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庭前早會，延邀上賓。

　　“早會？何謂早會？”旁山風摸著下巴不解的問。

　　“旁山先生休怪，這早會乃良城每月十五例辦的庭前議事，近日因良城事物多有變化，且先生貴體已經(jīng)到了良城，這早會本應(yīng)提前開辦，與其他人事無關(guān)?！?p>　　旁山風自然知道坤譜口中所言的其他人事指的什么，也不多問，只讓坤譜先行稍待片刻，自己洗漱一番再一同前去。

　　四月初九，晴。宜，結(jié)拜，遷墳，交友，祭祀。

　　忌，交易，嫁女，除服，加冠。

　　上午辰時，旁山風同坤譜一起來到了封戶府。

　　這封戶府是姬虔在封地所開的府邸，位于良城中央，坐北朝南，棗木做的漆黑大門，門口一雙石狼，面目猙獰，令人生畏，是專門督辦政務(wù)的所在。

　　當旁山風進入庭內(nèi)，四周的筆吏干事都盯著他一邊看一邊竊竊私語，那些眼神讓旁山風感覺非常怪異，甚至有些不自在。

　　坤譜自然看在眼里，也不說話，坐在自己的位置閉目假寐，旁山風見他如此，也不好上前打擾，任由四周人等說說點點。

　　辰時一刻，姬虔才姍姍來遲，著一身紫金色裘袍，紋杏皮靴，亮銀腰帶上墜著碧綠翡翠魚，左手挎著佩劍逐狼，劍眉倒立，象牙束發(fā)簪上絮著幾縷青絲，頗有一番威嚴。

　　昂首闊步走過旁山風幾案前，稍有駐足，瞥了一眼，便徑直上前坐在了中間主位上。

　　這個姬虔，旁山風是第一次見到，之前聽阿公偶有提及，而

　　邑宰坤譜則每每提到姬虔，總不免夸贊其乃英明賢能之主，那時候旁山風就在想，一個城主能令屬下無時無刻不忘恭維，即便他不是賢主，亦相去不遠了，而今看來，光這一番威儀，就已經(jīng)折服許多人了。

　　姬虔入位，先是與一干人馬唱個喏，然后是坤譜主動上前匯報這個月的生產(chǎn)事宜，一應(yīng)賬目，如胸有成竹般，信手捻來，全然不用竹冊賬目，而所報每每都與其他干吏相互佐證，這讓旁山風此刻才見識到，這個外貌看起來有點商賈氣息的邑宰坤譜，實在是博聞強識，真真的大才。

　　一眾干吏紛紛上報自己所轄事宜，最多的則是三月的春耕情況，而旁山風能夠聽懂的就只有祭祀，牛，旁山氏犁這幾個字詞。

　　當然其中不乏有人談及昨日南土芳被殺一事，這些人，正是昨日與旁山風聚宴于坤譜府內(nèi)的那幫子干吏。

　　姬虔在所有人匯報公務(wù)的時候，都一直斜靠在背椅之上撫摸著佩魚，只有聽到昨日邑宰府命案時，劍眉微蹙，朝旁山風這邊掃了一掃，便有重新閉目養(yǎng)神。

　　半個時辰后，所有人的職業(yè)盡皆匯報完畢，眾人都屏住呼吸，翹首以盼，等著姬虔批示。

　　整個庭堂安靜肅穆，姬虔慢慢地拿起幾案上的清酒，飲了一碗，才對眾人匯報的重要事項一一批駁，旁邊刀筆吏不停的記錄姬虔所示之事，一件都不曾遺漏。

　　當姬虔說到旁山風殺南土芳之事時，他斜眼看了一眼旁山風，只說了一句話，云：“南土芳先有歹意，旁山風無過，厚賜南土芳遺孀?！?p>　　此話一經(jīng)出口，庭下頓時竊竊議論，但無一人敢提出抗議。

　　這在旁山風看來，無疑是天神護佑，想自己一介奴隸，又殺人在前，不論在哪一個國家，只有梟首示眾，以儆效尤的結(jié)果，可姬虔不但沒有殺他，還對他禮尚有加，怎能不令旁山風感激涕零。

　　接著姬虔又大加贊賞了今的三月春耕，對良城牛犁耕種的創(chuàng)舉贊不絕口，一邊大加封賞在此番春耕時做出貢獻的職司干事，一邊信誓旦旦的夸口今年整個良邑的糧食生產(chǎn)量，定會加倍上翻。

　　而這時，庭前的職司干事有些不理解了，問因何會產(chǎn)量加倍？

　　姬虔見問，反而大笑了起來。

　　笑過后，只對坤譜言道：“坤譜先生可否還記得那次你深夜造訪的事？我之所以不處死褻瀆大周禮制宗法之人，實在是因為我先前聽游走的商賈說起過牛的事，說有傳聞在東部中原一帶，有人也說出了同樣大逆不道的話，而那人就是將牛畜之力，借以作用，提高了生產(chǎn)。

　　當日我本以為旁山先生就是傳聞中之人，因而給了先生一頭牛，姑且試探一二。后來的結(jié)果大家都知道，旁山先生之功不在中原人之下，此可謂創(chuàng)世的盛舉，定當名流千古。

　　而旁山先生所制之旁山犁，更是巧妙絕倫，為表敬意，我特意將此犁以先生之氏名之，還望先生恕姬虔僭越之罪?！?p>　　這話一落，庭堂里原本對旁山風有介蒂的官僚干事，才明白之前主上命做的石質(zhì)東西，就是旁山風開創(chuàng)的犁鏵，尤其是昨日邑宰府內(nèi)作客的幾人，此時更是臉紅至極，無地自容。至于旁山氏犁這個名字，很多干吏都不曾聽說，因為這名字是在牛犁送到下面村邑時才臨時公布的，如果他們知道，就不會在昨日坤譜府上如此瞧不起旁山風的。

　　姬虔談到春耕和旁山風時，滿臉的得意春風，同時又對旁山風尊敬異常，幾乎可以用推崇備至來形容。

　　旁山風正在為逃得性命得保而暗自竊喜，忽聽姬虔對自己說話，連忙掩飾自己喜形于色的的神態(tài)，曰：“多謝城主美意，小的實在是愧受無匹，當不得此名?！?p>　　“先生毋須推辭，但且順而受之，如若連旁山先生都沒有如此殊榮，那普天之下，還有誰佩？”姬虔說此話時并無吹噓奉承之意，實在是旁山風的創(chuàng)舉乃前無古人的神跡，無人可比。

　　此話一出，庭下立刻云聲四起，連之前鄙夷旁山風的都開始歌頌旁山風的偉績來了。

　　“城主大人過譽了，我也是無心插柳之舉，諸位謬贊了?！迸陨斤L面對著滿庭人員的稱頌，臉龐開始發(fā)熱，誰能想到入門前還是帶罪的奴隸，此刻卻天大的翻轉(zhuǎn)，成了受人尊敬的功臣。

　　“先生，先生當然受的起，還望不要推辭。除此之外我還要邀請先生做我的客上賓，成為我良邑的左客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