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妹整了整帽子,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正要開罵。白玉堂卻噗呲一聲笑了,說道:“哪里來的白凈小廝?敢情是從開封府偷跑出來的吧?怎地偷了包大人的寶貝疙瘩了?”
九妹啐了一口罵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瞧了瞧他又道:“你還好意思見我?上回也不打個招呼就溜了?怎地?我包九妹不配跟你做朋友,連聲招呼都不打一聲兒?!?p> 上回皇甫謐一案后,白玉堂竟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這么走了,還得九妹生了好一頓大氣。心想,再不見這個人了,見了也不理他了??扇缃褚娏税子裉靡桓辨移ばδ樀臉幼?,雖臉上怒,但心里卻是還有幾分高興的。
白玉堂溜她一眼,酸溜溜的說:“又是豪門公子,又是帶刀侍衛(wèi),我一個小小毛賊怎配跟他們相與?不走,還留著遭人白眼不成?”
敢情是為了這?九妹笑道:“就會耍嘴。哪個不知您老性子傲氣,只有你瞧不上別人,別人還敢給你白眼兒?”說著瞇了瞇眼,盯著他道:“你說,來汴梁干什么?該不會是又來找開封府的麻煩吧?”
白玉堂伸了伸胳膊,懶洋洋的倚在一棵柳樹下,說道:“誰有功夫理會他們?實(shí)話告訴你,本小爺在陷空島待膩了,出來游山玩水來了。”又?jǐn)D了擠眼,不壞好意道:“當(dāng)然也是想你了,過來瞧瞧。”
九妹聽他油腔滑調(diào)一頓神說,哼了一聲,心想誰信你來了?想了想又道:“本姑娘現(xiàn)在沒工夫搭理你,還有正事,你且去南街汴河邊兒的茶館等著吧?!闭f了就要走。
白玉堂一把拉?。骸坝惺裁词聝罕群门笥褋砹诉€重要的。不行,你可給我老實(shí)待著。小爺還沒正經(jīng)游過汴梁城呢。今日哪都不能去,非得跟我走不可?!闭f罷也不顧九妹反對,扛了就大踏步往南走。
九妹又打又罵,鬧了大半天,瞧見路上行人跟瞧神經(jīng)病似的看他倆,狠狠捏了他一指頭,只得罷了。
此時正是臘月天氣,汴河雖沒結(jié)冰,但四周也沒什么好景致瞧。白玉堂拉著九妹上了一家茶館,兩人找個臨窗的座頭,要了一壺茶水,兩碟子點(diǎn)心,邊吃邊聊。
白玉堂問她慌慌張張的要去哪里?敢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兒吧?
九妹知道白玉堂也是個好管閑事的,便將汴梁最近發(fā)生的碎尸案說了。
“今兒榮御齋的老板也被殺了。姑娘我正要去瞧瞧,哪想到半路跳出只臭老鼠來擋了道兒?!本琶貌豢蜌獾恼f。
白玉堂邊嗑瓜子兒,邊抿嘴笑道:“爺當(dāng)什么事兒呢?死人有啥好瞧的。不如去探探成王府是正經(jīng)?!?p> 九妹瞅了他半天,冷冷道:“你小子又懷著什么鬼胎呢。告訴你,別動成王府的歪腦筋,他家那個老太婆可不是好惹的。等會兒,你惹了禍拍屁股走了,留著咱們開封府收拾爛攤子?!?p> 白玉堂嘖嘖道:“瞧瞧啊,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人家好心替她想法子,她倒好一口一個賊,好像誰天生就是賊似的。”
九妹聽他如此,說道:“好了,算我不是還不成?”又道:“不過有一條,你去了可得悠著點(diǎn)兒?!?p> 白玉堂不耐煩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想這丫頭比他那四個賊哥哥還啰嗦。
......
九妹跟白玉堂商議定,兩人在茶館消磨了大半日的時光??粗疹^西墜,天色漸黑,兩人隨便要了飯菜吃了,又坐了幾個時辰才動身往成王府來。
成王府雖有護(hù)院兵丁巡夜,但防范其實(shí)不算密,畢竟人家是皇親國戚,住的是京城最好的地段。外面的五城兵馬使也不敢怠慢,在這里留駐的巡夜官兵是最多的。
白玉堂跟九妹結(jié)束停當(dāng),穿了夜行衣,帶了黑面巾,避過了巡城兵馬,來到成王府后墻,蹬了蹬腳便輕輕落在成王府的琉璃瓦面上。
成王府廊子里掛著幾面燈籠,但院子寂然,沒什么人走動。白玉堂悄聲指了指東邊一處院子,便掠腳飛了過去。九妹瞧他這身輕如燕的身手,的確是做賊的好材料,只怕別人還沒這個本事呢。她將面巾拉進(jìn),慢慢也跟著掠了過去。但她輕功著實(shí)不怎地,飛到附近的房檐上之時,腳下一絆差點(diǎn)兒就掉下去。
白玉堂眼疾手快趕緊拉住,笑道:“小兄弟,道行不成啊。不怕,等回了家,哥哥好好傳授你兩手兒?!?p> 九妹抬腳狠狠跺了他一腳,他正吃痛要喊,九妹一把捂住嘴。只聽屋子里一個人說道:“你們都下去吧。沒你們事兒了,記得把門關(guān)了,誰也不要放進(jìn)來?!?p> 里面旋即傳出兩個人的答應(yīng)聲,跟著屋門磕巴一響,從里面轉(zhuǎn)出兩個侍女,關(guān)了門往外去了。九妹側(cè)耳聽出那人聲像是齊太妃的口氣,便悄悄的告訴了白玉堂。白玉堂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她把手放下來。
九妹瞪了他一眼,將手放下了。白玉堂嘻嘻一笑,身子一倒,瞬間兩腳勾住房檐,順著屋子望進(jìn)去。只瞧屋子正中擺這個大佛龕,佛龕里擺著一尊三尺來高的大金佛。一個身著綾羅綢緞的美婦正拜倒在佛像前念經(jīng)。白玉堂閃身翻上屋頂,將里面的情形跟九妹說了。九妹告訴他,這婦人八成是成王的母親齊太妃。
白玉堂點(diǎn)頭,將身下兩片瓦揭開,屋子里頓時有燈光透出來,里面的情形也盡收眼底。九妹瞧屋中香煙繚繞,好似真是座佛堂。但轉(zhuǎn)眼往東邊一瞧,不禁吃了一驚。只瞧東邊停著一口黑木棺材,里面盛著成王的遺體。只是上身沒了,現(xiàn)在姑且做了個木頭的接著。成王臉上也只沒了血脈,但并未腐敗潰爛,想來是用了上好的香料存放的。
齊太妃禱念完,起來上了柱香,便來到了棺木之前。她在棺前逡巡片刻,又用帕子趕了趕香氣,說道:“我的兒,你好生睡著吧。娘一定給你找出兇手來。要是那開封府姑息柴家那個沒天理的兒子,娘就是拼了老命也放不過他。”說著用帕子拭了拭淚說道:“皇上年輕糊涂,竟信那個負(fù)心的花言巧語,不信老娘。不過你放心,娘定不讓他們好過,非得讓他死在我手里才作罷?!?p> 聽齊太妃那個怨毒的口氣,九妹不禁冷到了骨子里,這女人兒子死了后就瘋了不成?為何定要拉柴家躺這趟渾水呢?
停了片刻,只聽房門響,齊太妃親自開了門,管家走了進(jìn)來。
“事情辦的如何?”齊太妃問那管家。
管家點(diǎn)了點(diǎn)頭,湊過去,小聲在太妃耳邊說了幾句話,又道:“娘娘放心,他們只是要銀子,不會多嘴的?!?p> 齊太妃抬起帕子抹了抹嘴,陰惻惻道:“銀子不是問題,只是一件,要干凈利落,不能留下把柄才好?!?p> 管家道:“娘娘放心,奴才曉得?!?p> “去吧?!饼R太妃吩咐了一句,那管家便提著燈籠走了。
......
新月如鉤,街上除了偶有幾個晚收的熟食攤子外,此外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
白玉堂將剛買的熱燒餅遞給九妹,邊吃邊道:“瞧那太妃的樣子,怕是你那個柴大公子會有麻煩了?!?p> 九妹咬了口餅,肉沫噴出,嚼在嘴里滿口生香,不以為然道:“那是你還不知道柴玉的手段。且不說人家公子武功高強(qiáng),就是身邊那個侍衛(wèi),要是沒有幾把刷子,也是沒用。”
白玉堂撇嘴,“話雖如此,但雙全難敵四手,何況這回人數(shù)定然少不了,你就不去助個拳?”
九妹思想了半天,忽然道:“你說成王死后,那羊尊究竟還在不在成王府?”
白玉堂:“......”心想,這是什么腦子,怎么永遠(yuǎn)不按常理出牌?非得劍走偏鋒才高興。
九妹口里說不管,但到底回去后差人給柴玉送了信,仔細(xì)有人行刺。柴玉寫了回信,便打發(fā)小廝去了。
是夜,雖得了九妹提醒,但柴家上下如常,好似沒此回事一般。九妹跟白玉堂伏在柴家房角上,磕著瓜子專等熱鬧瞧,見柴玉房里沒什么動靜兒,心中倒是疑惑起來了。
白玉堂瞅了半天,笑道:“敢情這個柴大公子是個心大之人,人來殺他,要別人早就里外三層鐵桶似防范,他倒好,一絲動靜也沒?怎地?真當(dāng)自己有三頭六臂不成?”
九妹瞅他一眼,哼聲道:“這才厲害呢。外松里緊,定叫人有去無回?!?p> 白玉堂見她用言語百般維護(hù)柴玉,不禁心里有氣,說道:“你敢跟我打個賭?”
九妹道:“賭什么?”
白玉堂想了想,一眼看見她身旁掛著的和田玉佩,指著道:“就賭這個如何?輸家外加鴻賓樓一頓酒?!闭f畢,挑釁似的瞅著她,看她敢不敢。
九妹不理他,只顧著嗑瓜子,吐了瓜子皮,說道:“好,一言為定。要是你輸了呢?”
白玉堂從身邊摸出個金鎖頭,晃了晃道:“賭這個可使得?”又道:“這可是小爺家的傳家寶,將來是要傳給掌家媳婦的,倒便宜了你。”
九妹聽他故意奚落自己,瞪了瞪眼,說道:“呸,誰稀罕你那個破鎖頭。我才不要,你要輸了就拜我為師,以后憑我打罵差遣如何?”
白玉堂涎皮賴臉笑了笑,枕著手平躺下,說道:“那敢情好,我知你舍不得,所以百般要留在身邊?!?p> 九妹正要發(fā)作,忽見白玉堂突然噓了一聲,招手讓她伏著身子。九妹睜眼瞧去,見東南角上十幾個黑影越到了柴玉的院子里。
十幾個黑影越過墻頭,在院中迅速集結(jié),之后如閃電般快步朝房門口竄去。與此同時,亦有幾個黑衣人從房梁上縱進(jìn)了屋子里。
九妹暗道:“這伙人什么來頭?好麻利的身手啊?!彼D(zhuǎn)頭瞧白玉堂。
白玉堂道:“瞧這般身手怕是江湖上雇的殺手組織。據(jù)我所知,江湖上干這勾當(dāng)?shù)慕M織著實(shí)不少,但有能力有本事的只有兩個幫派。一個是江浙一帶的屠龍幫,另一個則是西北馬幫?!?p> 兩人正說著話,屋子里已經(jīng)刀光劍影打做一團(tuán)。夜黑風(fēng)冷,也不知誰是誰,反正只能聽見桌椅板凳嘩啦,啪啪之聲。九妹聽了半日,疑惑道:這個柴玉怎地不出屋來,莫不是真遇到了高手,被堵住了手腳?想著,有些擔(dān)心,就摩拳擦掌要上去瞧瞧。
但還未動身,就聽見三個門板呼啦響,旋即從里面飛出幾個人來,將門板撞了個稀巴爛。白玉堂展眼一瞧,見屋子里瞬間燈火通明,一個男子手持長劍趕了出來,先前進(jìn)去的那十幾個殺手都躺在地下殺豬般叫喚。很快,王府呼聲四起,柴府管家?guī)Я艘槐娮o(hù)院挺刀拔劍的趕了過來,將一行十幾個殺手都綁了。殺手內(nèi)有幾個趁他們不注意,咬破嘴里的毒藥,沒氣了,但還有幾個被及時阻住,押往前院去了。
九妹瞧了半日,見滿院子人,宋奇站在院子里跟人說話,就是沒見柴玉,正納悶,就聽見身后有人說道:“兩位看的好戲?!?p> 白玉堂已搶先出手,兩人過了五六招,九妹喊住,只因那人正是柴玉。
“你不是在屋子里嗎?什么時候來的?”九妹大睜眼。
柴玉道:“來了好一會兒了,見你們正瞧的高興,就沒打擾?!?p> 說的白玉堂二人臉上有些掛不住,白玉堂更心中納罕,他自詡武功高強(qiáng),不在展昭之下,但這人什么時候來的,他卻并不知道,可見這柴大公子武功確實(shí)不低。
九妹清了清嗓子,干笑道:“我們這不是來幫你來了嗎?但你柴大公子武功高強(qiáng),自然是用不到咱們了。”
柴玉:“......”
九妹拉了白玉堂,說道:“柴大公子既然有事,咱們就不打擾了,就先走一步了。”
“慢著。兩位既然來了就是客,請到屋子里喝杯茶再走不遲。”柴玉說道。
白玉堂冷冷道:“不牢公子掛懷,咱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再說,府上先下混亂,咱們也不想打擾,就此告辭吧?!币膊坏炔裼窕卮?,拉了九妹,縱身消失在夜色中。
柴玉瞧他們身影一起消失,看了半日,眼眶幾欲噴出火來。
......
人言,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第二日,柴家公子昨夜被行刺的消息就在汴梁城傳開了。而且,街上那起游手好閑之徒,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的。
“哎,聽說了嗎?昨夜柴家進(jìn)了刺客?!?p> “真的?怎么回事?”
“具體不太知道,可能跟柴家得罪人有關(guān)?!?p> 一早,汴梁紅陽茶館里就擠滿了七嘴八舌的茶客。
眾人議論也就罷了,一時間連寫話本的秀才都得了靈感,趕緊出了幾本大家公子跟江湖女子的言情話本。大家更是將柴家父子當(dāng)做的原型,柴家因此樹立的良好形象,一夜之間竟毀。
柴老王爺氣的在家直罵:“真是豈有此理。本王身正不怕影子斜,這些人簡直是胡說八道。真是豈有此理。”但他也只是罵兩句兒罷了,畢竟嘴長在人家身上,一傳十,十傳百,你能怎么辦?
相比柴老王爺氣的跳腳,柴玉就冷靜了許多,他整天掛著一張板正的臉,仍舊該干嘛干嘛。只不過,出門少了。畢竟,誰家門前整日等著數(shù)十個傳小道消息的包打聽,他也覺得還是不要出門的好。
聽柴家出了這檔子事兒,九妹想著心里有愧,這事雖和她沒什么關(guān)系,但畢竟她也是參與了的,還跟著白玉堂在屋頂看好戲,著實(shí)覺得有點(diǎn)對不住柴玉。為了彌補(bǔ)一下,她一早就去關(guān)心刺客案的進(jìn)展。
趙虎告訴她,除了那些死了的,剩下的死活不開口跟啞巴一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即便官府也不好再怎樣。九妹再三央求趙虎想去見見那幾個刺客,趙虎被纏不過,只得應(yīng)了,領(lǐng)了她去見刺客。
除去昨夜自殺的,還剩三個人。這三人個個虎背熊腰,橫了臉,一聲兒不言語,只閉著眼坐著不開口。九妹圍著他們轉(zhuǎn)了幾圈兒,忽然道:“你們可是屠龍幫的?”
聞見屠龍幫幾個字,其中有一人眼光明顯亮了亮,但很快暗淡下來。九妹一瞧有譜兒,又道:“別以為不開口,咱們就那你們沒辦法。我聽說,屠龍幫最忌諱叛徒,要是膽敢做了背叛本幫的事,一定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p> 那幾個人聽了,臉色明顯有些蒼白。
九妹再接再厲道:“你們說了官府還可護(hù)著你們。對外說,你們已死,對內(nèi)你們坐個三五年牢,放出去,還可繼續(xù)過日子。如果不說,那就怪不得咱們了。說不得通知外面說,你們已自招了屠龍幫出來,你說屠龍幫還能放得過你們和你們的家人?”
聽了九妹一席話,三個刺客都有些動容,跪在地下央求救他們家里老小一命。趙虎趕緊叫了推官來,畫押招了供,說是受雇殺人,而那雇主就是成王府的老管家賴升。
趙虎問他們可有字據(jù),他們說這事不歸他們管,他們在汴梁城有個分舵,都是那里的賬房在管這事。趙虎聽了,立即帶人去抄查那個分舵,將賬房等人都押了回來,只跑了分舵主。開封府得了賬目后,即可差人去成王府抓了賴升來審問。齊太妃死命哭著不讓走,還嚷著要告開封府。
但事已自此,齊太妃自身難保,自然也奈何不得了,趕緊派人去請龐太師商議救人之事。但龐太師聽了風(fēng)聲兒,想著此事與自己不利,也就推三阻四躲開了。齊太妃氣的混蛋,臭蟲罵了半日,又去了宮里。
皇上已得了開封府的奏章跟賴升的口供,念在她是先皇的妃子,又年老喪子的份兒,沒追究她的責(zé)任,只讓她在家禁足罷了。又差宮人去柴家慰問,送了些綾羅綢緞,柴王爺有了面子,此事也就了了。只判了賴升雇兇殺人,連帶那幾個刺客,對外說是死了,其實(shí)都刺配充軍去嶺南了,也算是撿了一條命。
此事了了,柴家又恢復(fù)往日的榮耀,九妹稍覺心上安穩(wěn)了些。
另一邊,展昭因榮御齋老板被殺一事推辭了去清虎嶺的行程,此時那里已查驗(yàn)完畢,就定下隔天要去那里查看。九妹得了消息,跟白玉堂計(jì)議一番,兩人打算悄悄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