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信任

　　送走嘉仲，房間內(nèi)終于僅存樊瑜與柳原兩人。

　　使令只為柳原表明身份所用，此時嘉仲已走，自然毋須再全員集合露面。

　　樊瑜不自在地扯了一下面紗，道：「我……」

　　「不必多說?！沽鲋澜钦玖似饋?。

　　樊瑜很想問他關(guān)于她身份的事，如今卻又有些疲于主動開口。

　　他的目的是什么？

　　她不是常世之人，也不是多納罕王位，只是渴望得到一個解釋罷了。

　　樊瑜等的頭都疼了，才等來柳原飄忽的一句：「不回去嗎？」

　　「在你說出為什么之前，我沒有離開的理由。」少女道，「如果是攸關(guān)我自身的事，我有知道真相的權(quán)利吧……？」

　　「妳不應(yīng)該這么早知道?！沽瓫]頭沒尾地說道，親自上前打開房門，眼底是明確的拒談之意。

　　樊瑜的脾氣不算太差，她從未當(dāng)眾甩人冷臉或大發(fā)雷霆，此刻卻突然有股不可言喻的煩躁。

　　「我知道，你一向都有原因?！顾虉?zhí)地不肯離開，「你有顧慮、有心結(jié)、有煩惱。我還記得你在黃海對我說的話，你說因為我總是在預(yù)設(shè)立場，所以才會認(rèn)為自己無能為力。」

　　「當(dāng)然，我并不確定是什么原因，導(dǎo)致你不愿如實告訴我。但是，會這樣做的你，難道不是在預(yù)設(shè)立場嗎？我們或許有能力及早改變舜國的狀況。」

　　樊瑜承認(rèn)，她就是在用他的話指責(zé)他。雖說現(xiàn)在不是互相攻擊的時刻，可她……忍不住。

　　相較于樊瑜輕微的失控，柳原倒是出乎意料地冷靜。

　　「妳說的沒錯，我確實顧慮太多。不過我一點也不后悔，因為這無論對妳或我來說，都是必要的。」他道。

　　「必要性何在？」樊瑜反駁：「已經(jīng)有很多人為此喪命了?！?p>　　「這我們剛才討論過。妳千萬別以為自己即位便可結(jié)束舜國的混亂，這不過是個開始?！沽f得很明白。

　　「你明知我不是那意思……」

　　「妳是。妳究竟因何而惱怒？我什么時候告訴妳真相，很重要嗎？如果在昆侖便直接宣告妳是君王，妳能安然接受，并在短時間內(nèi)成為明君嗎？」

　　柳原對自己身份的厭惡并非秘密，他的考量點始終如一，即是保命。

　　樊瑜抿著唇，眉目間盡是倔強。

　　「這不是我強調(diào)的問題，我唯一的要求只有知道真相，這很困難嗎？」她輕輕道：「不足之處可以學(xué)習(xí)，但我畢竟不是天才，需要你給我一點時間。我相信自己被天帝選上，應(yīng)該還不至于是個無可救藥的人?！?p>　　兩人僵持不下。

　　樊瑜斂了斂浮躁的情緒，抬眼望向柳原，卻在對方的眼中發(fā)現(xiàn)一閃即逝的復(fù)雜。

　　她驀然笑了。

　　「你還真不坦率。」自行攏了攏衣衫下襬，她走到門前，「從現(xiàn)在開始，我會學(xué)著信任你?！?p>　　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樊瑜離開了柳原的房間。

　?。?p>　　另一方面，嘉仲得到了柳原的確認(rèn)及意見，駕馬前往霖州州府。

　　濟(jì)邢正在批閱公文，嘉仲到訪后自有下人匯報，他頭也不抬道：「請他進(jìn)來，順帶喚朱匣?！?p>　　男子深刻的輪廓一如既往地冷硬，筆挺的月白色常服襯得他挺拔堅實。

　　嘉仲很少見濟(jì)邢穿非深色的服裝，不由奇道：「你轉(zhuǎn)性了？」

　　「前幾日清理庫房，發(fā)現(xiàn)幾匹布快被蛀壞了，于是找人給我做了這一身?！?jié)戏畔旅P，斜眼睨著嘉仲，「怎么，你有什么不滿嗎？」

　　「沒有，這顏色很配你?！辜沃倜亲印?p>　　「少貧嘴。你來找我，是確認(rèn)了？」?jié)献鍪謩菅沃偃胱?p>　　嘉仲立刻正色道：「是?！?p>　　他正要說下去，隨即又有人來報：「朱匣大人來了?！?p>　　三人終于到齊，朱匣滿身大汗，一只衣袖沒有放下，臂膀裸露在外，顯然是剛從校場趕過來的。

　　濟(jì)邢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朱匣掏出手帕，抹了抹額頭的汗水，仿佛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一絲嫌棄。

　　「這不能怪我，是你讓我馬上來的?！怪煜坏檬峙?，若無其事地將袖子拉下，「有急事？」

　　「找到巽王了。」?jié)虾啙嵉?，示意嘉仲說下去。

　　朱匣驚得都站了起來，「你說什么？」

　　嘉仲讓他稍安勿躁，道：「如同我們一開始推測那般，柳原是巽麒，樊瑜是巽王，然而我揭穿他們后，樊瑜看上去對自己的真實身分并不知情。」

　　「柳原呢？他不可能不知道。為何要隱瞞？」?jié)蠁枴?p>　　「這我暫時還不知情，他沒有談?wù)摰拇蛩?，興許是在觀察局勢?！?p>　　朱匣尚處于狀況外，他詫異道：「等等，你怎么確定他倆的身分？」

　　「使令，還有我之前和你說的所有推測。」嘉仲一嘆：「柳原裝得真像那么一回事。」

　　濟(jì)邢點點頭。他十分信賴嘉仲，兩人都心系舜國的未來，沒必要撒謊，況且嘉仲也不是那種辦事魯莽之人。

　　他提醒道：「現(xiàn)在該改稱臺輔了。先不論隱瞞的理由是什么，臺輔如何看待現(xiàn)況？」

　　嘉仲轉(zhuǎn)述柳原的話語。

　　對朱匣而言，第一個消息已足以使他驚訝好一陣了，第二個消息直接砸懵了他。

　　「你說，禁軍……？」他遲疑地重復(fù)道。

　　由于王的長期缺席，他們從未考慮過這條道路。

　　濟(jì)邢沉思了一會，「主上那邊的想法呢？」

　　「主上驟然得知真相，恐怕還未適應(yīng)自己的身分?！辜沃傥癖砻鞣と孕钑r間思考。

　　濟(jì)邢默不作聲地輕撫指節(jié)，片刻后忽對朱匣道：「朱匣，把東西收拾收拾，去嘉仲那。」

　　「??？」

　　濟(jì)邢道：「我有事要親自與臺輔商量?！?p>　　嘉仲看向濟(jì)邢，對方不茍言笑的黑眸中透出憂慮。

　　「你也想到了？」嘉仲低聲道。

　　「是?！?p>　　朱匣摸不著頭緒，疑惑道：「你們又在打什么啞謎？」

　　「不是啞謎，是基本常識?！?jié)吓弦患庖拢概_輔選擇在此刻繼續(xù)隱瞞巽王的存在，對我們甚是危險?！?p>　　嘉仲頷首贊同，「庭州原本便沒有后顧之憂，倘若我等沒有于其出兵霖州前得到禁軍的協(xié)助，這場仗必敗無疑。為今之計，必須使用其他計策拖慢庭州出兵的腳步，我方再趁機與宮中被關(guān)押的禁軍將領(lǐng)會合。」

　　「聲東擊西？」朱匣猜測道。

　　「不錯，因為鉤月宮正是位于庭州，想在他們?nèi)鋫湎玛J進(jìn)宮中，相當(dāng)困難。」嘉仲望了濟(jì)邢一眼。

　　濟(jì)邢意會地接道：「一味等待禁軍無異于坐以待斃，而我想出唯一能夠拖慢庭州進(jìn)攻的方法，只有……」

　　「公開王的存在?！怪煜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