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半夜,軍營之中所有中毒的人都得到了妥善的處理。由于應對還算及時,中毒而死的只有四個人。但如果解毒所用的藥材來得太晚的話,情況就不好說了。
軍營之中的水井全都被下毒,將軍們緊急派人在遠處新挖了三口井出來。有了這三口新井,總算是有水來做飯了。
大家強撐著吃過飯后各自去休息,只是不知道在毒素侵體的痛苦折磨下有多少人能夠睡著。
…………
此時任榮的帥帳之外,十幾個火把燃起,將周圍照得一片通亮,宛如白晝。
血門關中都尉以上的軍官全部聚集于此,軍中士卒中毒的事他們都已經知曉了。發(fā)生了這等大事,容不得他們不關心。要知道,血門關肩負重任。如果因為這件事導致邊境失守,那全軍上下的軍官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要掉腦袋的!
在空地上躺著二十多具尸體,其中有看守水井的士卒,有主管后勤的一位姓何的軍侯,還有十八位白安縣的騎兵。
這二十多人的胸前都有一個清晰的掌印,這一掌震斷了他們的心脈,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傷勢。
到場的所有人都仔細觀察了這一掌,大家得出的結論基本一致:殺死這些人的兇手的武功相當高明,掌力渾然一體,出招時使出的力道恰到好處,游刃有余,看得出來,此人基本上沒有給對手反抗的機會。
這一點很不簡單,要知道失去的這二十幾人武功高低參差不齊,最高的何軍侯已經打通了奇經八脈之中的四條,但在兇手面前還是走不出一招。
在場的許多人暗自將自己代入,試想一下如果換成自己能否接住這一掌,但得出的結論卻讓他們中的很多人皺緊了眉頭,顯然結論并不樂觀。
彭柔觀察的最仔細,她蹲下身用自己的手與尸體上的掌印比對了一下,兩者大小差不多。
而且她在死者體內度入一絲真氣后發(fā)現,這些人的心脈除了被震斷之外還多多少少有些萎縮,好像是被什么侵蝕過一樣。這讓她想起了師傅曾經跟她說過的一種功法的特點,匈奴黑天教的大黑天真氣。
只是有這樣特點的真氣遠不只這一種,大黑天真氣不過是其中威力最大的一個罷了。如果兇手真的如她所料,是那個人的話,那她就不能不承認,對方的確是膽大包天。
會是你嗎?匈奴圣女戴月兒?
這時任榮用一種很疲憊的語氣開口道:“此次軍中發(fā)生如此規(guī)模的中毒事件,我作為血門關的統(tǒng)帥難辭其咎,等此事了結,我會上書向朝廷請罪。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將中毒的那些士卒解救過來,還有就是找出下毒以及殺死這二十多人的兇手。”
沒有人對此有異議,發(fā)生這種事,大家都是同仇敵愾。定山軍自成軍以來從沒有吃過這么大的虧,不將下毒的人抓到碎尸萬段,怎能消除心頭之恨。
但是想要抓人,總要知道兇手是誰才行。有人就問道:“任帥,兇手是誰現在有結論了嗎?”
任榮嘴角扯動了一下,露出一個苦澀意味很濃的笑容:“基本上可以確定了,兇手應該是匈奴黑天教的圣女戴月兒?!?p> 除了彭柔在心里暗道一聲“果然”之外,剩下的所有人聽到這個答案之后都是一片嘩然。
大部分人是根本不知道戴月兒現在處于幽州境內,而之前已經從任榮這里得到消息的賈淵,王光祈幾人則是沒有想到戴月兒在被人一路追殺的情況下還能做出這等“大案”來。
有人不敢相信:“任帥此言可有依據?”
任榮就將前段時間戴月兒是如何在代郡被發(fā)現然后被一路追殺的經過告知眾人,彭柔也將自己的發(fā)現說出來,兩下一綜合,結論就已經很明顯了。
戴月兒和她的侍女偽裝成白安縣的騎兵混入到定山軍之中,然后趁著大軍出戰(zhàn)關內兵力空虛的時候在水井里下毒,死掉的這二十多人應該是發(fā)現了什么疑點所以才會被滅口。
一想到這幾天戴月兒就藏在軍營之中,這些人都感覺一陣后怕。但恐懼過后,憤怒就油然而生。
如果就這樣被戴月兒逃出生天返回匈奴的話,那定山軍的臉可就丟盡了,簡直就像被人扔到地上然后又狠狠地踩了幾腳一樣,這無論如何都不能忍啊!
戴月兒這一下算是捅了馬蜂窩,在得知任榮已經準備派人去追殺戴月兒之后,許多人表示自己準備加入這個隊伍中去。
反正現在士卒們都中毒了,在他們痊愈之前,這些都尉和將軍們是不用想著在領兵出戰(zhàn)了,空出的時間正好去找戴月兒的麻煩。
能在定山軍中做到都尉的官職,這些人的修為都相當不俗,即使單對單不是戴月兒的對手,但如果大家一起上的話,這位圣女飲恨在幽州境內的結果就基本上注定。
任榮自然不會拒絕,經過下毒一事,戴月兒在他心里的威脅程度直線上升,追殺的隊伍能夠多增添一些力量當然最好不過。
…………
就在定山軍的軍官們一個個咬牙切齒的時候,戴月兒和小環(huán)已經逃出血門關很遠,正在去往幽州斷龍山的路上。
夜里的路很難走,她們?yōu)榱硕汩_其他人走的是崎嶇的小路,為了方便抹除痕跡,兩人連馬都沒有騎。
但她們都身懷武功,以輕功趕路,速度到也不見得比馬慢到哪里去。
一路疾行了三個時辰之后,修為較低的小環(huán)耗盡了體內的真氣不得不停下來。戴月兒雖然還有些不放心,但還是跟著停下來準備給小環(huán)一些調息恢復的時間。
小環(huán)有些氣喘,她們從血門關逃出來后就一直沒有停腳,現在所處的位置離血門關至少也有百里之遙。
但是也不能說兩人現在就完全脫離了危險,小環(huán)停下來后馬上在道旁找了塊平整的空地,也不顧夜里寒涼就盤坐下去。片刻功夫不到,她的呼吸就變得悠長而舒緩,人已經進入到定境之中,在這種狀態(tài)下,真氣的恢復速度要要比其他時候快得多。
戴月兒在一旁守護,夜里的寒風嗚咽,卷起了她的衣角,天地之間一片靜謐,蒼穹之上,晴空朗朗,明月的光輝灑落大地,以她的目力,無須費力就能看清周圍的一切。
現在血門關里的人應該都已經中毒了吧,戴月兒心想。
任榮猜得一點都沒錯,在水井里下毒的就是她。毒是黑天教近幾年才研制出來的“藍霜”,主藥是狼毒花。
這是一種含有劇毒的植物,在匈奴的草原中有很多,時常有牲畜和不了解的牧民誤食而喪命。
黑天教中專門負責醫(yī)藥的祭祀在混合了其它幾味藥材之后就制成了“藍霜”,如果混在酒里,只要一滴就足以置人于死地。
戴月兒這一次把身上帶著的所有的藍霜都投進了血門關定山軍中的幾口水井里面,即使被水井稀釋了毒性,也夠那些士卒們受的了。
她一個人沒有辦法干預定山軍與匈奴大軍的戰(zhàn)爭,但她也不會讓這些楚人們好過。
至于定山軍可能會派高手追殺,她事前也已經有所預料。
但她又何懼之有!
只要她和小環(huán)兩個人進到斷龍山內,再想要找到她就沒那么容易了。到時候她大可以分而化之,以她的武功,只要不是一次性被十位以上的敵人包圍,她就無所畏懼。人數少了,在她的黑天迷神法之下就不知道是誰追殺誰了。
一刻鐘后,小環(huán)從定境中清醒過來。時間還是太短,她只恢復了四成真氣,但用來施展輕功倒也足夠了。
戴月兒牽住小環(huán)的手,足下輕點,兩人的身體就憑虛御風一般似緩實疾地飄向遠處。
…………
一夜過后,程坤剛剛吃完早飯,軍侯祝晨就找過來,說是彭將軍有事找他。
程坤一走進帳篷,彭柔就直截了當地問他:“程屯長,你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時說過的話嗎?”
程坤眉毛一挑:“當然記得,彭將軍有事就請直接吩咐吧,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p> 彭柔對這個回答很滿意:“很好。我也不瞞你了,不是我有事要吩咐你,而是任帥要求我?guī)巳プ窔⒁晃怀拇髷常铱春媚愕膶嵙?,所以將你加入到隊伍之中。如果此次行動成功的話,對你來說就是大功一件?!?p> 楚國的大敵,這個稱呼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個人安在他的頭上的。能被彭將軍如此評價,看來這次行動的目標相當不簡單。
“彭將軍可否說的更詳細一些。”既然沒辦法拒絕,程坤所要做的就是了解更多的情報。
“當然沒問題。我們要追殺的對象是匈奴黑天教的圣女,戴月兒。她是已經逝世的上一任黑天教大祭司從小養(yǎng)大的,修習的是經典之一《大黑天摩羅秘典》。雖然不清楚她現在具體修為如何,但據我估計應該已經距離通脈大成不遠了。”
戴月兒?
聽到這個名字,程坤又想起了代郡萬花樓中那個姿容絕世,舞藝傾城的名妓。
是巧合的關系嗎?
程坤不敢確定,他出言詢問。結果彭柔眼睛一亮:“你曾經當面見過她?”
“如果將軍指的是萬花樓里的戴月兒的話,那在下的確是見過。代郡城中見過這位戴月兒姑娘舞姿的人也有很多,不止在下一個。”
“就是她,沒錯。戴月兒在我楚國境內潛伏了很久,她的行蹤正是在萬花樓里暴露的,最先發(fā)現她的十幾位暗衛(wèi)都已經遭到了她的毒手?!?p> 戴月兒居然是匈奴圣女,怪不得自己在看她的劍舞的時候,感覺那么奇怪。但自己當時一點都沒有看出來她身懷武功,看來對方修為要比他高明很多。
如此對手,實在難得。
既然不是自己一個人面對這樣的強敵,有軍中的其他高手相助,程坤倒有些躍躍欲試了,他很想見識一下《大黑天摩羅秘典》有何奧妙。
彭柔看出了程坤眼中的斗志,眼中有笑意浮現,想要攀登武道的巔峰,就要有這樣無所畏懼的斗志。
在程坤要離開時,彭柔又出言告誡他要小心。
都尉楚流云在任帥的面前告了他一狀,因為戴月兒偽裝的白安縣騎兵是和他一起來到血門關的。真要追究起來,程坤還真就有可能被牽連。
幸好任帥沒有在意,她又出面擔保程坤沒有問題,此事才被掲了過去。
程坤微微瞇了瞇眼睛,掩蓋住眼中的冷意。
他并不相信楚流云的話是出于公心,如果他沒料錯的話這應該是賴疤兒一事的后續(xù),看來這位都尉大人的心胸并不算寬廣啊……