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第二日蘇璃是早早被雪弋喚醒,天都未曾見亮光,而蘇璃昨日夜晚是研究了一晚上的絕響,睡得很遲,卻睡那么遲也未曾發(fā)覺這小小骨扇有何特異之處,扇涼都是嫌小風不夠大,但因燕楚歌所說,她也是隨身帶了這柄扇子。
正巧無扇墜,便拿那風家送來的避毒珠,裹在絲綢中做了扇墜,只是那避毒珠黑漆漆的,蒙上絲綢也只是小小灰蒙蒙的一顆,幸而絕響也是灰蒙蒙的不起眼,倒是絕配。
蘇璃有些埋怨道:“這天都沒有亮,你現(xiàn)在喚我起來做甚么?!?p> 雪弋無奈道:“郡主怕是不曉得,這雖是宮宴,明面上說的是無關(guān)政事只言歡樂,但是身為臣子禮數(shù)要盡數(shù)做全了的,怕是現(xiàn)在二夫人他們都已經(jīng)穿戴好了準備坐馬車走了呢。”
蘇璃驚訝:“我還以為我這已經(jīng)起得算早了?!?p> 雪弋道:“郡主可別再問奴婢了,奴婢給您備好了洗漱用具,郡主抓緊時間洗漱吧,衣裳奴婢也給郡主備好了,郡主穿戴好,奴婢就給郡主梳頭,咱們也要快些出發(fā)才是,這皇宮離咱們蘇府可是有些遠的。”
蘇璃被雪弋催的不知所措,稀里糊涂照著她所說去做,而在雪弋梳頭之時蘇璃卻只讓她挽個小發(fā)髻,綁了青碧色絲帶,卻不用甚么簪子步搖之類。
而雪弋突然想起甚么似的,從懷里掏出一串玉白色項鏈,瞧來像玉石,摸起來冰冰涼涼潤滑細膩,蘇璃奇道:“這玩意兒你從哪弄來的?”
雪弋道:“昨日郡主進去與燕先生說話之后,寰王殿下交給奴婢叫奴婢交給郡主的?!?p> 蘇璃看著這白石項鏈,是很喜歡,套在脖頸上,與一身青衣倒是也不違和。
二人匆匆做一番準備,也是著急出了門,卻見得府中毫無亮光,這羽涼月三人,竟是先行出發(fā),蘇璃皺皺眉,卻看到門口的魏旬。
魏旬瞧見蘇璃到來,上前一步:“郡主可算是來了,夫人與大少爺大小姐在此處等了郡主足足半個時辰,也不見郡主來到,便先行一步,畢竟郡主身份高一等,即便是去得遲了些也不會有甚么流言蜚語?!?p> 蘇璃看著魏旬,沉默片刻:“我曉得?!表樋谝痪洌骸敖袢占抑袩o主你要留家看門也是累,先下去罷,我這便出門了。”
魏旬臉上帶著笑,眸色卻平靜的很,朝蘇璃彎腰行了禮,淡淡一句:“馬車在門外候著?!北闶堑皖^安靜立在門口。
蘇璃瞧他一眼,帶著雪弋轉(zhuǎn)身出門,而門口站著的魏旬,卻微微一笑,走到一旁不遠處的池邊,伸出手,將一張褐色的皺巴巴的紙丟了進去。那紙沾了水,很快被浸濕,緩緩沉到池底。
而若是有心觀察,能瞧到那紙被完全浸濕之前,上沾有淡淡白色的粉末痕跡。
而看到宮門口的一排排馬車軟轎,和那群黑壓壓的人,蘇璃才曉得自己這是真來遲了。
大部分人皆是早就到了此處,等待宮門開啟之時便扎堆湊一起閑談渡時,而此時天色微微顯明,遠處赫然緩緩行來的馬車則是顯得那樣的突兀,人們不禁停止談話,瞧向那馬車,想瞧瞧這究竟是何許人,竟如此膽大。
蘇璃在雪弋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感受到四周異樣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尷尬,不過面色卻絲毫未變,她力求自己淹沒人群,但此刻卻偏偏成了眾人焦點。
周圍人神態(tài)各異,有些人識得蘇璃身份,而有的人卻不曉得,有些女子湊一起瞥向蘇璃的眼光甚是輕蔑,不過蘇璃所乘坐馬車印有蘇府府徽,衣著也不像是甚么無名人士,倒是沒什么人敢上前刁難,能來到今日宴會的,大多還是一些老狐貍跟小狐貍,懂得明哲保身。
雪弋卻在一旁低聲提醒道:“郡主別看這群人面色和善,卻個個不知對蘇府有何居心,大將軍出征久久未歸,音信全無,竟有人向皇上言說是大將軍投靠了疆域,要密謀叛亂呢,如今夫人不在身旁,您可要事事小心些?!?p> 蘇璃眉眼一沉,眸中閃過一道厲色:“你可知是誰家在向皇上造謠我父親叛亂之事?!?p> 雪弋猶豫片刻,還是低聲道:“已經(jīng)挑明在皇上面前說這件事情的,只有洛家,而暗處一定還有其他多股勢力在虎視眈眈,畢竟蘇府名下產(chǎn)業(yè)眾多,而大將軍當年也是得罪了很多人?!?p> 蘇璃瞇著眼,瞧來像是還未睡醒,實則內(nèi)心已是在暗自籌劃了什么,她不曉得蘇城怎么樣,也不曉得風離怎么樣,她唯一曉得的一件事情就是她必須活下去,等著他們回來。
而眼下蘇家在此的,便只是蘇璃與羽涼月那三人,羽家在城中勢力龐大,不是尋常人惹得起的,蘇絕又是剛剛立下大功,如此一來蘇驍便也是背景雄厚,而相對言之,蘇璃雖是郡主,但這個郡主不甚受皇帝關(guān)注,也未掌甚么實權(quán),風離又不在此地。
加之她是蘇城之女,當年蘇城惹到的人,恨蘇城也必定恨風離,此時此刻,很多人目光不由得暗暗降之在蘇璃身上,所謂父債子償,蘇璃倒成了很多人眼中最好拿捏的軟柿子。
而宮門久未開啟,很多人都是閑得很,洛家今日將小女兒洛清淵也帶了來,洛家大夫人李詩看到蘇璃,若無其事拉著洛清淵道:“那邊那個就是青竹郡主了,淵兒你年幼不懂事,可別沖撞了那位郡主?!?p> 洛清淵瞧一眼蘇璃,抬抬眉,突然驚奇道:“她竟穿的‘云染’布!”隨即看著蘇璃的目光變得很是羨慕,同時又有一些不甘。
如今誰不知道,蘇璃這個青竹郡主,有名無實,半點權(quán)利也沒有,還無人給她撐腰,洛清淵在洛家極受寵愛,驕縱慣了,可這青墨坊卻不看你身份如何,人家不愿意賣就是不愿意賣,因為買不到‘云染’布這事情,洛清淵是足足氣了兩天。
而現(xiàn)在看到蘇璃竟穿著這樣好的布制成的衣裳,洛清淵是又眼饞又火大,她盯著蘇璃,眸中仿佛燃了烈火:“娘親放心,女兒不是甚么沒有眼色之人?!?p> 李詩眸中含笑,道:“你曉得便好,我且去找你林姨娘說會話?!北闶寝D(zhuǎn)身走開。
而洛清淵卻是個忍不住氣的姑娘,帶著丫鬟氣勢洶洶走到蘇璃面前,語氣頗有幾分傲慢:“你這個人怎么如此不懂禮數(shù),大家都早早來到這宮門口等待,你卻姍姍來遲還大搖大擺,穿得如此鮮艷,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彼室怙@出不認識蘇璃的樣子:“也配穿這‘云染’?”
蘇璃抬眼淡淡瞧著洛清淵:“我自是不曉得規(guī)矩來遲了些,論賞罰也是皇上的事情,大抵是輪不到你這小丫頭來管教我?!彼龖械门c一個小丫頭爭辯,卻絲毫忘記這眼前的小丫頭跟她年紀差不多大。
雪弋聽得洛清淵的話,正要道明蘇璃身份,卻被蘇璃胳膊戳了一下,又不甘心的縮回去。
洛清淵滿臉傲慢:“我乃洛家之女洛清淵,怎得,你來遲了竟也不許人說了嗎。”
蘇璃不想與她作口舌之辯,轉(zhuǎn)身欲走,心底卻是有些許涼,雖不見蘇絕,但羽涼月蘇驍皆在不遠處站著,卻無一人出言為她解圍,蘇璃一直抱著一絲微弱的想法,那就是羽涼月和蘇驍,還沒有那么恨她,至少出門在外,她是蘇家一人。
而此刻這種想法是頓時灰飛煙滅,不復存在。
洛清淵看著蘇璃要離開,伸手去拉她袖子,蘇璃不適直接一抽,洛清淵卻整個人順著勁撲倒她身上,蘇璃猝不及防超前撲倒,好在雪弋反應靈敏接了一把,蘇璃只是磕到了馬車車輪上,跌坐在地上,衣裳被印了泥印子,而洛清淵卻扶著馬車站正,居高臨下看著蘇璃。
蘇璃抬眼看洛清淵,洛清淵眼中是洋洋得意以及幾分的輕蔑,雪弋趕緊扶著蘇璃起身,蘇璃腰間磕到了馬車,此刻是極痛,她微微皺眉:“你這丫頭未免放肆?!?p> 洛清淵卻大笑幾聲看著她:“我只欲挽留你,誰知你要抽出手倒拽的我差點摔一跤,好在我反應快扶住馬車這才未曾摔倒,你又是什么人,敢說我放肆?”她是瞧得蘇璃半天不亮明身份,倒也樂得欺負,誰知這蘇璃空有郡主名頭,性格卻如此草包。
雪弋瞇瞇眼,卻并未說什么,蘇璃淡淡道:“洛姑娘如此,我只送你一句話,小心引火燒身?!甭寮遥饬颂K璃死因,她一定要去面對的,但絕不是現(xiàn)在,她不能在此時引起他人的主意。
也只能被這小小洛清淵言語奚落。
洛清淵嗤笑幾聲,正待說什么,遠處卻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身著藍色華服,頭戴玉冠的俊美男子帶著隨從緩緩走來,停在蘇璃身邊,而一旁的人卻都突然停止談話,恭恭敬敬朝這男子行禮,蘇璃抬眼看這男子,未料那男子目光卻是一直在她身上。
而身旁的洛清淵卻突然嬌羞起來,矮身柔聲道:“見過庸王殿下?!?p> 蘇璃眼睛微微掙了掙,庸王,她曾聽雪弋講過,庸王排行老四,是四皇子,名慕淮,雪弋對他的評價,這個人能看出城府很深,而蘇璃卻不以為意,能做個皇子,如果沒有什么城府,怕是早就死在宮中了。
看著眼前的男子,腦海中想起昨日燕楚歌的話:“小心四皇子慕淮?!?p> 慕淮朝著蘇璃笑,背后是微微泛白的晨光,蘇璃看著他,明明是笑著,卻感覺到身邊有一股極冰冷極陌生的氣息,心里突然涌上莫大的恐慌。
眼前之人仍舊是笑:“多年不見,青竹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