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宿棠輾轉(zhuǎn)難眠,她腦里回放的都是那張面具,她已經(jīng)許多年未見師父,不知道他是否還同原來一般。
門外,一個(gè)身影閃過,那人身手敏捷,一下子翻出墻離開南熏,頭也不回的走了。
“你可看清了?”銀色面具的男人輕抿一口茶,來人謙卑地低著頭,道:
“屬下親眼看見那女子進(jìn)了南熏,她就是國師無疑?!?p> 國師?男子抿嘴一笑,這倒多了許多意思。
南熏宮
恍惚中,宿棠看見遠(yuǎn)處氤氳一片中站立著一個(gè)男子,背朝著他,身材纖長。她試探著去叫,“師父?”那人沒有答話,左手攥著那只銀制的面具,徐徐回過身來,那不是師父是誰?
只是他的眼睛里更多的卻是哀愁,宿棠不知道他哀愁什么,她也顧不上那么多,她跑過去,撲到淳見懷中,她自己還是小孩子的身體,矮矮的,剛好到師父腰間…只是師父的手,卻遲遲沒有回應(yīng)。
宿棠抬頭去望,可抱著的人卻不是淳見了,還是一樣的眼神,卻是慕遲的臉,他說:
“宿棠,和我走?!?p> 宿棠嚇壞了,她一下子變得語塞,支支吾吾地躲開慕遲追問的眼神,一回頭,看見尚訣怒氣沖沖地看著自己。
“宿棠,寡人待你那樣好,你竟背叛寡人…”
然后是許多士兵撲上來,都紛紛掙扯宿棠的衣服,宿棠大叫,
“啊——”
呼。眼前熟悉的流蘇帷幕讓宿棠的心稍稍平靜下來,原來是一場夢,卻如此真實(shí)。
她下地去倒一杯茶給自己,門外的宮人呼哧呼哧地跑進(jìn)來,
“國師,國師,如公子,如公子來了,在前殿等著呢?!?p> 如公子?宿棠驀地想起剛剛的那個(gè)夢,他一大早來訪?
宿棠正穿著衣服,聽一旁的宮人說,如公子已經(jīng)來了很久,不過要等她醒了才來通報(bào),宿棠點(diǎn)點(diǎn)頭,簡單梳洗一番。
這時(shí)另一個(gè)宮女走了進(jìn)來,手附到宿棠耳邊,說道:
“褚大人…在后院等著國師,他說有要是相商?!?p> 宿棠披好了衣服跨步走向后院。
夜里她想了很多,尚訣終究看重的還是褚國,他的江山利益。他嘴上說著喜歡,可暗地里,卻不知做著什么打算。再說縱使所有人都不幫他,他至少還有長信。可是慕遲,卻只有她一個(gè)人。
她跨步出門檻,慕遲坐在石桌旁,手里捏著一塊玉石,輕輕敲擊石桌。看樣子,他已經(jīng)等了很久。
“慕遲?!彼尢妮p輕地喚了一聲,提著裙子下階去。
慕遲站起來臉上為難地?fù)纬鲆粋€(gè)笑。慕遲不愛笑,她知道,可此時(shí)此刻,他有求于她,便也撐出一個(gè)極不自然的笑。
宿棠笑道:“我將你說過的話細(xì)細(xì)想了,你我之間,不必說什么幫不幫的?!?p> 慕遲滿臉疑惑地看她。
“都是應(yīng)該的。我發(fā)自內(nèi)心的,希望你安好?!?p> 宿棠用了很大的勇氣去說。慕遲聽了一怔,繼而眼中的冰冷都化開來,仿佛一個(gè)毫無戒心的小孩子,噗嗤一下地笑了,順勢將宿棠攬入懷中。
這是第一次他出于本能環(huán)抱她,他心生小雀,細(xì)細(xì)的喙輕啄他久生疲憊的心。他的手自然而然地輕揉她細(xì)柔的發(fā),她心生的初識愛戀的滋味,又何嘗次于他?
許久,她呀地一聲,想起來了那還在前殿等待的如公子,她戀戀不舍地向他匆匆告別,他得了她的允也滿心歡喜地離開宮中。
“如公子?!彼穆曇舳际翘S的,來的時(shí)候已經(jīng)努力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如公子抬頭看一眼她,銀制面具后一雙洞察世事的眼讓她不由得為之一震。
“國師?!彼皇ФY節(jié),她也恭敬回禮。
“早就聽說褚國新國師年少有為,今日一看,不僅年輕,還有著變換身份的功能?!比绻訙\淺笑道。
宿棠一下子明白他是在諷刺自己昨天扮成宮女的事,深呼吸了一口氣,“不知如公子今日特地拜訪所為何事?若是光為了這等無聊之事,宿棠還有事要忙,恕不奉陪?!?p> “不急不急?!比绻涌戳艘谎鬯尢纳磉叺膶m人,使了個(gè)眼色,宿棠只好不耐煩地將那宮人支開。
門關(guān)上之后,那公子低頭,一只手覆上自己的面具,嘴角依舊不失笑意。就在他摘下面具的那一刻,宿棠差點(diǎn)沒叫出聲來。
“師父!”宿棠驚呼道,這聲音已被她努力克制,可還是呼出了聲。
她激動地走上前去,那如公子一動不動,宿棠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雙膝眼看就要落下。她太久沒有見到師父。
“你再仔細(xì)看看?”如公子一把扶住宿棠,道。
這下宿棠才發(fā)現(xiàn),他不經(jīng)意間,眼角竟有一絲疤痕,這疤痕若有若無,如果不是仔細(xì)去看根本不會發(fā)覺。
“我自小就有這個(gè)疤痕,而我的哥哥,卻沒有?!彼尢牟豢芍眯诺乜粗绯林劬従徴酒饋?,“不過他一出生就離開了家,當(dāng)年家中遭遇變故,他被別人接走。而后我打聽到,他正在這褚國,因此我料想,方才國師口中的師父,可就是我的這位兄長?”
“你怎么會想到我認(rèn)識他?”宿棠反問道,見他不是師父,還不知道他找淳見是什么目的呢,因此語氣也硬了起來。
沉舟一笑,“我早先打聽到他在這臨安城謀生,與褚宮相去不遠(yuǎn)。國師既來自民間,昨日又千方百計(jì)地想看我面具后的面龐,心下想國師不可能只是好奇而為之的吧?”
“故今日特地摘下讓國師一見,沒想到還真是有了新的線索。”
沉舟笑道。宿棠回身坐好,道:“可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如若知道,也不會懷疑你就是他。因此也沒辦法幫你了?!?p> 如沉舟纖長的手指將銀面具拿起,戴好,道:“沒關(guān)系,找人這樣的粗活,怎么能用得著國師來干呢?”
說罷,推門徑直走出去,候在門口的小仆急忙跟在后面。
如家。宿棠隱隱覺得這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來者不善,她推開桌子上的茶盞,匆匆趕去尋尚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