還是心狠,停留片刻之后,還是離去,不絲毫停歇,也不回頭看看沈絳。
在沈絳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見到的是,是阿婧停留的背影,再也無差。
阿婧走的很快,走到廊橋的最深處,在無人的地方,靠著墻壁,低低的哭出了聲。這么多年,為了她的威名,她從來沒有在弟子們面前哭過,但是她心中的悲傷卻不是從未有過。
她也是普通人,她也會傷心流淚,為什么就不能哭了?
所有解釋的權(quán)利,沈絳放棄。他心甘情愿被阿婧誤解。
這樣的愛情,太苦太苦。
這樣的堅持,已經(jīng)不能繼續(xù)。
誰也無法原諒自己的堅強,又如何原諒失望,唯一的過錯,在于愛上的人不值得去愛。
可那時她的青春,哭泣的她微微地笑了,似是笑昔年的自己,也似是笑那一場少女時的幻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