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孟朝雨第一次回來看看生前的“家”。三室兩廳的格局,放在小彭州算是中產(chǎn)階級的標(biāo)配了。此刻,兩間窗戶透著光,一間是廚房,一間是臥室。
五年以來,她一直住在這里,而今物是人非。
窗戶上映出矮胖稍微有些佝僂的身影,姓彭,是孟朝雨的婆婆,一個嚴(yán)厲善于挑剔的老太太。孟朝雨在世的時候,彭老太每天要將孟朝雨洗過的衣服領(lǐng)口、餐具仔細(xì)檢查一遍。
偶爾老太太看出點不夠仔細(xì)的地方,就給孟朝雨一整天的冷臉。從菜市場買菜回來,洗干凈之后,還得當(dāng)著彭老太的面重新洗一遍。
偶爾包餃子買一回肉餡,彭老太嫌棄菜市場的肉餡不干凈,還要讓她當(dāng)面淘洗幾遍,直到彭老太認(rèn)為干凈了為止。
孟朝雨也曾聽過彭老太對她的兒子抱怨她做事不夠仔細(xì)、長相不夠賢惠、不夠聽話孝順。而現(xiàn)在孟朝雨死了,不知道彭老太的日子是不是過得舒心了起來。
臥室映出一個平常男人的影子,那是孟朝雨的丈夫岳卓群。透過影子,看不出這個男人是瘦了還是胖了,也看不出他的臉上是得意還是憔悴。他親手絞死了妻子沉尸水庫,不知道睡到夜深時候,會不會做惡夢。
窗簾上映出一個女人的身影,孟朝雨下意識地避到了陰影里。那女人拉開窗簾,陰沉沉地向孟朝雨躲藏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看什么呢?”岳卓群摟住這女人,上下其手。
這尤物是他從洛陽帶回來的,明明知道是鬼物,卻控制不住那點見不得人的心思,把她的骨灰甕挖出來帶回了家里,現(xiàn)在就擺在客廳的百寶格上。
女人名叫月香,人如其名,確實渾身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香氣。那香氣熏得他百骸舒坦,信心十足,料想癮君子的享受也不過如此。
岳卓群剛遇到月香時,月香還是渾身冰冷鬼氣森森的模樣。轉(zhuǎn)眼兩三個月過去,漸漸有了些人氣,身子暖了,也不怕陽光了。
孟朝雨死后,他帶著月香出門幾次,遇到熟人,便聽他們說:“朝雨更漂亮啦!看來你這個丈夫當(dāng)?shù)煤冒?!?p> 自然,月香每次出門總是幻化成孟朝雨的模樣,這也是至今沒有人發(fā)現(xiàn)孟朝雨失蹤的原因。
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孟朝雨已經(jīng)死了。就在這座房子的客廳里,他用結(jié)婚四周年時送給孟朝雨的絲巾,親手結(jié)果了她的性命。
“在看你那死鬼老婆?!痹孪沭堄幸馕兜卣f道,眼波一瞥,岳卓群頓時覺得心如百爪抓撓般癢癢。
“提她干什么?”岳卓群不滿地嘟嚕了一句。
他與孟朝雨同是大學(xué)同學(xué),畢業(yè)后眾人各自作鳥獸散,只有他們家在同一個城市,畢業(yè)后都選擇回到了家鄉(xiāng),并且結(jié)了婚。
孟朝雨膚白貌美氣質(zhì)佳,是典型的美人。在他追到孟朝雨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同學(xué)醉倒在馬桶邊兒上痛哭,也不知道多少人憤憤不平。
不過,再美的女人到手也就膩了,何況孟朝雨又不討彭老太喜歡。每次聽他媽媽說起孟朝雨的不是,再看見孟朝雨忍受委屈強(qiáng)裝沒事的模樣,他就覺得煩。
岳卓群重新拉上窗簾,關(guān)燈,將鼻子湊在月香的身上細(xì)細(xì)地聞。他近來越來越覺得精力充沛,尤其是在關(guān)燈后的夜晚,上班也比平時有精神的多。
孟朝雨美雖美,不過是個肉體凡胎的人,連月香的一根頭發(fā)也比不上。哄好了月香,說不定還能生個仙胎神童孩子。岳卓群想著。
月香自然是明白他心底的想法,不禁浮出一絲冷笑,雙手卻纏在了岳卓群的腰上,熱情地回應(yīng)。
近三個月的時間,她早已將岳卓群的身體煉成了爐鼎。每天,岳卓群白天出門的時候不自覺地吸收周圍人的陽氣,晚上月香將陽氣吸走,再反哺給他一點,自然令他覺得精力充沛,比周圍的人有精神。
孟朝雨在陰影里躲了很久,才悄悄地離開。五年里,這個家不曾給她一點溫情,更是奪走了她的性命,她不知道該對這一家人該是恨還是可憐。
岳卓群自然是不知道孟朝雨的鬼魂曾來到過這個小區(qū)樓下。在他看來,就算孟朝雨過來找他索命,他也不怕。有月香在,他不介意讓孟朝雨再死一次。
田七騎著自行車在街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他剛剛捕捉到一絲鬼氣,但那鬼物十分謹(jǐn)慎,轉(zhuǎn)瞬就收斂起來了。連續(xù)轉(zhuǎn)了兩三天,他有些氣餒。
他也感應(yīng)到有人從千里之外的小茅山正在向小彭州接近,如今正坐在通往小彭州的長途客車上。不用說是來找他的,就是那個可憐的,被一遍遍借走符紙、道符、道袍等物的老道士。
顧青云頂著大黑眼圈,正抱著小秋兒在客廳里走來走去。難得胡川愿意主動帶寶寶去嬰兒房洗澡,不知怎么就受了涼,回來后上吐下瀉地折騰了半夜。
胡川酣然入睡,小秋兒趴在顧青云的身上,難受得直哼哼。
好容易挨到天亮,小秋兒總算熬不住困睡著了,顧青云拍醒胡川叮囑了幾句,獨自往醫(yī)院去找醫(yī)生開藥。
醫(yī)院里也許是陰氣太重,就算大夏天不開空調(diào),也比別的地方?jīng)隹煨?p> 顧青云掛號,走樓梯,去找兒科診室。一枚蒲公英種子總在她身邊飄來飄去,忽上忽下。
過了好半天,顧青云感覺出不對來,見周圍無人,默默念咒開了天眼。果然,一個滿頭繃帶穿著病號服的鬼正拿著那顆蒲公英種子,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粽子兄。顧青云一腦門黑線。
粽子兄指了指旁邊走廊的拐角處,笑得見牙不見眼,示意顧青云去那邊說話。
跟你這只鬼有什么好說的?顧青云暗暗吐槽。
她先去診室,醫(yī)生給小秋兒開了藥:澀腸止瀉散、醒脾養(yǎng)兒顆粒,還有消炎藥,隨后去收費窗口付賬。
很快,收費窗口就排起了長龍。
顧青云付完帳后,粽子兄依舊一臉笑意,不慌不忙地在旁邊候著。這下顧青云也好奇了,隨他走到走廊僻靜處,沒想到又遇見了一個熟人,不,是熟鬼。
思若成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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