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心通
瑤柯迷迷糊糊地在睡夢中轉(zhuǎn)醒,只覺喉嚨干澀難受,她撐坐了起來,伸手想要撩開帷幔。不料指尖相觸,真實(shí)的溫度透過薄紗傳遞進(jìn)彼此的身體,那是屬于另外一個人的體溫。
她錯愕抬眸,隔著薄薄的帷幔,與外面人的視線朦朧相對。
脈脈情愫仿佛將兩人的手緊緊相連,觸電般地感覺自然而生,祁淵的眸色是復(fù)雜的,那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東西,有專注、有癡情、有懊惱,還有滿滿地心疼。她不敢在這樣與他注視著,她怕控制不住自己,拗不過心中那最純粹的直覺。
她有些狼狽地錯開視線,想要將手抽回,突然在下一刻,那只手在她的指尖滑落,然后一道清晰的滑觸在她的掌心上,她的身子頓時僵住了。
是他在用手指在她的掌心上寫字?
一筆一劃遲緩、有力,力度卻掌握的恰到好處,既不會讓她感到絲毫不適,還能讓她分辨出寫得到底是什么。
殿內(nèi)悄然無聲、熏香繚繞,但是彼此卻能聽到那指尖輕劃過帷幔,發(fā)出的細(xì)小摩擦聲。那一道道不止寫在了她的掌心上,同時也刻在了心中的那道心墻上,不過寥寥數(shù)筆,卻書寫了他們從初相識到如今的種種過往,那是一個“真”字。
瑤柯的眼眶突然就泛紅了,這讓她自己都感到很突然,這個字說明了什么呢?他對她的特別、他對她的好、他對她的種種,乃至他對她的——情,一個“真”字,道盡了他的所有,瑤柯的心竟然在這一刻變得陡然加快。
站在床榻邊的祁淵,寫完了這最后一筆,心竟不像之前那般緊張了,雖然薄紗后的溫度朦朧且真實(shí),但他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心緒的宣泄口,脈脈情愫全部通過指尖來傳達(dá)了。
兩個人的手僵持在半空,誰都沒有抽離,過了良久,就在祁淵以為不會有任何結(jié)果的時候,他的掌心傳來輕輕的觸動。
他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感受著那小小的觸動,每一筆都讓他的神情發(fā)生著變化,由錯愕到遲疑、到欣喜、再到激動,他的身子開始輕微顫抖,待她寫下最后一筆,他原本平靜無波的眸子已經(jīng)卷起了浩瀚波瀾。
一個“知”字,原來她竟懂得,她什么都懂得!
嘴角的弧度不由漸漸擴(kuò)大,他伸手將眼前的帷幔慢慢掀起,就像大婚時為自己最心愛的女子掀起紅蓋頭時一樣。迎上女子緩緩抬起的盈盈眸光,他溫柔地笑了。
瑤柯從沒有見祁淵這樣笑過,似孩童般純真無邪,又如和煦暖風(fēng),將那初春時的一池薄冰吹散,她輕抿嘴角,低垂下目光。
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這種無言的默契卻讓彼此都心照不宣。
這一生,你知我,我懂你,便已足夠。
“你終于醒了?!边^了很久,祁淵才溫聲出口。
瑤柯忙佯裝著用手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輕“嗯”了一聲,她忽然想起那日發(fā)生的事情,不自覺地一把抓住了祁淵的手,急切道:“皇上,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有人想要刺殺你?”
“別急一會再說,你受了風(fēng)寒,已經(jīng)昏睡了一日,來先喝點(diǎn)清粥潤潤。”祁淵說著拿過旁邊桌子上的白瓷碗,作勢就要喂她。
瑤柯忙伸手接過,不好意思道:“皇上,還是奴婢自己來吧。”許是餓的久了,她三兩下就將碗里的粥喝個精光。
祁淵滿意地看著她把粥用完,拿過絹帕溫柔地為她輕拭著嘴角。
經(jīng)過剛剛發(fā)生的這一切,她還是有些拘謹(jǐn),眼睛不敢再看他,理了理心緒,就將那日在竹林里發(fā)生的一切都對祁淵講了一遍。
祁淵聽完眸色微沉,他看向了瑤柯,“朕知道了,你不用擔(dān)心,不過跟在朕身邊有許多不知名的危險,你害不害怕?”他說完目光中帶了幾分隱隱的迫切來,似乎很想知道她怎么說。
瑤柯面色嚴(yán)肅,鄭重說道:“皇上,奴婢不害怕。”這次,她的目光中透著一抹堅定。
祁淵深深地看著她,灑然一笑,他起身在一旁的桌子上拿過一封信來,遞給瑤柯道:“紫印關(guān)來信了?!?p> 一聽是紫印關(guān),瑤柯眼眸一亮忙伸手接過,她迫不及待地將信展開,細(xì)細(xì)看了一遍,面露驚喜道:“是漪月給我寫的信,她說她很想念我。”
也不管祁淵知不知道漪月是誰,她在旁邊激動地訴說著心中的喜悅,說著說著竟然落下淚來。
祁淵看著眼前一會笑一會又哭的女子,不禁心中一動。他抬手為她拭著眼角的淚痕,溫聲道:“別哭了,以后要是有機(jī)會了,朕便帶著你去看她?!?p> 瑤柯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祁淵,認(rèn)真地問道:“皇上說得可是真的?”
看到她認(rèn)真的小模樣,祁淵鄭重地點(diǎn)了一下頭,“真的?!?p> 瑤柯的臉上一下子就綻放出笑顏,此刻眼中還有未擦干的淚,閃著碎星閃閃的光芒,祁淵看到后不由一滯,隨即也跟著她笑了起來。
后來瑤柯病好后,有次碰到莘魚,這個小丫頭又神秘兮兮地告訴她,說她生病的時候皇上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可見皇上對她的感情有多深。這件事整個行宮又都知道了,所以無論她現(xiàn)在走到哪,宮女內(nèi)侍們都用一種對待未來主子的態(tài)度對她,這讓她又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
還有那個李全也不再用那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對她了,雖然如此,她每天夜里都十分謹(jǐn)慎,睡眠很淺,稍有動靜就會醒來。一想到以前在宮中的時候,也有人半夜這樣捅破窗欞紙向內(nèi)偷窺,渾身便感到一陣惡寒。
這日晚膳過后,瑤柯剛從殿內(nèi)出來,便看到祁淵一襲淺藍(lán)色錦袍站在院子中,仰望著星空。聽到后面有動靜,他轉(zhuǎn)過身溫柔一笑,道:“今夜月色甚好,朕帶你去個地方。”
瑤柯回已一笑:“好啊?!?p> 兩個人一前一后地來到碧波湖旁的花園中,祁淵吩咐其他宮人在遠(yuǎn)處候著,他突然牽起瑤柯的手,向假山處走去?,幙陋q豫了一下,卻感覺他又緊握了握,似有深意,她便沒有掙扎任由著他牽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