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潛入
大黃側(cè)腰袋里插著兩把工具走進了通道。
這里是地下，負(fù)二層。但從通往倉庫的負(fù)一層到這里卻需要爬二百多階的盤旋樓梯，其實超乎意料地深。
盤旋樓梯的中空大圓吊著四根散發(fā)白藍光芒的透明管道，既是充當(dāng)了照明，同時也為管道中間的浮梯提供魔力，使其輕松上下地表地底。
下層的頂被挖得很高，兩側(cè)也足夠兩輛馬車通行。大黃一腳踏在實地上的時候，燈火通明的過道空無一人，卻有對話聲從拐角處傳來。
廠里沒有規(guī)定其他工人不能來這里，事實上一天之間也常常有廠工或者車間主任下到地底，以尋找領(lǐng)導(dǎo)們的身影。大黃作為廠衛(wèi)隊長，也數(shù)次被拜托來這里干些送盒飯、換燈泡、打老鼠的雜活。這一次雖然沒有任何人請他來這里，但大黃心里有小聰明，如果被問起來，他就說是來修里面的座椅。
不出意外的話，里面有一把座椅的銘文被他用銼刀磨過兩次，導(dǎo)致調(diào)節(jié)高度的功能總是不順暢。管內(nèi)務(wù)的那個大美人領(lǐng)導(dǎo)已經(jīng)跟他提過了，但因為是小問題，他便壯著膽子拖住遲遲不修。
今天要是被問起來，他便去搬出去修，如果不問起來的話，繼續(xù)任由它放在那里是最好的，這樣他又多出一次的機會來這里。
拐角處的人聲越來越接近，腳步踢踏間，三個身材各異的身影映入大黃的眼簾。
“……你明天起來一看，說不定給別人偷吃了?！瘪厚坏娜祟惻⒋蛉ぶ磉叺耐?。
“那偷吃的人一定是個饞嘴的大懶貓?！蹦行跃`寵溺地笑著。大黃注意到他的皮膚相對于以往見過的精靈更加地碧綠，像是一尊活生生的翡翠雕像。
在這里工作過多年的大黃自然是認(rèn)識他們。男的叫崔風(fēng)，女的則被稱為小舞。
廠里的年輕人們并不是所有都尊敬著廠工和廠衛(wèi)，太郎那樣尤其禮貌的是例外，崔風(fēng)和小舞這樣無視大黃存在的又是另一種例外。
他們就這樣眼睛稍微一撇就走了過去，絲毫沒有正視這個山里人的意思。
這其實也正中大黃的下懷——他正巴不得這三人都將他無視才好。
落后崔風(fēng)和小舞背后一聲不吭的巨魔是個佝僂著背的老人，兩根獠牙被鋸掉一半，上面掛著木珠子和骨制飾物串成的鏈子。與沉溺在二人世界中的前者相比，巨魔的眼神略顯暗淡，只有看到大黃的時候微笑著示意點頭。
大黃從來對村里的老人缺乏尊敬，雖然從小是被老牧師收養(yǎng)長大，但老牧師是老牧師，別個是別個，他只覺得那些“老賴皮”是世上最令他唾棄生物，多少年也沒有絲毫改變這樣的想法。
見到巨魔向他示意，大黃的嘴角微微一扯，略有不自然。
但好在巨魔也沒有盤問他的意思。
崔風(fēng)與小舞繼續(xù)談?wù)撝麄児帽淅锎娣诺呐Ｄ滩级。坪踹@每日一例的午后甜點比路邊經(jīng)過的廠衛(wèi)要重要許多。
大黃懷著緊張的心情與三人徹底擦肩，他的心還在胸腔里跳動著，異常緊張。
忽然，崔風(fēng)轉(zhuǎn)過身，高聲道：“誒你！”
大黃聽到了，也反應(yīng)過來，只是他一時不知怎么辦才好。
轉(zhuǎn)身嗎？還是當(dāng)沒聽到繼續(xù)走？
小舞見他沒反應(yīng)，補充道：“喂！那個廠衛(wèi)?！?p> “誒！”崔風(fēng)拉了女孩一下，提醒她言語的不禮貌，重新叫道：“廠衛(wèi)師傅！”
這表面上的禮貌與不禮貌已經(jīng)不是大黃注意的重點，他的心中只是一個勁在恐慌與茫然——怎么辦？怎么辦！
他轉(zhuǎn)過了身，臉上強裝出疑惑：“啷個事？”
崔風(fēng)疑惑道：“都下班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小舞輕聲地耍著小別扭：“誒呀你管人家干嘛啦……”
“噓——”崔風(fēng)唇間豎起一根同樣嫩綠的手指示意。
大黃道：“我嘞個……領(lǐng)導(dǎo)喊我去修下椅子?！蓖瑫r他還拍了拍自己側(cè)腰上掛著的工具。
崔風(fēng)愈加疑惑：“這大半夜的修什么椅子？”
大黃一時有些答不上來，臉色有些僵硬。好在一旁的女孩子不停小幅度地扯著崔風(fēng)的衣角，令崔風(fēng)的視線難以從女孩身上轉(zhuǎn)移開。
比兩個年輕人更靠近大黃的巨魔啞聲道：“是書卷說的？”
大黃點頭道：“是的?！?p> 小舞道：“誒呀明天早上要開會啦，笨蛋?！?p> 崔風(fēng)恍然大悟道：“哦哦，那沒事，里面東西你別亂動啊，動壞了你賠不起?！?p> 大黃忙不迭地點頭：“曉得曉得。”
不等他說完，一對男女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頭不再看他。男的道：“小笨蛋，說誰是笨蛋？”女的道：“說你這個大笨蛋！”漸行漸遠。
巨魔深深看了大黃一眼，微微頷首，依舊遠遠地吊在年輕人的身后，唯恐打擾到那兩人的氛圍。
大黃一過拐角，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長氣，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芽兒喲……”他喃喃道，“這兩個狗攆鴨子——呱呱叫，嚇得老子魂頭上冒?！?p> 卻見這條道上依舊敞亮，終于沒有半點人聲。又過了兩扇小門，眼前豁然開朗，大黃再次來到了這令人驚愕的地下世界。
那高逾兩丈的乳白圓柱，撐起了一扇為巨人通行的大門。
門的背后是白晝下的綠色草地。遠處有山，山澗的一條小溪淙淙流淌到不遠處，匯成一圈小池塘。漫山遍野的鮮花，紅黃藍綠，點綴出了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
大黃止不住透過門里張望，頭頂上有白云，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溫暖而不炙熱。微風(fēng)帶來花香，帶來叮咚的泉響，還有遠處林間的鳥啼。
這一切顯得是這樣的真實。
或者說，這就是真實。
“你來了，孩子。”
只聽一個聲音遠遠飄來，就像把陽光揉進了水里，溫柔又和藹，像極了心目中的母親。
大黃一下子驚醒，踏足在草坪上，環(huán)顧四周，問道：“你在哪點？”
那聲音道：“就在你的腳下?！?p> 大黃連忙走開兩步，低下頭尋找。
那聲音卻輕柔地招呼他：“走進來，孩子。這里都屬于我的身體，你不用顧慮什么。”
“真的？”大黃雖然不是第一次來，但是頭一次知道這個世界都是“她”的身體，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不自禁地，腳下邁足的力道也變得輕飄飄的，好像怕傷到了“她”。
那個聲音感受到了他的心意，慈祥道：“孩子，謝謝你的溫柔。被你涉足的小草們發(fā)自真心地感謝你?！?p> 大黃驚道：“小草的感謝？芽兒喲，你不是說這是你的身體么？”
“她”說：“我是生命之靈，他們都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生命的一部分?！?p> 大黃感到一陣煩惱，他是個普通人，雖然會寫幾個字，但始終認(rèn)為不懂魔法的自己是個半文盲，對于什么“生命之靈”，這話那話的根本半懂不懂。他只道：“大姐，阿姨，我也不知道該叫你啥子，你上次不是說你是‘主角之書’么？‘生命之靈’又是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